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岭。
这是一条长约五里的山谷,两侧山壁陡峭,怪石嶙峋。谷底最宽处不过三十丈,最窄处仅容五骑并行。谷中常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据说常有野狐出没,故得此名。
此刻,谷东侧的山崖上,吕布趴在一块巨石后,透过石缝观察著谷中动静。他身边,张辽和一百名虎贲军精锐静静潜伏,人人黑衣黑甲,脸上涂著泥灰,与山石融为一体。
他们已经在此埋伏了三天三夜。
“文远,”吕布压低声音,“你说鲜卑人会从这儿过吗?”
张辽目光如鹰:“探马回报,这是通往青石滩最近的路。檀石槐急着找我们决战,一定会走这里。”
“那怎么还没来?”吕布有些焦躁,“都等三天了。”
“快了。”张辽抬起手,感受着风向,“今日东南风起,正合我意。”
话音刚落,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
两人精神一振。
谷口方向,一队鲜卑骑兵缓缓进入视野。约两百人,呈扇形散开,显然是前锋斥候。他们走得很谨慎,不时抬头观察两侧山崖。
“放他们过去。”张辽低声道,“别打草惊蛇。”
斥候队行至谷中段,一个头领模样的鲜卑人勒马抬手,队伍停下。他环视四周,眉头紧皱。
“这地方不对劲。”他用鲜卑语说,“太安静了。”
副手笑道:“头领多虑了。汉军要是敢在这儿设伏,咱们正好杀个痛快。”
头领摇头:“汉军将领不简单。传令,加速通过山谷。”
命令传达,斥候队开始加速。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山谷时,异变突生!
“轰隆隆——!”
谷口方向传来巨大的声响!数十块巨石从山崖滚落,堵住了退路!
几乎同时,谷中段两侧山崖上,数百个草人突然立起,草人身穿汉军衣甲,在晨雾中影影绰绰,似有伏兵!
“有埋伏!”鲜卑斥候大乱。
但等了片刻,却不见箭矢射下。
头领惊疑不定:“怎么回事?汉军搞什么鬼?”
副手忽然指向山谷深处:“头领,你看!”
只见谷底尽头,一支汉军骑兵列阵而立。人数不多,约百骑,但当先一杆大旗,上书一个巨大的“吕”字。
旗下,吕布单骑出阵,方天画戟斜指地面。
“鲜卑狗!”他用生硬的鲜卑语吼道,“敢来犯境,先过我吕布这一关!”
声如雷霆,在山谷中回荡。
鲜卑头领又惊又怒。他听说过吕布的名字——据说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曾单骑冲阵,斩将夺旗。
但眼前只有百骑
“狂妄!”头领拔刀,“儿郎们,杀了他!取他人头者,赏牛羊百头!”
重赏之下,两百鲜卑骑兵纵马冲锋。
吕布哈哈大笑,一夹马腹,竟单骑迎上!
“将军!”张辽在崖上看得心惊,但想起吕擎的嘱咐——此战要打出虎贲军的威风,要打得鲜卑人胆寒——又强忍下令的冲动。
谷底,吕布已杀入敌阵。
方天画戟化作一片寒光,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鲜卑骑兵的弯刀、长矛,在画戟面前如纸糊一般。吕布如虎入羊群,每一戟必取一命,无一合之敌。
更可怕的是他的战马——那匹乌骓马竟似通灵,在乱军中左冲右突,避开刀枪,专踏敌兵马腿。
短短半炷香时间,已有三十余鲜卑骑兵毙命。
鲜卑头领看得胆寒。他终于明白,传言非虚。
“撤!快撤!”他嘶声大喊。
但退路已被巨石堵住。
就在这时,两侧山崖上传来张辽的喝令:“放箭!”
一百虎贲军弓弩手现身,硬弓劲弩齐发。箭矢如雨,精准狠辣,专射人马要害。
前有吕布这尊杀神,上有箭雨覆盖,鲜卑斥候队彻底崩溃。
“降者不杀!”张辽用鲜卑语高喊。
残余的鲜卑兵纷纷弃械跪地。
战斗结束。
清点战果:斩首八十七级,俘虏一百一十三人。虎贲军轻伤三人,无一阵亡。
吕布浑身浴血,策马来到俘虏面前,画戟一指那个头领:“你,回去告诉檀石槐——我吕布在青石滩等他。敢来,就让他有来无回!”
