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比昨日更加明亮,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爱丽丝那张过分整洁的床上投下道道光痕。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激烈情事后的、独属于两人的、暧昧而滚烫的气息,混合着爱丽丝身上清冽的冷香,形成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温存感。
小黄蜷缩在爱丽丝的怀里,脸颊贴着爱丽丝光滑微凉的肌肤,听着她平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腰间那不容拒绝的手臂重量,心里像是被塞满了糖,胀得满满的,又甜得发软。她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停在这个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安全的、温暖的小世界里。
然而,理智和日程表,如同不识趣的闹钟,准时在脑海中敲响。
已经过去一天多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答应阿念要去青城山。和陌清洛、陌里暗、苏挽雾她们约好的假期小聚。还有……关于妈妈和那张照片带来的无数疑问,她需要时间去调查,去消化。
不能再……沉溺下去了。
小黄轻轻动了动,仰起脸,看向似乎还在沉睡的爱丽丝。爱丽丝的睡颜也依旧带着那种清冷禁欲的美感,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唇色是淡淡的粉。可小黄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藏着怎样滚烫的、足以将她焚烧殆尽的热情和占有欲。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带着无限眷恋地描摹着爱丽丝的眉眼轮廓。
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微凉的眼睫,爱丽丝的睫毛就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初醒的朦胧水汽下,显得不再那么锐利,反而带着一丝慵懒和……餍足。但当她看清小黄眼中那丝不舍和即将离别的黯然时,那慵懒迅速褪去,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和深邃。
“嗯?” 爱丽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比平时更添几分磁性。
小黄点点头,声音有些闷闷的,“爱丽丝……我……我今天得走了。”
爱丽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平静,却仿佛带着实质性的重量,压得小黄心头沉甸甸的。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挽留,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刻。但小黄能感觉到,腰间的手臂,倔强的收紧起来。
“我……我假期还有很多安排。” 小黄小声解释,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有些朋友已经回去了,再不回去的话,可能赶不上碰面了……而且,我还要去青城山……”
“嗯。” 爱丽丝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她缓缓松开了环在小黄腰间的手臂,坐起身。丝被滑落,露出她线条优美、布满昨夜暧昧痕迹的肩背。她看也没看,随手从床头拿起那件昨晚被随意丢在地上的丝质睡袍披上,系好腰带,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存和依恋从未发生。
小黄也跟着坐起来,看着爱丽丝起身下床,走向浴室的背影,心里那点不舍如同野草般疯长。她也连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衣服。
依旧是洗漱,简单的早餐。整个过程,爱丽丝都沉默着,只是偶尔会将目光投向小黄,那目光平静,却让小黄觉得无所遁形,仿佛她所有的不舍和犹豫都被看穿了。
饭后,两人一起离开了爱丽丝的公寓。爱丽丝先陪小黄去牛马公司医疗部的休息室,取回她之前留在那里的个人物品,主要是她的手机。
走在医疗部明亮干净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更加浓郁。就在她们即将走到休息室门口时,旁边一条通往特殊观察区的岔道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布布乖,不哭不哭哦,安娜前辈很快就回来了……”
声音温柔,带着点哄劝的意味,是小孩子那种特有的、软糯的语调。
小黄循声望去,只见在走廊拐角的休息长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正是莉莉。她依旧双眼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看起来有些破旧、但洗得很干净的兔子玩偶“布布”。她的小脸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努力“听”着什么,表情有些不安。
“莉莉?” 小黄停下脚步,轻声唤道。
莉莉听到声音,小脸立刻转向小黄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似乎能通过声音辨别出是谁:“小黄前辈?早上好。”
“早上好,莉莉。” 小黄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看着小女孩缠着绷带的眼睛,心里有些难受,“你怎么还在这里呀?没跟安娜前辈一起回去休息吗?”
莉莉摇了摇头,小手无意识地揪着布布的耳朵,声音低低的:“安娜前辈还在公司里,在……在爱德华前辈那里。她让我先在这里等她。我想等她一起回去。”
小黄恍然,看来艾家三姐妹的灵魂修复确实到了关键阶段,安娜前辈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开。
“这样啊……那你注意安全,等安娜前辈忙完了,就带你回家。” 小黄柔声叮嘱。
“嗯……” 莉莉轻轻点头,抱着布布的手臂紧了紧。
小黄又安慰了莉莉几句,然后才起身,和爱丽丝一起继续走向休息室。拿了手机,检查了一下,电量还很足。她打开屏幕,看到了几条未读消息,有阿念发来的,有闺蜜们发来的,还有陌里暗她们在闺蜜群里刷屏的各种假期计划和吐槽。
阿念应该还在公司里,但小黄不敢过去找他,爱丽丝已经让她如此不舍,要是再加上阿念的挽留,自己恐怕会真的心软而留下来。
看着这些熟悉的名字和消息,那种即将回归“正常”假期生活的实感,终于压过了离别的愁绪。小黄深吸一口气,对爱丽丝露出一个笑容:“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医疗部,乘坐公司内部专用的高速电梯,直接前往地下车库。电梯平稳下降,数字不断跳动。
“叮。”
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条光线柔和、甚至有些昏暗的内部通道。通道不长,约莫十几米,地面铺着厚实柔软的深灰色静音地毯,墙壁是哑光的金属材质,没有任何窗户或装饰,只有几盏嵌入式的壁灯,提供着勉强看清前路的光线。通道里异常安静,听不到任何车辆或人声,只有中央空调极其低沉的送风声。
而通道的尽头,一扇毫不起眼的、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灰色金属门,此刻正无声地、缓缓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门外的景象。
门外似乎是一个更加封闭、空间有限的独立区域。光线比通道内更加昏暗,只能勉强看清轮廓。而在那片昏暗中,静静地停泊着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车。
它没有任何标识,没有车牌,甚至连车标都被巧妙地隐藏或去除。车身光滑如镜,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如同一道沉默的、没有实质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蛰伏在那里。只有那流畅的、充满力量感的车身线条,以及车头隐约透出的、如同野兽瞳孔般幽暗的细长车灯,隐隐散发出一种不祥的、却又无比高效的、专为隐秘行动而生的危险气息。
