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谷上空,硝烟未散。
那种特有的、混合了高纯度燃煤与臭氧的刺鼻气味,沉降在每一寸岩石缝隙中。
血河老祖悬停在半空。
红袍成了挂在身上的破布条,精心保养了数百年的发髻散乱如枯草。
他修道八百载,纵横南赡部洲,见过无数大场面。
修士斗法,讲究的是五行生克,是法宝底蕴,是境界压制。
可眼前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没有灵力波动。
没有道韵流转。
只有纯粹的、冰冷的、不讲道理的毁灭。
地面上,那三百架黑洞洞的弩机再次完成了充能。
散热格栅在高温下呈现出危险的暗红色,热浪蒸腾,周围的光线发生诡异的折射与扭曲。
赵彻站在巨石之上,单手按剑,神情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份枯燥的公文。
“预备。”
这两个字很轻。
但在血河老祖听来,这简直就是地狱判官勾画生死簿的笔锋摩擦声。
“竖子尔敢!”
血河老祖厉声咆哮,声音中夹杂着三分色厉内荏。
作为元婴大修,他还有底牌,还有保命的手段,绝不能就这样死在一群凡人手里。
双手疯狂结印,丹田内的元婴喷吐出精纯本源。
十几件流光溢彩的法宝从他袖口飞出。
白骨盾牌迎风暴涨,化作十丈高的惨白骨墙,上面刻满了防御符文;血色小幡摇动,招来无数阴魂厉鬼,在身周形成黑色的旋涡;还有一面古朴的护心铜镜,洒下金色的神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这是他几百年的积蓄。
每一件放在外界,都能引起腥风血雨的争夺。
此刻,他只想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放。”
赵彻的手臂挥下。
呲——!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只有一种高频能量瞬间切开空气的尖啸。
三百道幽蓝色的粒子光束,汇聚成一条毁灭的长河,逆流而上,直冲天际。
光与影在这一刻交错。
第一道光束撞上了最外层的阴魂旋涡。
没有惨叫。
那些面目狰狞的阴魂在接触到高能粒子的瞬间,连黑烟都没来得及冒出,直接被蒸发成了最基本的灵子态。
紧接着是那面足以抵挡金丹后期全力一击的白骨盾牌。
光束触碰骨盾。
骨质表面瞬间赤红、融化。
咔嚓。
骨盾炸裂。
碎片还未飞溅开来,就被后续接踵而至的光束彻底气化。
那些代表着修仙界炼器巅峰的法宝,在大秦墨家工造的“真理”面前,就像是暴雨下的窗户纸。
一层层被捅破。
一件件被销毁。
血河老祖体内的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倾泻,试图修补那些破碎的防线。
但他补得快,光束烧得更快。
“这不可能……这到底是什么火?为何无法扑灭?为何能无视五行生克?!”
血河老祖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荒谬感。
他的认知正在崩塌。
这根本不是战斗。
这是降维打击。
死亡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勺。
“逃!”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血河老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本命精血。
血遁术。
燃烧百年寿元,换取瞬息千里的极速。
他的身影瞬间模糊,周围的空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整个人即将融入虚空,遁入无形。
只有逃回万魔窟,开启护宗大阵,借助地脉之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
就在他半个身子已经挤入虚空裂缝的瞬间。
嗡——!
一声沉闷至极的机械轰鸣,骤然炸响。
一直静立不动的青铜巨人,胸口那座巨大的反应堆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
一股无形的力场波动,以巨人核心为圆心,瞬间横扫方圆十里。
原本如水波般柔顺的空间,瞬间凝固成了坚硬的铁板。
“啊!”
血河老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那半个挤入虚空的身体,被强行弹了出来。
空间反噬带来的剧痛,让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磨盘碾碎了。
他重重地摔在半空,大口呕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逃不掉。
根本逃不掉。
这片天地,已经被那尊铁疙瘩彻底封锁了。
血河老祖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哪里还有半点元婴老祖的威严。
他看着下方那个站在石头上、神色淡漠的年轻人,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尊严?
面子?
在死亡面前,那都是狗屁。
“赵彻!”
血河老祖嘶吼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尖锐得刺耳。
“住手!本座认栽了!”
“本座愿降!万魔窟库房里的三十万灵石、千年丹药、上品法宝,全给你!”
“本座知晓南赡部洲三处上古遗迹的坐标!本座还知道一条通往中洲的安全航线!”
“留我一命!本座愿发天道誓言,做你座下一条狗!为你大秦征战沙场!”
求饶声在峡谷中回荡,凄惨无比。
地面上。
三百名秦军锐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下意识转头看向赵彻。
那可是一位元婴老祖啊。
平日里高高在上、视凡人如蝼蚁的陆地神仙。
此刻却像一条丧家之犬,跪在半空摇尾乞怜。
这种巨大的反差,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让他们的心脏狂跳不止。
赵彻站在巨石上,风吹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微微侧头,左眼的战术目镜上,正流淌着来自咸阳宫的数据分析。
“投降?”