头领如蒙大赦,带着几个亲兵,狼狈翻过堵路的巨石,逃出山谷。
张辽下山,皱眉道:“将军,为何放他走?”
吕布咧嘴笑:“大哥说了,要让他们把恐惧带回去。你看着吧,那厮回去一说,鲜卑军心必乱。”
张辽恍然,又有些担忧:“可这样一来,檀石槐就知道我们在野狐岭有埋伏了。”
“知道又如何?”吕布毫不在意,“大哥要的就是他知道。走,回青石滩。真正的硬仗,在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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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鲜卑大营。
檀石槐看着跪在帐前、浑身发抖的斥候头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你说吕布单骑冲阵,杀了我们三十多人?”
“是、是的大单于,那人简直不是人!一杆画戟,碰著就死,挨着就亡”
“废物!”檀石槐一脚踹翻头领,“两百人打一百人,还被杀得丢盔弃甲!我要你何用!”
“大单于饶命!饶命啊!”头领磕头如捣蒜。
帐中,各部首领面面相觑。他们虽然听说了吕布的勇名,但没想到竟如此恐怖。
“大单于,”一个首领开口,“看来汉军确实在野狐岭有埋伏。咱们要不要绕路?”
“绕路?”檀石槐冷笑,“汉军就希望我们绕路。一绕路,要多走两天,粮草消耗不说,士气也会受影响。”
他走到地图前:“传令,大军加速前进,今日申时之前,必须通过野狐岭。”
“可是埋伏”
“有埋伏又如何?”檀石槐眼中闪过厉色,“一万对一百,就是用人堆,也堆死他们!”
命令下达,鲜卑大军开始加速。
未时三刻,野狐岭谷口。
檀石槐亲率三千前锋抵达。看着谷中那些还未清理的尸骸,他脸色铁青。
“汉军撤了?”他问。
斥候回报:“谷中已无汉军踪迹,只有只有这些。”
檀石槐策马入谷。谷中寂静,只有风声呜咽。两侧山崖上,那些草人还在,在风中摇晃,像是嘲笑。
“装神弄鬼。”他冷哼,“全军通过,加速!”
三千前锋缓缓入谷。
行至中段,一切正常。
檀石槐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汉军只是小股部队骚扰,见大军到来,已经撤退。
然而就在前锋即将出谷时——
“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谷底传来!
不是落石,是爆炸!
数十个埋在谷底的陶罐被引爆,罐中装满火油和碎铁,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火焰和铁片,席卷鲜卑骑兵!
“啊——!”
惨叫声响彻山谷。
战马受惊,四处狂奔。鲜卑骑兵阵型大乱,互相践踏。
“稳住!稳住!”檀石槐嘶声大吼。
但爆炸引起的混乱和火焰,让命令无法传达。
更可怕的是,爆炸之后,谷中弥漫起刺鼻的浓烟——烟中有毒,吸入者咳嗽不止,眼泪直流。
这是吕擎特制的“毒烟弹”,用狼毒、辣椒、硫磺等物混合,虽不致命,却能极大削弱敌军战力。
“撤!先撤出去!”檀石槐知道中计了,果断下令。
但就在这时,谷口方向传来喊杀声!
一支汉军骑兵从谷口杀入,当先一面“张”字大旗。
张辽率五百虎贲军,堵住了退路!
“鲜卑狗,哪里走!”张辽长枪如龙,一马当先。
前有堵截,中有毒烟,后有其实后面没伏兵,但鲜卑军已成了惊弓之鸟。
“冲出去!冲出去!”檀石槐红了眼,率亲兵卫队拼死冲锋。
血战开始了。
虎贲军虽只有五百,但占据地利,以逸待劳。鲜卑军虽有三千,但阵型已乱,士气低落。
张辽专挑鲜卑将领杀。他武艺虽不及吕布,但也是顶尖水准,长枪所向,鲜卑将领纷纷落马。
檀石槐看得目眦欲裂。这些将领都是各部精锐,每死一个,都意味着一个部落的战力受损。
“保护大单于!”亲兵队长嘶吼。
数十名亲兵拼死护卫,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檀石槐冲出重围时,回头看了一眼。
谷中已成修罗场。虎贲军如虎入羊群,鲜卑骑兵节节败退。更可怕的是那些毒烟,让他的勇士们连呼吸都困难,战力大减。
“汉人好狠”他咬牙,“撤!全军撤退!”
