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大夫，秦天来到前院。
此时，秦父找来的十户人家的当家汉子都已到齐。
他们大多两鬓斑白，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脸上带着拘谨而期盼的笑容。
去年冬天，正是秦天给了他们活计，让他们熬过了那个最难熬的寒冬。
秦天没有客套，直接将种植蒲黄的计划和盘托出，并直言其中的风险。
果然，十人脸上都露出了犹豫之色。他们手中的几亩薄田是命根子，虽仅能糊口，但胜在稳妥。
改种药材，种子成本高，技术要求也高，万一失败，一年就白忙活了。
秦天深知其虑，朗声道：“诸位叔伯放心！所有前期投入，包括田地改造、种子、粘土，都由我秦天承担！你们只需出力和照看。而且，按李大夫的建议，每亩只种三分之二的药材，剩下三分之一照旧种粮，保证你们秋日有粮收！”
他顿了顿，抛出最关键的条件：“我秦天在此立誓，若到时蒲黄绝收，我按一亩一两银子补贴大家！若是丰收，我按市价一两六钱银子，全部收购！”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随即爆发出激动的议论声。
“秦小哥……此话当真？！”
“前期本钱你都出？还保底一两？”
“种药材的那部分田，还能保证有粮食收成？”
“干了！跟着秦小哥干，准没错！”
所有的疑虑在切实的保障面前烟消云散。这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见众人同意，秦天立刻叫来周平、大哥以及自家的三个长工，吩咐道：“周平，你带人，领着这十位叔伯，先从我们自家的二十七亩田开始改造！就按李大夫说的，起垄做畦，改良土壤，疏通灌溉！”
他又对那十户当家人道：“各位叔伯，你们每户先拿两亩田出来试试。我们一起，先把这基础打好！”
顷刻间，秦家院外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男人们挥动锄头铁锹，妇孺帮忙运送物料。
四十亩药材的种子已在车上，只待田地备好，便可播下希望的种子，也播下秦天扎根于此、福泽乡里的野心。
秦家那二十七亩田，是渔山村变迁的缩影。
其中七亩，是秦大山年轻时凭着在行伍中磨砺出的韧劲，与风浪搏击攒下的家底，交由老实肯干的大勇侍弄，勉强养活一大家子人。
另外二十亩，则是前任里正王富贵倒台后充公的官田，被秦天果断买下，成为了秦家扩张的根基。
如今，这二十七亩田，连同十户困难乡亲凑出的二十亩田，共四十七亩地，将进行一场变革——种植蒲黄。
第一步是改良土壤。蒲黄喜湿，而渔山村的田地多为旱地。
周平带着三个山寨来的精干小伙，以及那十户被秦天“保底收购”承诺点燃了希望的农家汉子，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改造。
最不缺的就是水源，村旁小河潺潺，不远处的临海湖更是烟波浩渺。
一担担富含粘性的河底淤泥被挖出，挑到田里，与原本的土壤混合。起垄，做畦，一道道整齐的沟壑被开出，如同大地的经络，只待清流注入。
这工程繁琐费力，但看着秦家提供的饭食，想着那保底的一两银子乃至丰收后的一点六两高价，所有人都干劲十足。
与此同时，秦天则在进行另一层面的“深耕”。他首先拜访了县丞萧平。
萧平的宅邸清雅，他人如其名，一身书卷气，但眉宇间因掌管一县庶务而多了几分干练。
见到秦天，他极为热情，起身相迎，用力拍了拍秦天的肩膀：“秦老弟，一别旬月，家母可时常念叨你，得空定要去看看她老人家。”
秦天拱手，面带歉意：“萧大哥，本应早日拜访，只是归家后琐事缠身，待安定下来，必带上老夫人爱吃的干果前去叨扰。”
“哦？何事如此匆忙？”萧平关切问道。
秦天简略提及郡城之行，当说到被太守李定国赐予“郡功曹掾”身份时，萧平瞳孔骤然一缩，满脸的不可思议。
“郡…郡功曹掾？”萧平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意。
论品级，此职甚至不如从九品的典史，但论及地位，却是太守近臣，参与机要，其影响力在郡城之内，有时连县令都要礼让三分。
他旋即想到秦天是冒死救下了太守千金，立下如此大功，得此殊荣也在情理之中。心中不禁再次感叹自己这弟弟的机遇与潜力，若出身世家，先天之境恐怕都非遥不可及。
秦天送上从郡城带回的文房雅玩，萧平欣然笑纳。
略作寒暄，秦天便告辞，他下一站，是本地豪强王家。
典史王权见到秦天，态度比上次更为热络，未语先笑：“秦小兄弟，此番郡城之行，那契约可还顺利？”
秦天笑容不变，再次道谢：“多谢权大人此前相助之情。” 他心知当时的刁难源于管事，王权释放的善意是真。
“诶，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王权连连摆手，语气亲近，“若论年岁，我痴长你许多，若不嫌弃，唤我一声‘权叔’如何？”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权叔。”秦天从善如流。他清楚，这态度的转变，既有他自身实力的展现，更多是那“郡功曹掾”身份带来的无形威慑。
叙礼过后，秦天说明来意：“权叔，此次前来，是想向您采购一批肉鸭苗，试着养殖，日后或可销往郡城。”
王权闻言，笑容更盛：“此乃小事，何须采购？我从族中拨一批鸭苗予你便是。待养成，可与我王家鸭群一同发卖，价格上也好看。”
秦天早有计较，婉拒道：“权叔美意，小子心领。只是初次尝试，不敢贪多，先要五百只即可。若养殖顺遂，来年再向权叔求购更多。” 他需避免与山寨的养殖产生冲突。
王权虽有些意外，但并未强求：“五百只就五百只。我再派两个经验丰富的老把式，帮你照看一二，这鸭苗虽贱，养好却需些窍门。”
“如此，多谢权叔！”秦天真心道谢。有老师傅指点，能省去许多摸索的麻烦，预防疫病。
……
夕阳西下，秦天归家。
田地里，改造工程进展顺利，一条从河边引水的灌溉渠已初具雏形，其余田亩则由人力担水保湿，一切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