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离去后，病房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丹香的清冽冷意。小黄抱着被子，脑子里还在消化着鼠姥公司覆灭、兰加入牛马、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挖角”风潮这些信息，心情复杂地翻来覆去。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再次轻轻推开。
是爱丽丝。
“小黄，感觉怎么样？刚才的检查数据我看过了，恢复得比预期要好一些，内出血点已经基本愈合，骨骼生长情况也不错。” 爱丽丝走到床前，目光快速扫过旁边仪器上显示的生命体征数据，语气平淡但专业，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
“嗯，好多了。” 小黄连忙坐直身体，对于爱丽丝的靠近有些脸红
“嗯，继续保持静养，晚上……我再来看你……” 爱丽丝在记录板上快速书写着，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仿佛她吩咐的确实是一项正常的医疗工作。
小黄乖巧地点头，脸颊泛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带着点分享和倾诉的意味：“那个，刚才……兰前辈，就是之前见过的、鼠姥公司的那位，她来过了。”
“哦？” 爱丽丝正在写字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眼眸平静无波地看向小黄，“她来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黄觉得爱丽丝前辈在听到“兰”这个名字时，语气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微不可察的、介于冷淡和“没什么兴趣”之间的细微变化。
“她说鼠姥公司没了，她被鼠姥公司……撤销了编制。然后，她来我们牛马公司了。” 小黄老老实实地回答，顺便把兰提到的总公司评估、红线、人员遣散、以及新“鼠”公司可能挖角的事情也简单说了一下。
爱丽丝静静地听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听到“兰加入了牛马”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挑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等小黄说完，她只是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只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报告。
“那个……爱丽丝前辈，你和兰前辈……熟吗？” 小黄小心地观察着爱丽丝的表情，试探着问。她觉得爱丽丝前辈似乎对兰的到来，反应有点……过于平淡了？
在她预想的画面中，爱丽丝应该会有些惊讶。
爱丽丝将记录板合上，双手抱臂，目光投向窗外，似乎想了一下，才用她那特有的、冷静到近乎刻板的语气回答：“不熟。只是在一次合作任务中，有过短暂交集。”
“那……前辈觉得她人怎么样？”小黄又问，她对兰的印象其实不坏，对方虽然看起来很冷，说话也直接，但似乎没什么恶意，还主动关心了她的伤势。
爱丽丝沉默了几秒，目光重新落回小黄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感，缓缓开口：“从医学和……个人卫生的角度，我不是很欣赏她的工作习惯。”
“啊？” 小黄愣了愣，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工作习惯？和个人卫生？
“准确来说，是她炼丹的方式和……环境。” 爱丽丝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用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谨和……嫌弃，“我无法认可，将那些……嗯，‘成分不明、来源可疑、甚至可能携带多种微生物和未知污染物’的东西，不加处理、混合在一起，进行某种不遵循任何已知化学反应式或药理原理的‘炼制’，并期待从中得到具有‘治疗效果’的产物的行为。”
小黄听得有点懵，花了点时间才理解爱丽丝这长长一串、充满了专业术语和严谨否定的话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爱丽丝前辈觉得……兰前辈炼丹的方式很不卫生、很不科学、很不靠谱？
“呃……兰前辈的丹……效果不是挺好的吗？” 小黄弱弱地替兰辩解了一句，她记得那股丹香光是闻着就让人很舒服。
“有效，不代表过程是合理的，更不代表它是……‘干净’的。”爱丽丝的语气加重了一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经历，“而且，我对她使用的‘原料’，持保留态度。”
“原料？” 小黄更加好奇了，“炼丹……不都是用草药、矿石之类的吗？”
爱丽丝看着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表达不赞同的弧度。“理论上是。但兰……不太一样。”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用一种略带无奈和荒诞的口吻，开始了回忆：“那是一次和鼠姥公司的联合任务，我和兰被分在一组，负责侧翼清剿和支援。”
“任务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但……兰的‘支援’方式，让我印象深刻。” 爱丽丝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感。
“我们暂时休整时，打算制作一点临时的医疗用品。然后，兰就从她那件看起来容量有限的披风里，掏出了一个……炉子。”
“炉子？” 小黄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违和。
“对，一个炉子。” 爱丽丝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放空，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情景，“看上去像常规的丹炉，但造型很……特别，非金非玉，表面布满复杂的花纹，还散发着一种……嗯，难以形容的能量波动。看起来倒是挺高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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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小黄被勾起了兴趣。
“然后，她没有拿出任何常见的药材，或者看起来像药材的东西。” 爱丽丝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她开始在周围……捡垃圾。”
“捡……垃圾？” 小黄瞪大了眼睛。
