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三日，离石城。
这座饱经战火摧残的边城正在缓慢恢复生机。城墙上，民夫们修补著破损的垛口；街道上，士兵们清理著战斗留下的残骸；城外，汉军大营绵延数里，旌旗猎猎。
中军大帐内，丁原正在听取各部的战果汇报。
“此战共计斩首两千一百三十七级，俘虏八百四十五人，缴获战马三千四百余匹，牛羊牲畜万余头，各类兵器甲胄无算。”军需官捧著竹简，声音洪亮地念著，“我军战死一千二百余人，伤者两千余，其中重伤四百余”
丁原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战果如何分配，诸君可有看法？”
帐中一时沉默。
按照惯例，战功计算以斩首数为准，而此战中斩获最多的是谁，众人心知肚明。
魏续与曹性对视一眼，前者起身抱拳道：“刺史，此战首功，当属吕司马兄弟。若无虎贲军野狼谷设伏拖延、袭扰敌后、焚烧大营，我军主力难以如此顺利击溃匈奴。末将亲眼所见，吕司马兄弟身先士卒，勇不可当。”
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帐中不少将领都面露讶异。
要知道，就在一个月前，魏续还是对吕氏兄弟最不服气、排挤最甚的人之一。
曹性也起身附和：“魏将军所言极是。吕军侯辕门射戟，百步穿杨，某亲眼所见，心服口服。战场之上，吕司马智谋深远，调度有方，吕军侯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兄弟二人，实乃我军之幸。
丁原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局面。吕氏兄弟能力超群，但若因此引发内部不和，反为不美。如今魏续、曹性这些老将主动低头，是最好的结果。
“既如此——”丁原清了清嗓子，“传令，升帐！”
鼓声三通，所有营司马以上将领齐聚大帐。
吕擎与吕布站在左侧前列。吕布还是一身染血的皮甲，脸上带着未洗尽的征尘，但眼神明亮，身姿挺拔如枪。吕擎则已换上干净的军服，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丁原端坐主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吕氏兄弟身上。
“此战大胜，扬我军威，振我边关，诸君皆有功勋。”丁原缓缓开口，“然首功者，当属五原郡兵曹司马、假行北部都尉事吕擎，及兵曹军侯吕布。”
帐中所有目光都投向兄弟二人。
“吕擎听令！”丁原沉声道。
“末将在。”吕擎出列，单膝跪地。
“你临危请战，星夜兼程，野狼谷设伏，袭扰敌后，焚其大营，乱其军心，居功至伟。今擢升你为并州别部司马，领西河郡兵曹掾，加奉义都尉，仍统虎贲军，增兵至五百人，赐金百斤，帛三百匹。”
帐中响起一阵轻微的吸气声。
别部司马已是高级军职，可独领一军；郡兵曹掾掌管一郡军事；奉义都尉更是秩比二千石的要职。更重要的是，增兵至五百人——这意味着虎贲军正式成为并州军中的一支独立劲旅，不再受其他将领节制。咸鱼墈书罔 已发布蕞新漳結
“末将谢刺史提拔。”吕擎叩首，声音平稳。
“吕布听令！”
吕布大步出列，铠甲铿锵：“末将在！”
看着这个勇猛如虎的年轻人，丁原眼中满是欣赏：“你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辕门射戟震慑三军，战场之上勇冠全军。今擢升你为骑都尉，领虎贲军副统领，加忠勇校尉，赐金八十斤，帛二百匹，另赐宝马一匹、良弓三张。”
“谢刺史！”吕布声音洪亮，脸上露出憨直的笑容。
丁原又看向站在吕擎身后的高顺：“高顺听令。”
高顺出列，单膝跪地：“末将在。”
“你随吕司马袭扰敌后，作战勇猛，调度有方。今擢升你为军司马，领虎贲军陷阵曲曲长，赐金三十斤，帛百匹。”
“末将谢恩！”
随后，丁原又封赏了魏续、曹性、郝萌、宋宪、成廉、张杨等将领，各有升迁赏赐。帐中气氛热烈，一扫战前的凝重。
封赏完毕，丁原举杯：“今日设宴，为诸君庆功！望诸君同心协力，共保边关！”
“敬刺史！”众将举杯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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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庆功宴在中军大帐外的空地上举行。
篝火熊熊，烤全羊的香气弥漫开来。士兵们围坐一团，分享著酒肉，讲述著战场上的惊险时刻。将领们则坐在上首，推杯换盏。
吕擎坐在丁原左下首，这个位置显示了他此刻在军中的地位。吕布坐在他身旁，正抱着一只羊腿大快朵颐。
魏续端著酒碗走了过来。
这位老将脸上有些微醺，但眼神清明。他走到吕擎面前，举起酒碗：“吕司马——不，现在该叫吕都尉了。某敬你一碗。”
吕擎起身，端起酒碗：“魏将军客气。”
“不是客气。”魏续摇摇头，声音大了些，让周围几桌都能听到，“某是个粗人，以前觉得你们兄弟年纪轻轻，空降而来，心中不服，多有得罪。但这一战，某服了！”
他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野狼谷那仗，某仔细问过探马。你们百人面对匈奴中军，敢打敢撤，调度有方。焚其粮草，乱其军心——这活儿，某自问做不来。”
吕擎也饮尽碗中酒：“魏将军过誉。若无将军率主力正面牵制，虎贲军纵有奇谋，也难奏效。”
这话说得漂亮，既谦虚，又给了魏续面子。
魏续哈哈大笑，拍了拍吕擎的肩膀：“好！吕都尉不但能打仗，还会说话！以后咱们就是同袍了，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曹性也端著酒碗过来：“吕军侯，某敬你。你那手箭术，某心服口服。改日有空，还请指点一二。”
吕布放下羊腿，咧嘴笑道：“好说好说！曹将军的箭术也不差，咱们互相切磋！”
气氛越发融洽。
郝萌、宋宪、成廉等将领也纷纷过来敬酒。这些边军汉子虽然有时候排外，但最重实力。吕氏兄弟用一场实实在在的大胜，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张杨端著酒碗来到吕擎面前时，神色尤为郑重。
“吕都尉。”这位离石守将深深一躬，“若非都尉率军来援，离石城破就在旦夕。城中数万百姓，皆感都尉救命之恩。此恩，张某永志不忘。”
吕擎扶住他：“张将军坚守孤城三日，才是真豪杰。吕某不过尽本分而已。”
“都尉过谦了。”张杨直起身，压低声音，“战后清理战场时，我军在匈奴大营中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与都尉有关。”
吕擎眼神微动：“何物？”
“一些书信。”张杨声音更低了，“是匈奴人与并州境内某些人的往来信件。其中提到了‘九原吕氏兄弟’，说你们坏了他们的‘生意’。”
吕擎心中了然。
边关之地，从来都不只是汉胡对抗那么简单。走私、贩马、甚至勾结胡虏劫掠然后分赃这些阴暗的勾当，在利益驱使下从未断绝。虎贲军这一年多来剿匪安民、打击胡骑，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信件在何处？”吕擎问。
“某已秘密收好。”张杨道，“宴后某派人送至都尉营中。”
“有劳张将军了。”
“都尉客气。那些人既然盯上了都尉，还请多加小心。”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宴至中旬，丁原起身更衣。经过吕擎身边时，他使了个眼色。
吕擎会意，稍后借口醒酒，离开了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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