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京家把刑部的人打了然后丢回去了?”
麟徽帝赤脚踩在大干的版图上,手里把玩着红羽箭矢。
“京家书香门第,全是打戏。”麟徽帝觉得有意思极了,“谁,行事作风如此得朕的心意。”
“京四姑娘,京妙仪。”
麟徽帝投射出去的红羽箭矢擦过瓶身落在地上,“你说谁?”
天子目光短暂停滞,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讶的光芒。
“回陛下,就是京妙仪。”卫不言不明所以,他普通话挺好的?
麟徽帝皱眉对着一旁的人招手,李德全连忙捡起红羽尾箭递上前。
红羽尾箭在天子的手中灵活转动。
帝王缓缓地闭上双眼,脑海却如同一幅不断变换画面的画卷,美人的身影接连闪现其中。
美人含泪倔强地哭泣,害怕而轻轻颤斗,在他身下,娇弱得象只人畜无害的小猫。
恬静、美好、倔强、胆子很小、眼框常常沁满泪水。
睡着的时候象个小猫,蜷缩在自己怀中安静沉睡,乖巧听话。
绘画的时候专注而自我,在她的身上是典型温柔不敢高声语的书香世家小姐。
现在告诉朕。
她居然当机立断,干脆利落地将刑部的人锁在京宅、下令让京家所有奴才围攻刑部的人。
然后潇潇洒洒将人丢回去。
全程冷静自持,英姿飒爽、毫无畏惧。
天子猛地睁开眼睛,手中的红羽尾箭直直插入瓶中。
“不对,好你个京妙仪,你敢骗朕!”
一旁的李德全被陛下这一声怒吼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陛下息怒,你这是怎么了?”
麟徽帝深邃的双眸此刻透露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烦躁地摸索着手中的武扳指。
李德全连忙上前,给麟徽帝穿鞋。
她胆子哪里小,神都哪个世家贵女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不是慌得六神无主,她还敢打了刑部的人,再丢回去。
这是将刑部的脸放在地上摩擦。
这要是胆子小,全神都的贵女就没比她胆子还大的。
装、在朕的面前装的,柔弱可怜的模样引得朕心生怜悯。
朕倒是没有看出来,京妙仪你很会唱戏啊。
又是一个妄图通过伪装和示弱来博取朕欢心的虚伪女人!
麟徽帝一把拽下脖子上的玉牌,随手丢出去。
李德全的心都要飞起来,一个飞扑上去稳稳接住。
“咔”李德全一手撑着腰,佝偻着背,完蛋了,这把冲着他这老腰来了。
不过李德全看着完好无损的玉牌,满意地笑笑,还好接住了,要不然老奴的陛下小祖宗等气消了又要后悔了。
这直直地摔在地上,可比不得上次丢冰鉴里,这是真的要碎了。
“谁让你去接的。”麟徽帝怒喝道。
李德全连忙勾着腰就跑上前,“陛下,老奴这不是怕摔坏了。”
“朕就是要摔它,你非要接。”
李德全转手就将玉牌收好,应声道,“奴才蠢笨,没看懂陛下的意思,奴才这就把玉牌处理掉。”
“给朕扔了,扔得远远的,别让朕再看到它。”
麟徽帝似想到什么快步走到书桌上将那本字帖拿起来也丢给李德全,“这个也给朕丢了。”
“丢远远的。”
“老奴办事,陛下你就放心。”
麟徽帝气得不行,他身为帝王,九五至尊,从来都是他耍别人,何曾被这样骗过。
天子愤愤不平,气得胸突突直跳,“李德全吩咐下去,她京妙仪要是敢来见朕,就给朕轰出去。”
天子气的跨步上前抄起瓶子里的二十几只红羽尾箭,“卡”的一声,齐齐给扳断了。
从今天起,朕要做一个清心寡欲的好皇帝,朕绝不要被美色所骗。
卫不言不明所以,陛下一会一个心情,前一秒还说那人对陛下胃口,这会又发了雷霆怒火。
“李内侍你伺候陛下累不累?”
李德全吓得摇脑袋,“卫大将军,老奴能伺候陛下那是三生有幸。”
“假、太假了。”卫不言双手抱胸,摇着头,“李内侍,你不觉得咱们陛下最近脑回路咱们跟不上。
那次不是陛下要见京小姐,陛下刚才说如果京小姐要来见陛下,给轰出去。
我觉得陛下最近是不是病了,臆想症还挺严重的。”
“卫——不——言——”麟徽帝抄起靴子直直地砸他头上。
“背后蛐蛐朕。”麟徽帝单脚站立,一只手抻着桌子,怒视,“胆子见长。朕看来最近太好说话了。”
卫不言对于陛下的狠话没有任何害怕,只是直白地开口,“陛下,臣说的是实话,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呵呵。”麟徽帝不爽地笑出声,他挑眉,来了兴致,“敢和朕打赌吗?”
