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意志烧灼着大地。
十个日夜不曾停歇，将整座关外都铸成了一座吞吐着烈焰的战争熔炉。
上郡关外，一座新落成的庞大船坞内，光如白昼。
鼎沸的人声与机括轰鸣交织。
数千名来自墨家和公输家的顶尖工匠，连同那些被收编的炼器师，正在进行最后的机件校准。
船坞正中，一艘庞大的钢铁舰船停泊在船台上。
舰身通体玄黑，其材质非金非石。
线条如深海巨鲸的脊背，饱含着蓄势待发的张力。
舰体延展三百余米，最宽处近百米。
其上遍布着层叠的武器阵列与能量节点。
光是其沉默的轮廓，就足以绞杀观者的呼吸。
这便是大秦科学院倾尽心血，融合了机关术，玄黄界炼器法门以及部分星门科技，所打造出的第一艘空天战舰，巡天一号。
赵彻立于船坞二层的观察台上。
他俯瞰着这头凝聚了大秦最高智慧的战争巨兽，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升腾。
灼得他喉头发紧。
这，才是属于大秦的仙舟。
与修士们那些用灵木晶石拼凑的楼船相比，巡天一号是一头为征服与战争而生的钢铁怪物。
“将军，所有系统自检完成，能量回路通畅，动力核心输出平稳。”
公输班走到赵彻身边，声线因亢奋而绷紧。
“随时可以启航。”
他的眼眶凹陷，写满了倦意。
但瞳孔中却燃烧着灼人的光亮。
为了这艘战舰，他已整整十日未曾合眼。
“辛苦了，公输大师。”
赵彻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
“为大秦效力，何谈辛苦！”
公输班挺起了微驼的背脊，声音响亮。
赵彻颔首，视线重新落回那艘巨舰。
“玄机，人员是否集结完毕？”
他通过通讯器询问。
“禀将军，神机营第一突击队三百名战士，以及由三十名金丹期修士组成的特别行动小组，已全员登舰。”
玄机真人的声音自通讯器内响起。
经过这段时日的磨合，这位前万仙盟高层已然接受了自己大秦皇家修士顾问的新角色。
他身着一套挺括的秦军将官服，言语间的犹疑之气一扫而空。
“好。”
赵彻胸口微有起伏，用一种压抑着力量的声音下令。
“准备启航！”
“目标，九天之上！”
命令下达，船坞内尖锐的警示声响彻四方。
船坞的金属穹顶从中裂开，沉重地向两侧滑去，展露出其后墨色的夜空。
“巡天一号，启动反重力引擎。”
“引擎已启动。”
“能量输出，三成。”
“主推进器，点火！”
嗡。
一阵低沉的引擎共鸣声中，巡天一号舰体底部，数十个巨大的光环亮起幽蓝。
强大的反重力场包裹了舰体。
这尊数万吨的钢铁造物，挣脱了船台的束缚，悄然悬浮而起。
船坞内的所有人都仰着头，喉咙发干，敬畏地注视着这尊升空的钢铁神只。
那些曾经自视甚高的炼器师们，此刻胸口起伏不定。
他们亲手为这艘战舰拧上过螺栓，刻画过其上的能量通路。
他们比旁人更懂得，这艘战舰的诞生，究竟昭示着什么。
凡人的智慧，在某种层面上，已然触及了仙神的权柄。
“这……这就是我们造出来的？”
一名年轻的炼器师声音发颤，话语里带着恍惚。
“是啊！”
他身旁一位白发老者，手掌抚过胸前的高级技工徽章，眼眶发热。
“老夫炼了一辈子法宝飞剑，还自诩技艺通玄。今日方知，我那些物件，连这巨舰身上的一块甲片都比不得。这，这才是正道！”
在万众瞩目之下，巡天一号平稳升出船坞，悬停于千米高空。
赵彻与公输班等人，也经由升降台，抵达了战舰舰桥。