鲜卑军如潮水般退出山谷。
张辽也不追击,令旗一挥,虎贲军缓缓收拢。
清点战果:斩首六百余级,伤者无数。缴获战马八百匹,兵器甲胄无数。
虎贲军伤亡:阵亡二十七人,重伤四十一人,轻伤百余。
以五百对三千,取得如此战果,堪称大捷。
但张辽脸上并无喜色。他看着那些阵亡的弟兄,沉默片刻。
“收敛遗体,带回青石滩厚葬。”他下令,“缴获的战马兵器,全部运回。一刻钟后,全军撤退。”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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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末,青石滩大营。
吕擎听完张辽的汇报,点头:“做得不错。伤亡如何?”
“阵亡二十七,重伤四十一。”张辽声音低沉。
吕擎拍了拍他的肩:“打仗难免死人。记住他们的名字,战后厚恤家人。”
“诺。”
魏续在一旁听得心惊。他没想到,野狐岭一战竟能打出这样的交换比。更没想到,吕擎还准备了“毒烟弹”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
“吕将军,”他忍不住问,“那毒烟”
“一些小把戏。”吕擎淡淡道,“鲜卑人擅长骑射,我们就让他们睁不开眼,射不准箭。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
曹性赞叹:“将军深谋远虑。”
正说著,探马来报:“鲜卑大军在野狐岭以北十里扎营,似在休整。檀石槐派了数队斥候,往青石滩方向探查。”
吕擎笑了:“吃了亏,学乖了。传令全军,今夜加餐,好生休息。明日,决战。”
众将领命而去。
吕擎独自走上营中高台,远望北方。
暮色四合,远山如黛。
他能想象,此刻的鲜卑大营中,檀石槐一定在暴怒,在咒骂,在怀疑。
怀疑这一战该不该打,怀疑一万骑能不能吃掉五千汉军。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种怀疑,变成恐惧。
“大哥。”吕布不知何时来到身边,“明天,让我打头阵吧。”
吕擎转头,看着这个满脸战意的弟弟,笑了。
“明天,”他说,“咱们兄弟一起冲阵。”
“真的?”吕布眼睛一亮。
“真的。”吕擎望向北方,“檀石槐不是看不起咱们吗?那就让他看看,吕氏兄弟到底有没有浪得虚名。”
夜幕降临,营中燃起篝火。
虎贲军士们在擦拭兵器,检查甲胄。没有人说话,只有金属摩擦的轻响。
这是大战前的宁静。
吕擎巡视全营,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士卒起身行礼。
“都尉,”一个年轻士卒忽然开口,“明天我们能赢吗?”
吕擎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最多十八岁的少年。少年眼中有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
“能。”吕擎斩钉截铁,“因为我们是虎贲军。”
少年用力点头:“我相信都尉!”
相信。
这是这支军队最珍贵的东西。
吕擎继续巡视。他看见魏续在检查重甲,曹性在调试弓弦,徐荣在推演阵型,高顺在训导士卒。
每一个人,都在为明日之战准备。
回到中军帐,吕擎摊开地图,再次推演。
青石滩,这片开阔地,将是他为鲜卑骑兵选定的坟场。
“都尉,”亲兵送进晚饭,“该用膳了。”
吕擎这才感到饥肠辘辘。他端起碗,忽然想起什么:“魏将军和曹将军吃了吗?”
“吃了,刚才还说要来找您商议军务。”
“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魏续和曹性入帐。
三人边吃边谈,直到深夜。
当魏续和曹性离开时,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这一战,或许真的能赢。
因为那个年轻人,把一切都算到了。
夜色深沉,星河璀璨。
青石滩大营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夜士卒的脚步声,和远方隐约传来的马嘶。
明日,太阳升起时,这里将血流成河。
但吕擎心中平静。
他准备好了。
虎贲军准备好了。
这一战,将决定并州未来十年的边关安宁。
也决定他吕擎,能否真正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
他吹熄烛火,和衣而卧。
梦里,是金戈铁马,是气吞万里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