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那不是声音。
是宇宙的结构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道无形、无质的重击，自那【归墟】之门的中央凿穿，引爆了结构的连锁崩溃。
那扇浸染着道祖之血，承载了万古封印的石门，其上的裂痕不再是缓慢蔓延，而是被一股巨力从内撑开。
一道狰狞可怖的巨大豁口，从门楣顶端那道祖的血印处被野蛮地撕开。漆黑的裂谷贯穿门体，直抵深陷于虚空中的门基。
比宇宙真空更绝对的“无”，从豁口中喷涌而出。
它没有颜色，没有温度，更无形态。它是一种法则性的概念，是“存在”这个词汇的对立面。
这股“法则之无”化作潮汐，扑向【昆仑】号。
“警报！高维法则湮灭场已突破临界值！【昆仑】号存在性定义正在被剥离！外层玄武护盾阵列已失效百分之九十……”
“警告！舰体龙骨第一至第七道纹序列连锁崩溃！法则科技引擎过载百分之三百，即将熔毁！”
玄甲ai的电子音已然失真，高频的杂音与尖锐的啸叫刺入舰桥每一个角落。
它那全由逻辑构筑的核心，正在被它无法理解、无法解析的力量污染、瓦解。
舰桥巨大的晶壁之外，那片原本死寂的星空，正在被“擦除”，那景象足以冻结神魂。
一颗遥远的恒星，在被那无形潮汐触及的刹那，并未爆炸或熄灭。它只是连同它的光与热，连同它在时空中留下的所有痕迹，一同消失，不曾留下存在的证据。
【昆仑】号那足以抵御超新星爆发的厚重护盾，此刻不堪一击。由亿万符文构成的光幕，在接触到“法则之无”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为最原始的无意义信息流，散逸不见。
舰体内部，冰冷的金属壁板发出凄厉的呻吟。那并非物理层面的扭曲，是构成这艘战舰的“概念”本身，正在遭到否定。
舰体深处，十万沉睡的玄甲军魂，他们所栖身的符文阵列正成片成片地黯淡下去。
“灵枢子前辈！”
赵彻的神念凝成一道雷光，刺向那道身影稀薄，行将与虚空融为一体的残影。
那光影之躯已看不出人形，只剩一团明灭不定的微光。
“来……不及了……”
灵枢子的声音自所有人的神魂深处响起，断断续续，语调里是与万古时光角力后的疲惫与不甘。
“理智核心……彻底苏醒了……它在吞噬道祖的封印……快……决断！”
他的光影之躯正在加速崩解。他身上剥离的每一颗光点，都是最本源的道则碎片，决绝地冲向【归墟】之门那巨大的豁口，去填补那份虚无。
这点光芒的投入，对于那巨大的豁口而言，连片刻的延缓都做不到。这最后的抵抗，悲壮而徒劳。
“吼——！！！”
一声咆哮自门后那无尽的混沌中传出，它并非通过任何介质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一个智慧生命的“认知”层面轰鸣。
这咆哮里没有愤怒，没有狂喜，也没有任何可以被理解的情绪。它是一种意志的宣告，冰冷，高效，是一个程序员在审视一段冗余且充满错误的陈旧代码，而它现在要做的，就是按下“删除”键。
清理。
它要将这片被“污染”的区域，连同道祖的封印、灵枢子的残魂、【昆仑】号以及其上承载的一切，全部格式化，恢复宇宙本该有的“洁净”。
这股意志冲击在蒙恬的魂体之上，让他眼眶中的魂火向内塌陷，光焰黯淡。
他感受到的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为恐怖的东西——被“注销”的命运。
在他这位大秦上将军的认知里，死亡是荣耀，战败是耻辱。
但“不存在”……这个概念本身，就是对一名战士最大的亵渎。
“全军！结阵！”
一声雷鸣般的怒吼自他魂体中冲出。
他身上那套承载着无尽战意的玄色甲胄，每一道铭刻其上的金色秦篆都在此刻燃烧。
一股沉重滞涩的军魂煞气自他体内狂涌而出，与身后舰体深处十万玄甲军的意志连接在一起。
那股汇聚了三万六千年不屈战意的力量，在【昆仑】号周围，构筑起一道由无数将士面容与兵戈虚影组成的金色壁垒，咆哮着，抵抗着那步步紧逼的“法则之无”。
他手中的长戈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戈刃的锋芒割裂了被扭曲的空间，直指那扇破碎的【归墟】之门。
这位大秦上将军的战斗本能，他那镌刻在灵魂最深处的军人铁律，都在驱使着他，带领他身后的十万袍泽，朝着那不可名状的恐怖，发起一场有去无回的冲锋。
纵然身躯被碾作宇宙尘埃，也要在消亡前，向敌人挥出最后一戈！
这是大秦的宿命，亦是荣耀！
“没用的，将军。”
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语调平稳，却截断了他即将喷薄而出的全部战意。
赵彻不知何时已转过身。
他不再去看那正在崩塌的天关，不再理会那即将吞噬一切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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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落在了蒙恬的身上。
那双眼瞳里，属于道一真君的威仪与属于现代灵魂的思辨，在这一刻彻底相融。
所有推演、所有计划、所有情绪，都已沉淀，只余下冰冷的、不带一丝杂质的决绝。
唯一的结局，唯一的道路，已在他神魂中成形，再无更改。
“用武力，不可能战胜一个概念。”
“用存在，也无法对抗本质上的虚无。”
赵彻的声音，清晰地压过了舰体崩坏的悲鸣与ai凄厉的警报。
“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
他的视线，越过蒙恬的肩头，落在那块依旧悬浮在蒙恬面前，闪烁着微光的数据屏上。
【第一幕：英雄的落幕与新生】
那一行行关于“献祭”的文字，在舰桥忽明忽灭的光线中，是来自深渊的邀请，也是通往新生的唯一契机。
时间，已经不再以秒来计算。
它被压缩成了此时此刻，这一个呼吸，这一个决断。
没有犹豫的余地，没有解释的工夫，更没有权衡利弊的奢侈。
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在下一瞬，被那法则湮灭波彻底抹除存在的痕迹，让【昆仑】号，让这三万六千年不灭的军魂，让大秦的希望，无声无息地归于一片绝对的“空白”。
要么，就赌上一切。
赌那个活了不知多少纪元，却依旧保留着恶趣味的道祖老乡，没有在用整个宇宙的命运，开一个最终极的玩笑。
赵彻缓缓地，迎着蒙恬那因不解与决死战意而剧烈燃烧的魂火。
他对着这位他最信任、最忠诚的将军。
对着这具承载着整个大秦帝国不屈军魂的统帅。
下达了一个足以颠覆其毕生信念，甚至会直接导致其魂体崩溃的命令。
这一刻，他的威仪不属于道一真君，他的疯狂也不属于赵彻。
他只是一个被逼到悬崖尽头的赌徒，将自己、将大秦、将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筹码，推上了牌桌。
他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沉沉砸进蒙恬的魂魄本源，让这具不屈的战魂都为之震颤。
那股冲击，让这位上将军眼眶中熊熊燃烧的魂火，那奔腾的光焰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停滞了。
“将军，没有时间了。”
赵彻的眼神平静无波，那份理智本身就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将自身也视为棋子与祭品之后，才拥有的全然理 dd智。
“按剧本所写……”
他停顿了刹那，为这句即将出口的话，积蓄了整个大秦帝国的重量。
“现在，请率领玄甲军……”
“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