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洞开的瞬间，一股仿佛积攒了万年的灰色死气，如高压水枪般喷涌而出。
那不是单纯的气体，而是带着实质的腐朽与苍凉，所过之处，岩壁上坚硬的苔藓瞬间枯萎成灰，连空气中都凝结出灰白色的冰霜。几十道刺目的探照灯光柱，在这股死气面前，光线都发生了诡异的扭曲。
趴在地上的玄机子，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住。他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不是因为灵力压制，而是某种更高生命层次带来的纯粹生理恐惧，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化神……是上古化神期的凶物……”
他把脸死死贴在湿冷的岩石上，道心在这一刻被恐惧碾得粉碎，心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完了，吾等惊扰其沉眠，都要死……”
门缝彻底敞开。
一个由灰色流光构成的半透明虚影，从中缓缓飘出。他身着古老的宽袍大袖，须发皆白，一双眼睛里不带任何感情，俯瞰着溶洞内的一切，如同神只在审视一群即将被清理的尘埃。
“吾乃枯荣上人，沉睡三千载……”
虚影的声音仿佛不属于这个空间，带着空洞的回响，直接作用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让玄机子等天机阁弟子脑中嗡嗡作响，几欲跪地。
“何人毁吾洞府？何人扰吾清修？何人……”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抖如筛糠的玄机子，最终定格。
定格在那个双手插兜，站在一堆冰冷钢铁造物中间的年轻人身上。
还有那些黑洞洞的，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却让他本能感到一丝不安的金属管子。
赵彻面无表情地推了推左眼的单片战术目镜。
镜片上，一行行冷静的绿色数据流飞速刷新，将眼前的“神只”彻底解构。
【构成分析：残魂聚合体，能量逸散率174，核心频率783赫兹】
【威胁评估：b-（外强中干，灵体结构存在共振脆弱点，可回收）】
“枯荣上人？”
赵彻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直接打断了对方庄严的自我介绍。
虚影明显一滞，三千年来，从未想过一只蝼蚁敢于打断神的吟唱。
“正是本座。念尔等无知，还不速速跪……”
“户籍何处？有大秦仙界临时居住许可吗？”赵彻的语气，像极了在城门口盘查流民的郡县小吏，“此地，已被划为大秦能源集团一号矿区，你涉嫌非法侵占国有矿产资源。现在，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整个溶洞，死寂无声。
玄机子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他在干什么？
他疯了吗？他在跟一位活了三千年的化神老怪，要暂住证，还说人家非法侵占？
枯荣上人显然被这套闻所未闻的词汇冲击得有些宕机，但他听懂了那份不敬。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对他这位上古大能的彻底无视。
“放肆！”
虚影暴怒，周遭的灰色死气瞬间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裹挟着足以撕裂元婴神魂的阴风，朝赵彻当头拍下！
“凡人！当知敬畏！”
赵彻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连手都懒得从兜里拿出来。
他只是通过目镜，看着那只巨手的数据模型在视野中极速放大，然后冷静地对身旁的王离下达了指令。
“目标频率已锁定，执行‘净化’方案。”
“诺！”
王离咧嘴一笑，面无表情地扣下了手中一个银色喇叭状装置的激发钮。
没有火光，没有爆炸，甚至没有声音。
只有一圈无形的波纹，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瞬间扫过全场。
地上的沙石开始高频振动，发出一片细密的“沙沙”声。溶洞中央的暗河，水面突兀地泛起无数细密的同心圆波纹，仿佛有成千上万根针在同时敲击水面。
那只看起来足以毁天灭地的灵力鬼手，在接触到波纹的刹那，像是被投入了强酸的冰雕，连一秒钟都没能撑住，就无声无息地消融、崩解，化作最原始的灵气粒子，归于虚无。
紧接着。