“陛下想赌什么?”
“赌京妙仪她一定会来找朕。”麟徽帝笑容不达眼底,“你要是赢了,朕就把那柄亮银白马枪送给你但是……”
麟徽帝压低声音,那双凤眸深邃而危险,“你要是输了,朕就给你赐婚。”
卫不言心里头瞬间突突的,陛下这是来真格了。
他这辈子都不想娶妻。
他有心理阴影了,十岁那年,他调皮躲进兄长的房间。
亲眼看到嫂嫂知道兄长背着她在外面养了女人,她提着刀就冲回来,一刀斩断兄长家伙事。
给他吓得几天几夜没敢阖眼。
打那之后,别说娶妻了,只要一想到他就头皮发麻,浑身难受。
“敢不敢?”麟徽帝挑衅开口。
不过陛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早就想要那柄枪了。
“好。”
“击掌。”
卫不言伸手。
麟徽帝笑着走上前,他的巴掌略过卫不言的手直接拍他脑门上,“你输定了,回去准备准备彩礼。”
卫不言疑惑,陛下哪里来的自信。
不知情的小安子将泡好的茶端了进来。
“陛下,刚听说京四小姐进宫了。”
麟徽帝挑眉一笑,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眼神里满是得意,缓缓开口,“告诉咱们的左神武大将军,京妙仪来找谁?”
小安子掷地有声道,“回陛下的话,听闻京小姐是去谢恩皇后娘娘,人已经在太极宫。”
卫不言“噗嗤”笑出声,不过一瞬便立刻停止,维持自己不近人情的高冷人设。
“依臣看陛下还是早早准备将枪送到臣的府邸上。”
太极宫。
“臣妾恭迎皇上。”王皇后慌忙放下手中的琴,快步上前行礼。
麟徽帝抬手示意皇后起身,目光却开启自动查找模式。
人呢?
不是说来太极宫了?
“陛下是在找什么吗?”王皇后不解地开口。
麟徽帝这才回过神,“朕许久不来看皇后了。”
他望着一旁尚未收起的琴,“皇后好雅兴。”
王皇后面色闪过一丝尴尬,“鸣翠,把琴收起来。”
麟徽帝:“……”
皇后是个好皇后,就是不太会聊天。
他从皇后手里接过茶,眼神扫到一旁的箜篌,来了兴趣,“朕还是第一次知道皇后会弹箜篌。”
“臣妾不会。”
嗯……
要不说朕不爱和皇后聊天,那家夫妻谈心这般敷衍。
“那这是?”
“京四小姐尤为擅长。”王皇后回答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京妙仪?”麟徽帝瞳孔微缩,她会箜篌,“朕还以为这世家贵女都只会弹琴,来装模作样。”
王皇后:“……”
要不说她不爱和皇帝聊天,一句话给人干沉默了。
“皇后和京妙仪很熟悉,往日不曾听皇后提起。”
王皇后(也没见你问啊?)她略带敷衍地开口,“臣妾少时曾在京家书斋读过一年书。故而有些交情。”
麟徽帝(皇后也是个榆木疙瘩,朕问一句她答一句)他轻咳两声,“那皇后觉得她是怎样的人?”
王皇后(皇帝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平日也没见得关心她。)
“京四小姐是个好人。”
好人?
麟徽帝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就是个十成十的骗子,女骗子。
“陛下还有什么事吗?”皇后表示她不想敷衍了。
“皇后嫌少给人如此高的评价,朕倒是很想知道,这京妙仪有什么能耐,让皇后说出这番评价。”
还没完没了了,这日子相敬如宾的过去不就算了。
谁要和你谈心。
再问就过楚河汉界了。
“皇后?”麟徽帝见皇后迟迟没回答,隐约带着些许不满。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一无是处,否则谁夸人用好人来形容。
结束内心诽议的王皇后深吸一口气,“大概是因为她的笑容太过于明艳,而没有攻击力,象个纯粹的好人,给人安全感吧。”
王皇后的回答太出乎帝王的预料,这算什么?
回答抽象又具体。
李德全看着太极宫回来后就一直沉默的陛下陷入思索。
帝王低头看着杯沿,手指一圈一圈地摩挲着,象是在旋转的圆里找到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显然易见,天子就算想破脑袋都不会得到答案。
因为他从未见过京妙仪的笑,又如何能知道皇后口中的回答。
“小姐,咱们进宫难道不是为了去见陛下,想办法拿到杨帆的字帖吗?”宝珠不明白。
京妙仪原以为字帖是最简单解决的事情,但赵姐姐进宫后没能拿到字帖。
字帖在陛下的手里,他为什么会突然要看杨帆的字帖。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陛下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
陛下这是在等着她进宫求他。
可她偏偏不会让陛下如愿。
她要陛下主动召她觐见,求着把字帖给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