赵彻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意。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狼狈的身影。
“晚了。”
“大秦不需要两面三刀的狗。”
声音通过扩音法阵,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而且,你搞错了一件事。”
赵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对于大秦来说,活着的你,充满了不可控的变数,维护成本太高。”
“但你的元婴……”
赵彻眼中闪过一丝精于算计的寒光,那是一种看待珍贵矿藏的眼神。
“那是高纯度的灵能聚合体。”
“是驱动‘社稷坛’的上好燃料。”
“是陛下龙案上,最完美的收藏品。”
话音落下。
赵彻右手猛地握拳。
“蒙恬。”
“执行回收程序。”
“诺!”
青铜巨人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回应,金属音浪震得山壁碎石滚落。
轰!
巨人背后的十二面蒸汽旌旗同时喷射。
高达百丈的庞大身躯,违背了物理常识般,瞬间突破音障。
巨大的青铜手掌,遮蔽了天空,遮蔽了阳光。
阴影笼罩了血河老祖。
那是死亡的阴影。
“不——!”
血河老祖绝望地尖叫,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试图逆转经脉自爆元婴。
既然活不了,那就同归于尽!
但巨人掌心亮起了密密麻麻的镇压符文,金光流转。
啪。
巨手合拢。
就像是拍死了一只苍蝇。
没有任何悬念。
血河老祖残破的肉身在接触到掌心的瞬间,就被掌纹中涌动的超高压电流瞬间碳化,变成了一蓬黑灰,随风飘散。
肉身虽毁,元婴未灭。
一道只有神识才能感知的凄厉惨叫响起。
巨手缓缓摊开。
掌心中央,悬浮着一个寸许高的小人。
那正是血河老祖的元婴。
此刻,这个缩小版的老祖正满脸惊恐,怀里死死抱着一块本命玉符,在巨人的掌纹沟壑间疯狂乱撞,试图冲出去。
但那掌纹之间,流淌着大秦的国运金光,如同天堑。
无论他如何撞击,都无法撼动分毫,只能发出“吱吱”的绝望叫声。
青铜巨人的另一只手,早已准备好了一个透明的容器。
那是一个由特种水晶打磨而成的圆柱体罐子,底部刻着复杂的封印阵法。
罐体表面,一行严谨的小篆清晰可见:
巨手轻轻一抖。
元婴小人不受控制地跌落进罐子里。
咔哒。
密封盖旋紧。
符文锁死。
罐子里,血河老祖的元婴还在无声地咆哮,那张扭曲的小脸上写满了怨毒与恐惧,小手拍打着水晶壁。
但在外界看来,这就像是一个被关在玻璃瓶里的昆虫标本,滑稽而可悲。
战斗结束。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窒息。
从秦军跨界降临,到元婴老祖被装进罐子,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天空中,那两艘坠毁的血鲨战舟还在燃烧,滚滚黑烟直冲云霄。
地面上一片死寂。
陈岩手里的弩机滑落,重重砸在脚背上,但他毫无知觉。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被青铜巨人托在手中的水晶罐。
那个曾经让他连名字都不敢提的恐怖存在。
那个统治了这片区域数百年的魔道巨擘。
就这么被装进了一个瓶子里?
变成了……一件大秦的战利品?
“咕噜。”
不知是谁先吞了一口唾沫。
紧接着,是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恐惧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那是凡人掌握了弑神力量后的颤栗。
原来,这就是大秦的力量。
原来,所谓的仙人,在真正的“真理”面前,也脆弱得像个笑话。
只要跟着大人。
只要跟着大秦。
他们这些曾经如蝼蚁般的凡人,也能将神明踩在脚下!
陈岩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岩石上,砸出血印。
“大人神威!大秦万年!”
哗啦啦。
三百名锐士齐刷刷跪下,动作整齐划一。
“大人神威!大秦万年!”
吼声震天,比刚才的炮火声更加炽热,仿佛要将这天穹都掀翻。
赵彻没有回头。
他从青铜巨人手中接过那个水晶罐,随手晃了晃。
里面的元婴小人被晃得七荤八素,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神中满是哀求。
“老实点。”
赵彻弹了一下罐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到了咸阳,有的是机会让你发挥余热。”
他将罐子挂在腰间,就像挂着一个普通的酒壶。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战场,投向了北方那片连绵起伏的黑色山脉。
那里是万魔窟的宗门驻地。
也是血煞矿脉的核心区域。
那里,埋藏着足以让大秦工业体系再上一个台阶的资源。
“打扫战场。”
赵彻的声音恢复了冷静,透着一股精打细算的市侩。
“那两艘坠毁的船,虽然烂了,但龙骨是三阶妖兽的骨头,那是造舰的好材料。”
“把碎片都给我捡回来,哪怕是一颗螺丝钉,也别落下。”
“墨家那边说了,这叫资源回收再利用。”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张新的图纸。
图纸上,绘着一艘比血鲨战舟庞大十倍的巨舰轮廓,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所需的材料清单。
那是大秦即将在仙界建造的第一座移动要塞——【阿房宫·巡天舰】。
“弟兄们,动作快点。”
赵彻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这只是个开始。”
“咱们得赶在其他宗门反应过来之前,把那座矿给彻底吃下去。”
“毕竟……”
他拍了拍身旁那尊正在喷吐着高温蒸汽散热的青铜巨人,感受着金属外壳下传来的饥饿震动。
“这么大的家伙,光吃灵石可不够。”
“它饿了。”
“咱们得给它找顿真正的大餐,比如……一条完整的灵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