枯荣上人的本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啸，他的虚影开始疯狂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老旧灯泡。
“啊——！这是何等妖法！我的神魂……它在碎裂！为什么！”
王离扛着发生器，笑容残酷得像个屠夫。
“老鬼，这不是妖法。”他手指在仪器的控制面板上再次按下，加大了输出功率，“这叫物理共振。你的灵体结构越是强大，频率就越稳定。我们只需要反向输出同频次的声波，就能让你自己把自己震碎。简单来说，你被科学超度了。”
“不！不可能！本座乃化神之尊，不死不灭……”
枯荣上人的虚影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不解。
“住手！住手！本座愿降！本座愿臣服于大秦！”
“晚了。”
赵彻抬手，朝空中扔出一个特制的金属圆筒。
圆筒在半空“咔”地一声展开，形成一个巴掌大小的强磁约束场，爆发出恐怖的吸力。
枯荣上人那濒临破碎的灵体，连同他所有的哀嚎与求饶，被瞬间拉扯、撕裂成无数光点，尖叫着被吸了进去。
啪嗒。
盖子自动旋紧。
刚才还威压全场，自称上古大能的化神老怪，此刻被封印在一个保温杯大小的金属罐头里。
赵彻弯腰，捡起罐头，在耳边晃了晃，里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咒骂。
“带回去。”他随手将罐头扔给身后的工兵，“移交帝国科学院，进行神魂切片，读取关于‘末法时代’的记忆数据。”
“对了。”赵彻补充道，“这种高能灵体是优质能源，能量纯度很高。研究完了要是还没死透，就直接送进‘蓬莱号’的副动力炉，当备用电池。”
“诺！”工兵立正敬礼，像是领到了一份普通物资，抱着“电池”转身离去。
赵彻这才转过身，看向地上已经彻底傻掉的玄机子。
这位天机阁长老的世界观，碎了。碎得连渣都不剩。
化神期……移山填海，寿与天齐的陆地神仙……就这么被装进了罐头？还……当电池？
这群人，这群自称“大秦”的怪物，究竟是从哪个地狱里爬出来的？！
赵彻走到玄机子面前，蹲下，视线与他平齐。
“玄机子长老。”赵彻的声音很温和，听在玄机子耳中，却比刚才那无声的波纹还要恐怖，“你看，我们大秦，向来以理服人。”
赵彻指了指那个空荡荡的石门，“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们的考古工作，我们不仅不会伤害你，说不定还会给你颁发一面‘拾金不昧’的锦旗。”
玄机子疯狂吞咽着唾沫，一股骚臭味从他身下传来，他竟是吓得失禁了。
“大……大人……想知道什么……小老儿……知无不言……”
“很简单。”赵彻站起身，目光投向石门后那片深邃的黑暗，“这块肉，除了你们天机阁，还有谁在盯着。”
“另外，我需要借你的命，给外面那些所谓的正道同仁，送一份见面礼。”
半个时辰后，黑风峡谷外围。
密林中，几名身穿昆仑剑宗服饰的白衣弟子，正御剑低空掠行。
突然，为首的弟子猛地停下飞剑。
“师兄，下面有活人！”
一片被暴力推平的灌木丛中，他们看到了一个人。
玄机子。
他没有死，只是双目失神地瘫坐在泥地里，道袍完整，身上却看不到一丝伤痕。但他的眼神，空了，那是一种道心被彻底碾碎后的死寂。
在他的手腕上，扣着一个还在运作的黑色金属环，上面有微光闪烁。
“天机阁的玄机子长老？他怎么会在这里？”一名年轻弟子降下飞剑，小心翼翼地靠近，“长老，您没事吧？”
玄机子像是没有看到他们，只是用手指在地上，一遍又一遍，机械地画着一个又一个复杂的、他们看不懂的图形，嘴里则用一种梦呓般的语调，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频率……要匹配……结构会崩解……”
“师兄，他好像疯了。”年轻弟子皱眉，掐动法决，一道柔和的清心咒光芒飞向玄机子。
然而，就在清心咒的光芒即将触碰到玄机子身体的刹那，他手腕上的黑色金属环忽然亮了一下。
嗡。
那道清心咒，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凭空消失了。
施法的年轻弟子脸色一白，感觉自己和那道法术的联系被粗暴地切断了。
为首的师兄脸色剧变，他死死盯着那个黑色金属环，瞳孔缩成了针尖。
那不是法宝，上面没有一丝灵力波动。
但它却能吞噬法术。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不是疯了。
这是被“驯化”了。
师兄一把拉住还要上前的师弟，声音干涩无比，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别碰他！快走！”
“那个东西……在研究我们的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