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里德尔的想法(1 / 1)

晚膳依旧丰盛而温馨。清虚子听阿念兴致勃勃地讲了半天古籍心得,虽然大部分对他而言也是基础,但依旧听得津津有味,不时颔首,眼中满是欣慰。

饭后,清虚子原本打算考较一下阿念近日的功课,但看到两个孩子玩了一天、又钻研了一下午,脸上都有些倦色,便改了主意。

“今晚天寒,就别去静室打坐了。” 清虚子道,“去我屋里吧,地龙烧得最旺,还有你赵师姑下午送来的新炒的南瓜子和糖渍金桔,咱们爷仨说说话。”

这提议立刻得到了阿念的积极响应。小黄也无异议,她很喜欢这种一家人围坐闲聊的时光,比任何华丽的娱乐都更让她感到安心和幸福。

清虚子的卧房比“听竹轩”更加宽敞,陈设也更为古朴大气,但此刻,地龙烧得整个房间暖意袭人,几乎要穿不住外袍。清虚子换了一身深青色的家常道袍,阿念也脱了厚重的斗篷,只穿着贴身的棉袍。小黄则将外罩的比甲脱下,搭在椅背上。三人围坐在临窗的暖炕上,炕中间的小几上摆着炒得喷香的南瓜子、晶莹剔透的糖渍金桔、一壶加了蜂蜜和姜片的滚烫红枣茶,以及一碟赵师姑特制的桂花米糕。

窗外,夜色如墨,寒风呼啸,偶尔能听到积雪压断枯枝的“咔嚓”声。屋内,却是灯光温暖,茶香袅袅,瓜子壳剥落的细微声响和偶尔响起的低语轻笑,交织成一曲平淡却动人的家居乐章。

清虚子抓了把瓜子,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一边和阿念聊着观内的一些琐事,哪处殿宇的瓦需要开春检修,哪位师兄近日修为有所精进,后山药圃里某株灵草长势喜人……话题轻松,气氛融洽。阿念也叽叽喳喳地补充着自己从铁柱他们那里听来的、关于某某师兄练功闹出的笑话,或者某某师叔偷偷在丹房里试验新配方结果炸了炉的“秘闻”,逗得清虚子忍俊不禁,小黄也掩嘴轻笑。

灯光下,清虚子的侧脸在温暖的光晕中显得格外柔和,看着一双儿女在眼前说笑玩闹,是他漫长修道生涯中,最为平静满足的时刻。阿念则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说到兴奋处,眼睛亮得像星星,那是只有在家、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展露的、毫无保留的赤子之心。

小黄捧着温热的茶杯,小口啜饮着甜暖的枣茶,目光柔和地流连在父亲和弟弟身上。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人,这样的温暖,是她曾经在无数个冰冷孤独的夜晚,连想都不敢奢望的美梦。而现在,美梦成了真,她就坐在梦里,被暖意和爱意密密实实地包裹着。

只可惜,妈妈不在身边……

对了,那夜的机器人,说过“妈妈被挟持了一类的话”,那么……

妈妈,果然还活着。

不知不觉,夜渐深。阿念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揉了揉眼睛。清虚子见状,便道:“不早了,明日还有早课,都早些歇息吧。”

阿念点点头,却赖着没动,反而往小黄身边凑了凑,将脑袋靠在她肩上,像只依赖人的小兽,含糊地嘟囔:“再待一会儿嘛,爹屋里暖和,不想动……”

清虚子失笑,也没催促,只是将炕桌往外挪了挪,给阿念腾出更多倚靠的空间。小黄也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弟弟靠得更舒服些,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梳理着他有些蓬乱的额发。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和窗外风声悠长的呜咽。

小黄想到那些机器人,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里德尔。

这些日子在清虚观的幸福,像一盆熊熊燃烧的炭火,将她烘得暖洋洋的,几乎要忘记外面的风雪。但此刻,在这温暖安全的壁垒之内,听着窗外真实存在的寒风,那个雪夜独自站在屋檐下、被众人无视避开的画面,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

里德尔。

她救过自己。在那个生死一线的夜晚,她出现了,挡在了自己和那些冰冷的杀人机器之间。哪怕她的出现可能别有目的,哪怕她的援手在清虚子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哪怕她因此受的伤可能并不重,甚至可能是故意的……但那一刻,她确实站出来了。

这份情,小黄记得。

她曾以为自己对里德尔只有厌恶和疏离,因为她是伤害阿念和清虚子的罪人。但此刻,在这满室的温馨和亲情环绕下,再想起那道孤影,心里却泛起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情绪里,有对过往过错无法释怀的不谅解,有对阿念和清虚子心痛的感同身受,但也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必愿意承认的……物伤其类的悲悯,以及对那夜援手的一点点……感激?

