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是什么？”
一名年轻的神机营士兵，声音因恐惧而彻底变调，他颤抖地指着窗外，脸色在转瞬间褪尽血色，透着一种病态的青白。
舰桥内的所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然后，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舰桥内一片沉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舷窗外的景象，让所有思维都停摆了。
在浩渺无垠的虚空里，漂浮着难以计数的巨大尸体。
这些尸体形态各异，有人形的，有兽形的，但无一例外，都保持着向上挣扎的姿态。他们的脸上，永远留下了死前最后一刻的表情——惊愕、不甘、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目睹了无法理解之物时的、根植于灵魂的巨大恐惧。
他们的身体都已彻底干瘪，血肉精华被榨取殆尽，皮肤皱缩枯朽，紧贴着骨骼。但即便如此，依然能从他们身上残留的华美服饰和那残存的些微道韵中，判断出他们生前的身份。
那些，都是玄黄界传说中，已经“破碎虚空，白日飞升”的历代大能！
其中有身穿八卦道袍的道门先祖，有手持巨斧、肌肉虬结的蛮族战神，有体型庞大如山岳、至今仍残留着些许凶戾之气的妖族大圣……
他们曾经是这个世界的传奇，是无数修士终其一生追逐的目标。他们的故事，被写进典籍，流传万古，是信仰的图腾。
但现在，他们都变成了一圈环绕着玄黄界大气层的骸骨之环，在虚空中无声地漂浮着。
所谓的飞升，所谓的仙界，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用无数先辈的性命构筑的谎言！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玄机真人第一个失态地尖叫起来。他整个人都扑到了观察窗上，用手拼命捶打着那坚不可摧的晶石舷窗，徒劳地想要将眼前的噩梦击碎。
“清虚老祖！紫阳真人！还有长眉祖师！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古籍上明明记载，他们都已经飞升仙界，得享长生了啊！”
他嘴里颠三倒四地念着，神情已经癫狂。
眼前这一幕，对他数百年来的认知与信仰，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他毕生追求的“大道”，他所信奉的“飞升”，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残酷到极点的笑话。
不只是他，那些一同登舰的金丹期修士，此刻一张张面孔上血色尽失，目光涣散，支撑着他们毕生修为的道心正在无声地崩塌，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
“安静！”
赵彻低沉的命令，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强行压下了所有人的混乱。
他脸色凝重，目光里翻滚着被欺骗后的怒火，但怒火之下，是某种令人心悸的沉寂。
“公输班，派无人机出去，采集样本。我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是，将军。”
公输班强行压下心头的巨震与恐惧，立刻开始操作。
几架装备了采样机械臂的无人机，从【巡天一号】的机腹飞出，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其中一具保存得比较完好的尸体。
那是一具身穿金色龙袍的人形骸骨，看其服饰，应该是某个上古皇朝的帝王。他手持一把已经断裂的金色长剑，脸上还保持着冲锋时的怒吼。
无人机的机械臂，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身体。
下一秒，那具躯壳当即崩解，化作亿万尘埃，在绝对零度的宇宙空间中无声消散。
“这……”公输班的手指僵在控制台上。
“将军，检测报告出来了。”一名墨家弟子调出一份数据报告，声音干涩地说道，“初步分析，这些生命体……他们的生命本源、能量、乃至神魂，都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被一种超越我们理解范畴的方式……彻底抽干了。”
“抽干了？”赵彻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是的，那过程好比一根蜡烛被凭空燃尽，连烛油带火光，瞬间不留痕迹。”
赵彻走到全息投影前，看着那片由无数尸骸组成的“死亡星环”，脑中飞速地运转着。
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在玄黄界的大气层外，设置了这样一个死亡陷阱？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阻止玄黄界的生灵离开？还是说……这些被抽干的生命能量和神魂，对它来说，是一种……食物？
一个更加恐怖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浮现。
玄黄界，本身就是一个被圈养起来的巨大牧场。而所谓的“飞升”，就是一场定期的“收割”。
每当有生灵修炼到足够强大的地步，试图突破这个世界的束缚时，就会被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牧场主”，无情地收割掉。
“陛下……”赵彻的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胸口的龙纹铜符，他想将这个惊天的发现，立刻告诉嬴政。
但就在这时，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舰桥内的沉寂。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维能量反应！正在以超光速接近！”
“在什么方向？”赵彻霍然回头。
“不是来自前方，将军……是来自……我们脚下！”一名操作员指着主屏幕，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的哭腔。
只见屏幕上，一个巨大的红色光点，正在从玄黄界的星球表面，以一种违背物理法则的速度，向他们所在的位置冲来！
那速度，甚至超过了【巡天一号】的极限！
“是那个窥探陛下的东西？”赵彻的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锁定目标，把影像放大！”
随着他的命令，主屏幕上的画面迅速拉近。
随即，一幅让所有人神魂战栗的景象，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并非战舰，也非任何已知的生物。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无朋，布满血丝的竖瞳，其中只有一片虚无！
它就那么突兀地从玄黄界的云层中“睁”开，眼瞳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视万物为刍狗的空洞。
当它的视线锁定【巡天一号】时，一股超乎认知的威压瞬间降临！舰桥内的空间陡然变得滞重，坚固的金属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线在它的注视下微微扭曲。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层级上的绝对碾压。
在它的注视下，【巡天一号】这艘钢铁巨兽，渺小得同一只被巨龙俯瞰的蝼蚁，无助而脆弱。
舰桥内的所有金丹修士，包括玄机真人，都在这一瞬间齐齐喷出一口心血，神魂遭到重创，连哀嚎都发不出就直接昏死了过去。
那些普通的神机营士兵，哪怕有动力甲的保护，也一个个脸色紫青，七窍中渗出血液，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他们的精神正在被强行碾碎。
只有赵彻，在龙纹铜符散发出的淡淡金光保护下，勉强还能站立。
但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下一刻就要被彻底捏碎。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公输班瘫倒在地上，眼中充满了彻底的绝望。
“天道……吗？”赵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想起了那些修仙小说中的描述。世界意志，天道化身……但眼前这个东西，分明是一个……寄生在玄黄界这个“生命体”上的，贪婪的癌细胞！
它不允许任何“养分”逃离自己的掌控。
“是你……一直在窥探陛下！”赵彻抬起头，感受着那股要将自己碾碎的意志，眼中迸发出疯狂的战意，“想把大秦，也变成你的食粮吗？”
“你还不够格！”
“所有主炮，给我充能！”
“目标，那只眼睛！”
“开火！”
赵彻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最后的命令。
这一击或许是徒劳的。
但他，以及他身后的大秦，绝不会坐以待毙！死，也要在这怪物身上，崩下几颗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