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杨母被呛了一嘴,“我儿虽然是身高八尺的壮汉但耐不住小人背后偷袭。”
“肃静。”
何珏出声打断,“杨氏,本官问的是证据,而不是无端揣测。”
杨母看了一眼郭威,眼神微动,“有,有仵作的验尸报告和证人。”
“都知道崔相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原本杨大人那都下葬了,为了还对方一个公道,又征得同意开了墓,将尸首运来。”郭威抚胸叹息,难过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关系有多好。
何珏倒也没有料到对方会将杨帆的尸首运到神都,难道说真是这小姑娘做的?
他不由地将目光挪到京妙音的身上。
何珏摇了摇头,这细骼膊细腿的能提的动剑吗?
他瞬间打断了自己的想法,向后看去,崔颢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他心底砸了砸舌,摊上这么个破烂事,算他倒楣啊。
“听闻崔相,验尸能力不输仵作,崔相今日不还杨大人公道吗?稳坐高台上,让人不得不怀疑。”
阮熙姗姗来迟,白色的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他阴恻恻的声音让人听着都头皮发麻。
脚上的靴子上带着红泥点。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堂上众人,她居然不在?
男人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致,早知道他就不跑这一趟。
毕竟也不知道那人就剩一口气了,还能不能撑到见菩萨。
他最好祈祷菩萨的出现。
崔颢颔首,声音冷淡,“镇国公来迟了。”
“处理几个北狄的探子。”
阮熙悠然地将手中的粘血的帕子丢在一旁。
“看来城外的路不好走。”崔颢沉声,转而开口,“让人将尸体抬上来。”
阮熙瞥了一眼靴子上的泥点,唇角勾起冷笑,眼神挺好。
尸体被抬上,尸臭味让人忍不住捂住鼻子后退。
杨母在看到此,瞬间崩溃痛哭,“都是你这个贱人。”
她说着冲上前,对着京妙音就是拳打脚踢。
“给我拉开。”
下面的衙役赶紧地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勉强将人拉开。
崔颢紧蹙眉宇,眼底一片冷然,他直直地看向杨母,那眼神吓得她连忙闭上嘴。
“没事?”
京妙音摇头,下意识地将微微颤斗的右手藏在身后。
阮熙薄唇紧抿,眼神中闪铄着玩味和戏谑,“崔相还是心太软了。”
他跨步上前,抽出腰后的刀,刀鞘擦过京妙音藏在身后的右手。
手腕传来的疼痛让她本能地后退一步,握紧拳头。
阮熙尽收眼底,泛着寒光的刀抵在杨母的脖颈处,“金吾卫审理犯人可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吵得本国公耳朵疼,干脆把舌头割掉。”
“大、大人。”杨母瞬间慌神、连连后退,“救命,救命啊。”
“镇国公!”崔颢冷下脸。
阮熙挑眉轻笑,泛着寒光的刀,挑起穿好的寿衣。
“依本国公看这刺客蠢得出奇。”
幽深的眸子望向京妙音,低沉磁性的嗓音里蕴含着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他嘴角裂开,露出锋利的獠牙。
“偷袭都不知道致命点在哪?”
他转身一步一步靠近,靴子落地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堂上格外地清淅。
京妙音小孩子心性,面对步步紧逼的镇国公,她大气不敢喘,油然而生的恐惧感,压迫着她的神经,仿佛被野兽锁定。
她不断地后退,直到被逼到角落,瘫坐在椅子上。
他这才停下脚步,转而回眸看向崔颢,“崔相,你说是不是?”
崔颢的眸光落在慌了神的京妙音身上,他没多言转身开口,“死在胸口下三寸的位置,皮肉翻卷,深度约十寸,而切口斜向。
对方显然是朝着致命处来,但偏离位置,两种可能,第一种现场出现意外,第二种……”
他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深邃而幽深,让人不觉而厉,“刺客和死者的身高相差甚远。”
京妙音下意识地握紧手心,她本能地转过视线。
“大人英明,就是她,就是她杀了我儿。”杨母再次哭起来,“大人,你不能让我儿枉死啊。
对了证人,还有证人可以证明。”
崔颢敛眸,眼神示意何珏将证人带上来。
女人跟跄地走上前,在看到京妙音的那一刻,对方下意识地躲开视线。
“台下何人?”何珏开口。
女人身子一抖直直地跪在地上,她紧抱双臂处于害怕与紧张中。
“民女、蕊儿、是怡和楼的歌姬。”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何珏大概是看出对方的害怕,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要温柔些。
“当日杨大人来找我和姐姐喝酒,喝着尽兴的时候,有人敲门,我便去开门。
小厮端着果盘进来,我们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她突然在靠近的时候拔刀,一刀刺向杨大人。”
“你可看到凶手的脸?”
