裴无垢直直落下，砸在碎石堆上，一声闷响。
许嘉竹趴在通风口边缘，喘着气，虎口的血顺着指尖滴下来，落在石头上，一滴一滴。她没动，盯着底下那团不动的人影看了足足十秒。
“装的吧？”她低声说，“摔个跤还能摔出人形坑？”
没人回应。
她咬了下嘴唇，翻身滚回平台，脚尖点地，轻巧跃下三丈。落地时膝盖微弯，借着气流脉动卸力，稳住身形。她快步走过去，蹲下，伸手搭上裴无垢的手腕。
脉搏跳得又急又乱，皮肤烫得吓人。
“真烧傻了？”她皱眉，手指往他脖子上移了移，确认颈动脉还在跳。
她顺手掀开他眼皮，瞳孔对光有反应，但眼神涣散。再摸额头，滚烫。
“高烧抽搐都能演？”她嘀咕，“这演技不去唱戏可惜了。”
她低头检查他的腿。右脚踝肿了一圈，外衣蹭破，渗着血。她按了按骨头，没断，就是扭得不轻。
“旧伤复发加摔一下，你就直接躺平了？”她冷笑，“任务失败算谁头上？你死了，我怎么交差？”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解下腰间水囊，拧开盖子，把布条浸湿，敷在他额头上。
他哼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
“别装睡。”她拍了下他脸，“醒着就说话。”
他没睁眼，呼吸粗重，像是真的烧迷糊了。
许嘉竹叹了口气，撕下自己衣角一块布，三两下给他脚踝缠好，绑紧。动作干脆，没多碰他一下。
“背你出去算我倒霉。”她站起身，绕到他背后，弯腰，一手穿过他腋下，一手托住大腿，用力往上提。
裴无垢整个人压上来，比看着沉多了。她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倒。
“你吃猪饲料长大的？”她骂了一句，调整姿势，把他双臂绕过自己肩膀，再用九节鞭把他的手捆牢，防止他滑下去。
“要是你做春梦抱太紧，我立马把你扔沟里。”她说完，迈步往前走。
刚走两步，膝盖就发软。
她停下，深吸一口气，催动金手指。
脑中瞬间浮现气流动线图——前方十丈处地面塌陷，裂开一道黑口，宽约三步，底下是空的；左边岔道空气浑浊，飘着淡灰色颗粒；右边通道风向稳定，湿度适中，适合通行。
“走右边。”她自言自语，抬脚踏进右侧洞口。
每一步都踩在气流支撑点上，像走在看不见的台阶上。背着一个人，她走得慢，但稳。
走到一处断桥前，两丈宽的缺口，下面黑乎乎的，不知道通哪儿。
她闭眼，金手指重新计算路线。
起跳点、空中折转角度、墙面反弹位置、落脚点——全在脑中生成路径。
她后退三步，猛地冲刺，起跳瞬间蹬墙，身体借力扭转，半空中一个侧翻，稳稳落在对面。
落地时膝盖一软，整个人晃了晃，靠着岩壁才没倒。
“累死我了……”她喘着气，低头看背上的裴无垢，“你还挺会挑地方昏迷。”
他依旧闭着眼，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些。
她继续往前走，沿着气流指引，绕过几处塌方石堆，终于听见细微的水流声。
转过一个弯，岩壁渗水形成一条小溪，水从石缝里滴下来，汇成细流，流向洞底。
她走过去，先用匕首尖蘸了点水，舔了一下。没苦味，没麻感，应该没毒。
她捧起一捧喝了一口，清凉。
然后掰开裴无垢的嘴，喂了他两口水。他咽得艰难，但到底吞下去了。
她撕下更多衣料，重新给他冷敷额头，又检查脚踝，发现肿得更厉害了。
“得找草药。”她靠在岩壁上，喘口气，“不然你真烧死了，我可不负责。”
她抬头看四周，金手指扫描范围扩大。
二十丈内，左侧岩缝有潮湿苔藓覆盖的植物群，其中一种叶片呈锯齿状，根部发紫——退烧草，七宫药典里提过，野外应急可用。
“运气不错。”她站起身，把他放平，用九节鞭把他绑在凸起的岩石上，防止滚下去。
“你在这儿等我。”她说，“我要是回来发现你不见了，下次就真不管你了。”
她快步走向目标区域，拨开苔藓，挖出几株草药，塞进怀里。回来时顺手摘了片大叶子，包着草药。
回到溪边，她把草药嚼碎，敷在他脚踝上，再用湿布继续冷敷额头。
他呼吸渐渐平稳，体温似乎也降了点。
她坐在旁边，靠着岩壁，闭眼调息。
“你说你，装英雄也不挑个舒服地方。”她睁开眼，看着他昏睡的脸，“摔下来挺狠啊，真不怕死？”
他没反应。
她伸手探他额头，温度还是高，但没之前烫手了。
“要是你死了，我任务算失败。”她低声说，“所以我救你，不是因为你可怜，是因为我不想被罚。”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太假。
她扭头不看他，摸了摸腰间匕首。
就在这时，肩头一沉。
裴无垢缓缓睁开了眼。
她猛地往后缩，手已经摸到匕首柄。
“姐姐……”他嗓音沙哑，嘴角微微翘起，“谢谢你背我。”
“少来。”她冷笑，“你根本没晕死。”
他没否认，只是撑着地面想坐起来，动作迟缓，看起来确实虚弱。
她没扶，也没动。
他靠在岩壁上，喘了两口气，忽然笑了。
“我若死，必拉你垫背。”他说，声音低，却清晰。
她瞳孔一缩。
“你装晕试探我？”
“嗯。”他点头，“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救我。”
她盯着他，一句话没说。
他看着她，眼神不再浮夸，不再嬉皮笑脸，反而透着一股她看不懂的东西。
“结果你救了。”他轻声说，“我还挺意外。”
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扯开绑他的九节鞭。
“别误会。”她说，“我只是不想任务失败。”
他笑了笑，没反驳。
她转身要走，却被他伸手抓住手腕。
“嘉竹。”他叫她名字，第一次没加“姐姐”。
她回头。
“你背我的时候，心跳很快。”他说，“比打架还快。”
她甩开他的手，冷冷道：“那是累的。”
他靠在那儿，没再拦她。
她站在原地，没走。
溪水滴落的声音在洞里回荡。
她的手还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