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还在扩散。
那是高能粒子束烧穿大气层后留下的味道。干燥，刺鼻，混合着一种电离后的臭氧味，像极了雷雨过后的荒原。
血河老祖悬停在半空。
他的手指死死扣住脚下战舟的边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引以为傲的“万灵血壁”，此刻成了一块挂在天上的破烂抹布。三百个焦黑的窟窿正在冒着青烟，边缘光滑如镜，那是被极致高温瞬间气化后的痕迹。
下方。
那群穿着黑甲的凡人没有欢呼。
他们面无表情地拉动枪栓。
咔嚓。
滚烫的弹壳弹出，砸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随后是新弹匣推入卡槽的撞击声。动作整齐划一，像是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
这种沉默比刚才的漫天叫嚣更让血河老祖心寒。
“走。”
老祖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他在南赡部洲活了三百年，靠的不是脸皮，是对死亡的敏锐嗅觉。刚才那一轮齐射，完全不讲五行生克，甚至没有灵力波动。
那是纯粹的毁灭。
未知的恐惧像野草一样在心头疯长。
轰。
脚下的“血鲨三号”猛地喷出一股浓稠血雾。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强行调转船头。
速度飙升。
战舟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疯狂撞向远处的云层。
“跑？”
赵彻站在指挥台上，左手按住耳廓。
一枚单片战术目镜滑落，覆盖左眼。原本昏暗的视野瞬间被绿色的数据流淹没。
世界被解构了。
山川、风向、灵气浓度，全部变成了跳动的数字和线条。
【目标锁定：高能生命体（元婴初期）】
【相对速度：32马赫（加速中）】
【风偏修正完成。
这是“帝国鹰眼”。
连接咸阳宫地下的墨家天枢主机，共享十二金人的全知视角。在修仙者眼里，那是遁光，是神通。但在赵彻眼里，那只是一个正在做匀加速直线运动的红色坐标点。
“蒙恬将军。”
赵彻的声音顺着龙纹铜符，直接在青铜巨人的核心舱内响起。
“在。”
回应他的，是一声沉闷的金属轰鸣。
“猎物出圈了。”
赵彻手指在虚空轻轻一点，红色的十字准星死死咬住了那艘逃窜的战舟。
“打下来。”
“诺。”
轰隆隆。
大地哀鸣。
高达百丈的青铜巨人动了。
它没有迈步追击。双脚猛地踏入岩层，脚踝处的液压桩深深打入地下百米，将庞大的身躯与大地锁死。
背后十二面蒸汽旌旗同时喷射，滚烫的高压白汽淹没了半个峡谷。
巨人后仰。
脊椎处的巨型齿轮组疯狂咬合，发出嚼碎岩石般的摩擦声。右手后探，从背后的武器槽中，抽出了一根长达百丈的黑色长矛。
首山之铜，混杂天外陨铁。
重八十万斤。
没有花哨的符文，只打磨出了极致的流线型。
巨人将身体拉成了一张满月的巨弓。胸口动力炉红光暴涨，核心温度突破临界值，发出类似深海巨兽咆哮的低频嗡鸣。
所有秦军锐士张大嘴巴，捂住耳朵。
“大风。”
赵彻低喝。
崩。
方圆十里的玻璃状物体瞬间炸裂。
长矛脱手。
出膛即突破音障。
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激波环在矛尖炸开，空间因为承受不住这股恐怖动能，出现了细微的褶皱。
黑色闪电撕裂长空。
太快了。
视网膜甚至无法捕捉残影。
正在逃窜的血河老祖，后背突然发麻。死亡的寒意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神识捕捉到了攻击，但身体跟不上。
那根长矛的速度，超越了神经反应极限。
“啊——”
血河老祖发出一声凄厉尖叫，祭出一面中品法宝级别的白骨盾牌挡在身后。
噗。
白骨盾牌直接气化。
紧接着是战舟的尾部装甲、中段龙骨、核心动力舱。
轰轰轰。
长矛贯穿战舟，动能丝毫不减，消失在天际尽头。
巨大的血鲨战舟在空中剧烈震颤，随后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捏爆。火球照亮了黎明，无数燃烧的碎片如流星雨般坠落。
“竖子。”
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从火海中冲出。
血河老祖披头散发，半边身子血肉模糊，红袍成了破布条。他悬浮半空，看着下方化为废墟的旗舰，眼眶崩裂。
万魔窟几百年的底蕴。
没了。
被一根铁棍子捅没了。
羞耻、愤怒、绝望在胸腔炸开。
“我要你们死。”