蕊儿握紧手心,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杨母,感受到对方那凶恶的眼神,她连忙低下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里。
“恩。”
她点头,“就、就是她。”她猛地转头,死咬着唇瓣,指着京妙音。
“确定!”
“何大人,反复询问,这是不信证人的话?”郭威冷不丁地开口。
何珏一个头两个大,这到底是谁在审案子。
“杨大人脖颈处的勒痕怎么来的?”崔颢抬手撩开他的衣领。
“是、杨大人受伤后,对方扯住纱帘,企图勒死杨大人。”
“一个人?”
“对、一个人。”
“何珏,告诉她在大干做伪证判什么?”崔颢退下白色手套,丢给一旁的书吏。
“仗二十,入狱一年。”
“大、大人,民女说的都是真的。”蕊儿瞬间慌了,转身朝着崔颢磕头。
“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杨帆脖颈处的勒痕究竟是怎么来的。”
蕊儿抬眸对上郭威,她死咬唇瓣,“对,就是京家小姐将纱从后环过柱子,勒死杨大人的。”
“你姐姐呢?”崔颢漫不经心从她身边经过,“从后绕柱勒死,死者的后颈骨会因为抵住而断裂,留下痕迹。
但死者后颈骨无碍,而两侧勒痕较重。杀手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
蕊儿身躯一颤,瘫坐在地,“杨……杨大人划伤了凶手的右手。
只要看京小姐手上有没有剑伤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杨母第一个反应过来,“大人,伤口是做不了假的。”
京妙音下意识地将右手藏在身后。
“来人带京小姐下去查看伤口。”
“我为何要去。”京妙音蹭地站起身,“对方显然是被收买做了伪证,既如此那她的话便不可信。”
“你有本事就把袖子捞起来。”杨母看到京妙音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只觉得胜利在望,立刻叫嚣起来。
“你不敢,就是有鬼。”
杨母是个厉害的,出了名的火爆,她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京妙音的身上,直接一个转身偷家。
上前一把将京妙音扑倒在地上,二话不说扒开她的袖子。
“看——”
杨母像打了胜仗的将军,高高举起她的手,“伤口。”
“别以为你用刀子胡乱地多划了几个伤口,就可以掩盖事实。”
由于杨母的暴力拉扯,上面包扎的布条被扯掉。
京妙音那洁白如藕一样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三四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看,大人,快看。”
“来人给我拖下去。”崔颢厉声呵斥。
“你死定了。”杨母叫嚣着,整张脸因为得意五官变得扭曲。“你个死丫头,你不得好死。”
下一秒衙役抓住杨母。
“错了,不是我,是她。她是凶手,崔相你这是要做什么?
包庇吗?”
比反驳来得更快的是巴掌。
京妙仪的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整个大堂格外的情绪。
杨母一瞬间怔愣住,眼前的女子带着帷帽看不清脸。
“你谁啊!”
“四、四姐姐。”京妙音明显愣住,“四姐姐,你不是不来吗?”
京妙仪甩了甩打疼的手,转而看向面前的男人,一如往昔一般,紫袍加身,比起当年更添威严。
“我妹妹似乎还没被定罪,就如此凌辱。公堂之上,如此玩乐。”
薄纱遮盖住彼此的视线。
风轻轻吹过,彼此的视线相互交融,那一刻京妙仪选择了躲避。
她还是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地和他相处。
“原来你就是那个父亲是罪臣的女儿。要不是郭相心软,你早就死了,还敢在这里叫嚣,你敢打我,你妹妹是杀人犯,你是罪臣之后。
你姐姐是个疯子,你们京家一个二个都是什么狗屁不如的垃圾。”
杨母心里那叫一个畅快,京妙娴嫁到他们家这么多年连个男娃都生不出来,打她几次,她还委屈上了。
后面发疯,还咬伤她儿子,疯疯癫癫活该。
京妙音敢杀她儿子,她要京家给她儿子偿命。
“你再说一遍。”京妙音是个火铳,挥起拳头就要上去。
比京妙音更快的是京妙仪的巴掌。
“咆哮公堂,出言不逊,打你一巴掌,是体谅你丧子之痛。”
京妙仪就算再生气,她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我妹妹手上的伤口,是因为我。”
京妙仪眸光落在那开始渗血的伤口,眼底闪过心疼之色,“就算是犯人,也有治伤的权利,更何况我妹妹如今连犯人都算不上。”
崔颢眼神扫过,最后停留在她微微泛红的掌心,“传大夫。”
“不可以,这个贱人就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崔相是要以权谋私,谁不知道崔相从前和京家有婚约。”
“我再说一遍,我五妹妹手上的伤是为我而伤。”
京妙仪直接出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