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苏轻烟的目光最为复杂。她穿着一身青布罗衫裙,虽用料普通,却难掩其窈窕身段。
那双往日清冷的明眸,此刻盈满了担忧,无声地询问着。
秦天了然一笑,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走到最大的一口箱子前,利落地打开。
“爹,娘,大哥大嫂,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如同变戏法般,从里面掏出一样样物事:
一支做工精巧、分量十足的金簪,递到老娘手中,老娘的手都有些颤抖。
一盒印着苏州标志的上好胭脂水粉,让大嫂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两匹流光溢彩的江南云锦,其华美让众人呼吸都为之一滞。
一把象牙骨镶嵌、鎏金扇面的折扇,大哥接过时,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一对镶嵌着玛瑙红石的银手镯,大嫂当场就戴在了腕上,喜不自胜。
还有两套一模一样、用翠玉和珍珠点缀的头饰,给两个小侄女戴上,小姑娘们开心得原地转圈。
最后是两壶用精美瓷瓶装盛的佳酿,秦父虽未品尝,但看着那酒壶的做工,便知绝非凡品。
满屋的珠光宝气,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担忧气氛。
家人脸上绽放出压抑不住的喜悦,连询问正事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还是秦父最为沉稳,他压下心中的激动,肃容道:“小天有心了。不过,这些东西在自家戴戴、用用就好,切勿拿出去炫耀,徒惹是非。”
老娘和大嫂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惋惜,不能“衣锦昼行”着实有些憋闷,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很快,老娘目光扫过安静站在一旁的苏轻烟,心中一紧,连忙用眼神示意秦天,低声道:
“臭小子,苏姑娘的礼物呢?可别怠慢了人家,快去拿!”
秦天摆了摆手,笑道:“娘,我怎么会忘了轻烟?她的礼物,我要单独给她。”
他随即转向父亲,“爹,眼下有件正事需您帮忙。请您帮我找十户人家,要那些家中困难、田地不多、为人本分的,我有要事相商。”
秦父虽不明所以,但对这个儿子已是无条件信任。
去年此时家徒四壁,如今已是村中翘楚,这一切都是儿子带来的。他二话不说,点头应下,转身便出了门。
秦天这才看向苏轻烟,柔声道:“轻烟,我们进屋说。”
房间内,秦天先取出一支通体莹润、毫无杂色的白玉羊脂簪。与方才的金簪相比,此物更显温雅高贵。
“我给你带上,好不好?”秦天声音轻柔。
苏轻烟脸颊微红,垂下眼睑,却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秦天小心地取下她发间那根普通的木簪,刹那间,三千青丝如瀑垂落。
他伸手,极尽温柔地将她的秀发拢起,小心翼翼地将玉簪插入发髻。白玉映衬着乌发雪肤,更显她清丽脱俗。
随后,他又取出一个螺钿妆奁。奁盒以贝壳镶嵌出精致的花鸟图案,在光线折射下流淌着七彩光泽,内部层层分明,可放置各类梳妆用品。
苏轻烟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她出身大家,往日见过不少好东西,但逃亡以来,何曾再拥有过如此精致的物件?此刻再见,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涌起一股被珍视的暖流。
她心中感动,抬眼望向秦天,那双桃花般的媚眼水光潋滟,情丝脉脉,看得秦天反而有些耳根发热。
“我……还有一件礼物想送你,只是怕刻得不好,你不喜欢。”秦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苏轻烟闻言,主动上前一步,仰头痴痴地望着他,声音软糯:“天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秦天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木雕。
雕刻技艺算不得精湛,但线条流畅,神态捕捉得极准——那眉眼,那风姿,赫然便是苏轻烟本人。
“这……刻的是我?”她轻声问,指尖微微颤抖。
“嗯,”秦天点头,“在郡城时,找师傅学了点皮毛,自己偷偷刻的。手艺粗糙,你别见笑。”
话音未落,苏轻烟的泪水已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她紧紧将那个小小的木雕握在手心,仿佛握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下一刻,她再也抑制不住情感,飞身扑入秦天怀中,哽咽道:“这……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秦天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心中涌起无限怜惜,轻轻将她揽住,手掌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温存片刻,秦天感受到怀中人儿情绪稍定,心中却犹豫起来。那份关于她父亲的消息,此刻说出,未免太过残忍。
“天哥哥,”苏轻烟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抬起头,泪眼朦胧地问,“你是有心事吗?你的眉头皱得好紧。”
看着她尚带泪痕却充满信任的俏脸,秦天知道,此事无法再瞒。
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用最缓和的语气,将苏震天将军在北疆前线死亡的消息说了出来。
消息入耳,苏轻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眼中的光彩骤然凝固。
巨大的惊喜与突如其来的噩耗在她脑中激烈冲撞,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刻,眼前一黑,软软地昏厥过去。
“轻烟!”
秦天大惊失色,立刻将她抱到床上,旋即冲出院子,牵过快马,亲自赶往县城,以最快速度将李大夫请了回来。
一番诊视,李大夫松了口气:“无妨,乃是悲恸过度,心神激荡所致。我开两副安神定惊的方子,好生静养几日便好。”
送走李大夫,秦天压下心中的焦虑,知道此时更不能乱。他想起李大夫对药材种植颇有见解,便趁此机会与他商议起来。
“李大夫,我此次回来,准备大规模种植蒲黄,约四十亩,已与郡城的晋徽商会签了契约,不愁销路。您是行家,这田地该如何改良,还请您指点。”
李大夫抚着白须,眼中闪过讶异,沉吟道:
“既有销路,确是一条财路。蒲黄性喜湿润,你这平坦田地需得起垄做畦,开出沟壑以便排水蓄水。其次,土质需改良,最好掺入三成粘土,以保墒情。最关键者,水源必须充足,灌溉沟渠一刻也不能干涸。”
秦天仔细记下,这些与他所想大致不差,但李大夫的经验更为老道。
他郑重道谢,并送上了一套早已备好的玉质医疗工具,李大夫见状,果然爱不释手,欣然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