是公司的“接送车”。
小黄和爱丽丝看到这辆车,脚步都微微一顿。
分别的时刻,真的要到了。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不舍、依恋和某种对未知旅途的淡淡不安,再次涌上小黄心头。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爱丽丝。
爱丽丝也正看着她。在昏暗的光线下,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仿佛比平时更加深邃,如同寒潭,清晰地倒映出小黄此刻有些无措的脸。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小黄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似乎也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被她强行压抑的情绪。
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拖泥带水的告别。
小黄深吸一口气,忽然踮起脚尖,伸出手臂,环住了爱丽丝的脖子,然后,仰起脸,将自己的唇,主动地印在了爱丽丝的唇上。
这个吻,短暂,却用力。
仿佛要将所有的不舍、眷恋的承诺,都倾注其中。
爱丽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她伸出手,紧紧揽住了小黄的腰,将这个告别吻加深,回应以更加滚烫的力度和占有欲,仿佛要将她的气息和温度,也一并烙印在小黄的灵魂深处。
几秒钟后,两人同时分开,呼吸都有些急促。
“路上小心。” 爱丽丝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她抬手,用指尖轻轻拂过小黄微肿的唇瓣,眼神深邃,“保持联系。”
“嗯!” 小黄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热,但她强行忍住了,“你……你也照顾好自己。”
爱丽丝微微颔首。
小黄最后深深地看了爱丽丝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心里,然后,毅然转身,朝着通道尽头那扇敞开的门、以及门外那辆如同黑影般的轿车走去。
她的步伐起初有些迟疑,但很快变得坚定。她不能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爱丽丝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小黄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昏暗光线中,看着那扇灰色的金属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发出轻微却沉闷的“咔哒”声,将两人彻底隔绝在两个空间。
通道内,恢复了死寂。只有她一个人,站在柔和的灯光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她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被她强行压抑的、名为“分离”的细微波澜,终于缓缓荡开,但很快,又被更深沉的、如同坚冰般的平静所覆盖。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小黄的温度和气息。
然后,她也转过身,朝着来时的电梯方向走去,背影挺拔,步伐平稳,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炙热的离别,从未发生过。
…………
驾驶座上,已经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深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制服,坐姿端正,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方向盘上。从侧面看,他的长相……很普通。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看过就忘的、毫无特征的大众脸。年龄大概四十到五十岁之间,表情平静,眼神空洞,仿佛只是个没有感情的驾驶机器。
小黄系好安全带,轿车便平稳无声地启动,滑出了这个密闭空间,驶入了一条她从未见过的、似乎是位于牛马公司总部更深层的、专用的秘密通道。通道内光线昏暗,只有车辆自身的灯光照亮前方一小段路,两侧是冰冷的金属墙壁,看不到任何出口或标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车辆行驶得非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和噪音,仿佛行驶在光滑的冰面上。
和上次一模一样呢……过一会应该就会睡过去吧。
小黄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千篇一律的金属墙壁,脑子里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这两天和爱丽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那个充满冲击力的吻,到公寓里的温馨与激烈,再到刚才分别时的心悸与不舍……心绪起伏,难以平静。
然而,这种心绪的起伏,并未持续太久。
一股熟悉的、无法抗拒的、如同潮水般袭来的浓重困意,毫无征兆地,再次攫住了她!
小黄的意识开始迅速模糊,眼皮变得沉重无比,像是被灌了铅。视野中的景象开始旋转、扭曲、变暗。身体也仿佛失去了力气,软软地陷进座椅里。
那个司机……上次那个司机,好像……好像说自己叫“老默”?
对,是“老默”。一个同样长相普通、毫无特征、但她莫名其妙就记住了的名字。
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小黄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那个沉默的、仿佛只是背景板一样的司机,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你……你是……老默……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睡意,几乎听不清。
然而,驾驶座上的司机,身体却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他那双一直空洞望着前方的眼睛,似乎飞快地、极其隐晦地,从后视镜里瞥了小黄一眼。那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惊讶?
然后,他用一种平静无波、毫无情绪起伏的、仿佛电子合成音般的语调,缓缓开口,回答了小黄的问题。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不。我不是老默。”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需要解释一下,又补充道,语气依旧平淡:
“老默是我的同事。您可以叫我……二叔。”
话音落下的瞬间,小黄最后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被彻底吹灭。
黑暗,如同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她头一歪,陷入了无梦的、深沉的睡眠。只有那句“您可以叫我二叔”,如同一个微弱的、奇异的回音,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的脑海中,轻轻回荡了一下,然后也归于沉寂。
黑色的轿车,如同暗夜中的幽灵,继续在无人知晓的秘密通道中,平稳而迅捷地穿行,驶向未知的目的地。驾驶座上,自称作“二叔”的司机,目光重新回到前方,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和空洞,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对话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