血河老祖双手猛地插入自己胸膛，硬生生掰断两根肋骨。
噗。
大口精血喷出。
血液在空中迅速蠕动、膨胀，化作一颗足有房屋大小的狰狞骷髅头。眼眶燃烧绿火，嘴里发出万鬼哭嚎。
精神攻击。
无视物理防御，直击灵魂。
既然铁疙瘩硬，那就看看这群凡人的魂魄，能不能扛得住元婴老怪的含恨一击。
呜呜呜。
阴风怒号。
无数半透明的冤魂厉鬼从骷髅口中涌出，化作灰色海啸，铺天盖地压向秦军阵地。
原本如钢铁般坚毅的秦军锐士，脸色瞬间惨白。
即便身体经过强化，面对这种直击灵魂的恐惧，生物本能依旧在战栗。有人手里的弩机开始颤抖，有人眼神变得空洞，仿佛看到了内心深处最恐怖的画面。
这是维度上的碾压。
赵彻站在最前方。
阴冷鬼风吹乱了他的发丝，那一瞬间，他甚至听到了无数冤魂在耳边窃窃私语，诱导他放弃抵抗，跪地求饶。
他眯起眼睛。
“玩弄灵魂？”
赵彻从怀中掏出一面卷起来的黑色旗帜。
“在绝对的秩序面前，混乱只是笑话。”
旗帜展开。
用力插在身前岩石上。
咚。
旗杆入石三尺。
黑底，金边。
旗面上，只有一个古朴苍劲的小篆——【秦】。
这是嬴政亲赐的军魂战旗。
承载着书同文、车同轨的秩序。承载着那个庞大帝国令行禁止的钢铁意志。
嗡。
战旗猎猎作响。
一股浩大、刚正、威严到极点的气息，以战旗为中心爆发。
恍惚间。
所有人仿佛看到了一座巍峨长城横亘天地。看到了百万兵马俑的方阵。看到了一位帝王站在咸阳宫巅，俯瞰众生。
那些狰狞冤魂接触到这股气息，就像残雪遇到了烈日。
滋滋滋。
惨叫声此起彼伏。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厉鬼，此刻惊恐后退，甚至直接在金光中消融。
这是“法”对“术”的镇压。
这是“文明”对“野蛮”的审判。
秦军锐士眼中的迷茫消散。
他们看着那面迎风招展的秦字旗，血液重新沸腾。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狂热的战意。
“这……这是什么东西？！”
血河老祖惊骇欲绝。
神识触碰到旗帜波动的瞬间，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这股力量不属于五行。这是一种霸道到了极致的皇权。
“这是大秦的规矩。”
赵彻拔出腰间秦剑。
剑锋映照朝阳，寒光凛冽。直指空中那个颤抖的身影。
“大秦律：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者，斩。”
声音通过扩音法阵，在黑风峡谷上空炸响。
“全体都有。”
咔嚓。
三百架强弩同时上扬，锁定目标。
青铜巨人肩膀处，两门早已充能完毕的六管转轮灵炮，开始预热旋转。枪管转动的声音如同蜂群过境。
赵彻手臂猛地挥下。
“自由射击。”
“把这老东西，轰成渣。”
金属风暴，遮蔽了天空。
血河老祖眼睁睁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火舌向自己吞噬而来。这一次，他连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时代变了。
这是他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念头。
轰隆。
火光吞没了一切。
赵彻收剑入鞘，看都没看天上的烟花一眼。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按下停止键。
“两分三十秒。”
他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不满。
“效率太低。这种强度的战斗，居然浪费了这么多弹药。”
身后。
陈岩和其他秦军弟子看着自家大人的背影，喉咙干涩。
他们看看天上洒落的血雨，又看看手中还在发烫的弩机。
一种前所未有的野心，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
原来。
所谓的仙人，也会流血。
也会死。
只要火力够猛，神仙也得跪下唱征服。
“打扫战场。”
赵彻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呆滞。
“元婴修士的储物袋别给我炸坏了。那里面应该有不少好东西，正好拿来填补这次的军费亏空。”
他说着，目光投向北方更远处。
那里是万魔窟的宗门驻地。
既然梁子已经结下了，那就没有留着过年的道理。
“传令墨家。”
赵彻嘴角泛起一丝冰冷。
“把‘歼星舰’的设计图纸拿出来。”
“咱们该给这个世界，修一修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