尤其是,当她自己也被如此深厚无私的“父爱”包围时,再去看里德尔与清虚子之间那冰冷如铁的隔阂,那种对比带来的冲击,格外鲜明。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曾长久地缺失父爱,所以更能体会到那种被至亲之人彻底无视、划清界限的痛苦,哪怕那是罪有应得。

又或许,仅仅是出于一种最基本的、对“善意”的回报心理。

沉默在温暖的房间里蔓延。阿念似乎快睡着了,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清虚子也微阖着眼,仿佛在养神。

小黄低头,看着茶杯中晃动的、倒映着灯光的琥珀色茶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对面似乎也在假寐的清虚子,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犹豫,但清晰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爹。”

“嗯?” 清虚子睁开眼,目光温和地看向她。

小黄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组织着语言:“有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说。关于……里德尔。”

听到这个名字,清虚子脸上的温和瞬间淡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没有立刻打断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靠在她肩上的阿念,身体似乎也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依旧闭着眼,没有动。

小黄能感觉到房间里气氛的微妙变化,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声音平稳,尽量客观地陈述事实:“就是……我来的那天晚上,在山门外,遇到那些机器人围攻的时候……里德尔,她出现了。她挡在了我和那些机器人中间,还……受了伤。”

她顿了顿,观察着清虚子的表情。后者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更加深邃,看不出情绪。

“我知道,她可能……有自己的打算。我也知道,后来是爹您救了我,她的那点帮忙,根本不算什么。” 小黄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坦诚,“但是……在那个关头,她确实站出来了。这份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我记得。”

她说完,便垂下眼帘,不再看清虚子,只是盯着杯中晃动的茶水,心脏因为紧张而微微加速跳动。她不知道这番话会引来什么反应。干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她拎不清,同情不该同情的人?会不会……因此对她感到失望?

房间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炭火“哔剥”一声,爆出一朵小小的火花。

许久,清虚子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得有些异常:“所以,你想说什么,小黄?”

小黄抬起头,迎上清虚子的目光。那双总是对她充满慈爱的眼眸,此刻深邃如古井,让她看不透底。她摇了摇头,语气诚恳:“我不想说什么,爹。我知道她做过的事,知道您和阿念因为她承受的痛苦。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为她说什么,更不会要求您原谅她或者改变对她的态度。”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只是……想把这件事告诉您。因为您是我的家人,我不想对您有所隐瞒。也因为……我记得那份援手,无论它多么微小,无论它背后有多少算计。这是我的事,与您如何对待她,是两回事。”

她将“我的事”和“您的事”分得很清楚。她不求情,不辩解,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表明自己的态度——恩怨分明,记恩是记恩,与对过错者的态度无关。

清虚子久久地凝视着她,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思索,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动。

靠在肩头的阿念,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没了声息,呼吸平稳,似乎真的睡着了。但小黄能感觉到,他靠着自己的身体,比刚才更加放松了一些。

良久,清虚子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消散在温暖的空气中。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放下,目光重新变得温和,看向小黄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是理解,是欣慰,或许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你是个好孩子,小黄。” 清虚子缓缓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但依旧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重情,明理,恩怨分明。这很好。”

他没有对里德尔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也没有对小黄的“记恩”表示赞同或反对。他只是肯定了小黄这个人,和她处事的原则。

“你记得便记得吧。” 他最后说道,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那是你的事。至于其他的……夜深了,都去睡吧。”

他站起身,走到阿念身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阿念,回房睡。”

阿念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揉着眼睛坐直身体,还没完全清醒,含糊地对小黄说了声“姐姐晚安”,就被清虚子半扶半抱地送出了房间。

小黄独自坐在依旧温暖的炕上,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心里那点紧张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说了想说的话。干爹听到了,没有生气,没有责怪,只是……知道了。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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