舰桥内光线通明，一道通透的晶石曲面构成了无垠的视野。
数十名身着灰色工装的墨家弟子在各自的光幕前，指尖舞动如飞。
“报告将军，舰体姿态平稳，所有系统运转正常。”
“很好。”
赵彻在舰长席落座，感受着座椅传来的低频震颤，一股征服的欲望在血液里流淌。
“出发。”
他下达了指令。
“目标，罡风层。我们去会会，那些所谓的天外天，究竟是何方神圣。”
“诺！”
指令确认，巡天一号舰尾喷吐出长达百丈的湛蓝焰流。
舰身随之发生一阵轻微的颤动，随即撕开夜幕，没入云霄之上。
战舰的攀升速度，远非任何修士的飞行法器所能企及。
不过数个呼吸，他们便已击穿厚重的云盖，抵达万米高空。
自此向下俯瞰，玄黄界的大地化为一张广袤的棋盘。
山川江河，城郭村落，皆在其上。
“将军，即将进入罡风层。”
一名操作员报告。
“侦测到前方高能反应，空间结构呈现不规则扭曲。”
“开启灵能护盾，功率提至最高。”
赵彻的表情没有变化。
“直接冲过去。”
“是！”
嗡。
一层淡蓝色的能量护罩延展开来，裹住了整艘战舰。
下一刻，巡天一号一头撞进了那片传说中能撕碎化神修士的罡风层。
舰体不断传来被重物捶打的闷响。
刺耳的金属结构扭曲声贯穿了整座舰桥。
狂暴的宇宙射线与空间乱流发出尖啸，从四面八方拉扯着这艘入侵者。
灵能护盾上流光乱窜。
舰体在剧烈的颠簸中发出结构性的哀鸣，仿佛下一刻便会散架。
舰桥内红色的警示灯旋转闪烁，告警声不绝于耳。
“警告！护盾能量流失三成！”
“警告！外部甲板侦测到结构损伤！”
“稳住！”
赵彻攥紧扶手，声若洪钟。
“动力核心过载，给我撞穿它！”
“诺！”
反应堆内的魔尊断指，感应到外部的毁灭性压力，开始更加剧烈地倾泻能量。
海啸般的灵能电力通过缆线，奔涌着补充到护盾发生器上。
那原本已见黯淡的蓝色护盾，光芒再度大盛。
巡天一号如一头被激怒的巨兽，迎着狂乱的能量风暴，决然前行。
颠簸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开始平息。
前方的视野，也随之清朗。
“将军，我们……我们出来了！”
一名操作员的喊声里满是劫后余生的亢奋。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窗外。
一副画卷在他们眼前展开，足以铭刻进他们灵魂深处。
漆黑，冰冷，亘古死寂的宇宙虚空，袒露在他们眼前。
远方，一颗颗星辰恒古不变地燃烧着，将光芒洒遍这片墨色的虚空。
而在他们下方，是一颗悬浮着的庞大蓝色星球。
白色云带与蔚蓝汪洋覆于其上。
“这……此处便是天外天？”
玄机真人几乎将脸贴在了观察窗上，老脸上布满了颠覆认知的骇然。
他失魂地低语。
“这便是飞升？不……这与古籍所载截然不同。全然不同！”
“不，这里是太空。”
赵彻站起身，声音很轻。
但他的视线，并未停留在那些壮丽的星辰之上。
他的视线被另一幅景象攫住了。
那画面阴森而怪诞，让他的血液都为之发冷。
就在巡天一号前方，在这片广袤的宇宙空间中，悬浮着数之不尽的庞大尸骸。
那些尸骸形态各异。
有的是巨型神魔的干瘪躯壳，血肉精华仿佛被尽数榨干。
有的是星海巨兽的残破遗体，身躯上留有被残暴撕扯的痕迹。
它们在冰冷的虚空中死寂地悬浮着，组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死亡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