“是的，捡垃圾。” 爱丽丝肯定道，语气里带着一种“我当时也是这个表情”的意味，“像是一只已经干瘪发黑的、巴掌大的……尖叫鸡玩具。嗯，就是那种一捏就会发出刺耳声音的儿童玩具，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以前落在这里的。”
“……” 小黄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接着是不知道从哪翻出了一把断了半截齿的木梳，梳齿上还缠着几根枯黄的、疑似人类或某种动物的毛发。”
“……” 小黄的表情开始变得古怪。
“还没完。” 爱丽丝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荒诞感，“她似乎觉得‘原料’不够，又走到旁边一个废弃的、散发着可疑气味的化学原料桶边，用脚踢了踢，从里面……勾出了一小块沾满了不明粘稠物的手术刀。”
小黄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段描述了。尖叫鸡？断梳子？沾着不明粘稠物的手术刀？这……这能炼出什么来？毒药吗？
“她把这三样东西，随手扔进了那个看起来很高级的炉子里。” 爱丽丝做了个“扔”的手势，仿佛在描述一个无法理解的仪式，“没有清洗，没有处理，甚至没有检查一下上面有没有携带病菌或者放射性物质。然后，她就在那里盘膝坐下，开始……嗯，按照她的说法，是‘炼丹’。”
“炉子开始发光，发热，里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像是煮着什么东西的声音，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塑料烧焦、霉味、化学试剂和……某种莫名香甜的古怪气味飘出来。” 爱丽丝皱了皱鼻子，似乎还能回忆起那股味道，“我当时站在旁边，觉得……嗯，很不可思议。从医学和化学的角度，这完全就是一场灾难性的、不可控的、可能产生剧毒或爆炸性产物的危险实验。”
“然后呢？炼出什么了？” 小黄忍不住追问，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爱丽丝沉默了一下，才用一种近乎梦游般的语气说道：“大概过了几分钟，炉子的光芒熄灭了。兰打开炉盖，从里面……掏出了一只鞋。”
“一只鞋？” 小黄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一只鞋。” 爱丽丝肯定地点点头，表情有点麻木，“一只看起来还算新的、棕色的、系带皮鞋。男款，尺码大概是42码左右。”
小黄：“……”
病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脑在努力处理“尖叫鸡+断梳子+脏布片=一只皮鞋”这个完全不符合任何逻辑和常识的等式。
“我当时……大概是愣住了。” 爱丽丝回忆道，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我甚至下意识地看了看兰的脚，确认她穿的不是这种鞋。然后我问她……‘这是什么？’”
“她怎么说？” 小黄感觉自己喉咙有点干。
“她拿起那只鞋，左右看了看，甚至还掂量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用一种很平淡、甚至带着点‘这次没发挥好’的语气说：‘炼岔了。’”
“然后呢？” 小黄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然后？” 爱丽丝推了推眼镜，“然后她就把那只鞋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堆，拍了拍手，站起身，好像刚才只是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一样自然。她说：‘算了，下次再试试别的配方。’”
小黄彻底无语了。这……这都行？炼出一只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扔了？还“下次再试试”？
“那……那只鞋……” 小黄艰难地问。
“不知道。” 爱丽丝摇摇头，“可能随着队伍一起回来了，也可能被遗迹自然刷新掉了。反正我没再见过。”
她顿了顿，看着小黄那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表情，补充道：“后来任务中，有个队员不小心中了某种神经毒素，情况危急。常规解毒剂效果不大。兰又拿出了那个炉子，这次她依旧掏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一小瓶闻着像黄牛饮料的液体扔了进去。几分钟后，炼出了一颗黑乎乎、散发着苦味的药丸。给那个队员喂下去，不到十分钟，毒素症状就明显缓解了。”
“所……所以……” 小黄感觉自己的逻辑在崩塌和重建之间反复横跳，“兰前辈的炉子……真的能炼出有用的药？只是……过程有点……随机？”
“从结果上看，是的。” 爱丽丝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但眼神里依旧残留着一丝不认同，“那颗解毒药丸，来源不明，组合方式也完全不符合已知的药理模型。而且，炼制过程……毫无卫生和安全规范可言。从我接受的教育来看，我不认为那有任何的医疗效果，但它偏偏就是能解毒的丹药。”
她总结道：“所以，我对兰的评价是：她的炼丹术或许有其独到之处，甚至可能涉及我们尚未理解的、非科学的能量转化或规则应用。但她的操作方式，从医学和科学的角度，是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接受、且充满潜在风险的。我尊重她可能拥有的特殊能力，但无法认同她的‘工作习惯’。尤其是，她似乎对‘原料’的洁净度和来源毫不在意这一点。”
小黄听完，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爱丽丝前辈对兰的态度那么微妙了。对于一个严谨、理性、将科学和卫生视为生命的爱丽丝来说，兰那种“随手捡垃圾扔炉子炼药”的行为，大概就跟把手术刀被没戴手套的实习生摸了一下那样令人窒息吧？
“不过，” 爱丽丝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既然她选择了加入牛马，以后都是同事了，”
这大概就是爱丽丝风格的“不喜欢但可以共事”的表达了。
小黄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对兰姐姐的认知又刷新了一层。看来这位新同事，不仅实力强大，性格独特，连“专业技能”都这么的……与众不同。
“好了，你该休息了。” 爱丽丝结束了这个话题，重新拿起记录板，恢复了专业医生的姿态，“少胡思乱想，好好养伤才是你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我会让护士半小时后来给你送药。”
小黄乖乖应下，躺回被子里。脑子里却还在回想着爱丽丝描述的、兰前辈用“垃圾”炼出一只鞋的画面，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这位兰前辈……还真是个……妙人。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爱丽丝的脚步声远去。小黄望着天花板，闻着空气中似乎还未散尽的、兰留下的那一丝清冽丹香，又想起爱丽丝那一本正经吐槽的样子，忽然觉得，牛马公司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