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竹信跨山海
天刚蒙蒙亮,竹仓的竹鸡就“咯咯”叫起来,念雪抱着竹编筐往晒谷场跑,筐里是连夜赶制的竹米饼,饼上用竹刀刻的小竹子还带着温热的米香。沈清晏已经在场上摆弄风筝,新扎的“望雨竹”风筝比昨天的大了一圈,竹骨上缠着红绸,尾巴缀着三盏竹灯,天亮时看着虽不显眼,却透着股热闹劲儿。
“快把饼装进去!”沈清晏手忙脚乱地解着礼盒绳,“我算过时辰,这会儿放出去,正好赶在溪茸他们早饭时落地。”念雪把竹盒塞进礼盒,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那片金羽鸟羽毛,轻轻压在饼下:“让她知道咱们收到惊喜啦。”
凌澈背着竹制测风仪走来,镜片反射着晨光:“东风三级,适合放飞。”他帮着沈清晏把风筝线绕在绞盘上,竹制的绞盘转起来“吱呀”响,像在给这趟远行唱调子。周伯拎着壶竹米酒跟在后面,往礼盒角的小竹筒里倒了半筒:“给黑熊大哥的,兽世的酒怕是没这味道,让他尝尝咱们竹仓的暖。”
风筝迎着晨光升起时,红绸在风里飘得像团火苗。念雪站在晒谷场最高的竹垛上,看着风筝越飞越远,忽然觉得眼睛发烫——昨天溪茸寄来的“会发光的雪花”还在窗台上,其实是片冰晶似的兽世树叶,阳光照过时会透出虹彩,此刻正跟着风筝的方向闪闪烁烁。
“等他们收到饼,幼崽们肯定要抢着吃。”沈清晏转动绞盘的手停了停,望着天边,“说不定溪茸会让金羽鸟捎信回来,说哪片灵竹发了新芽。”
凌澈低头校准测风仪,笔尖在竹纸上记着数据:“按兽世的气候,灵竹该破土了。”他忽然抬头笑了笑,“昨天竹简上补的法子,但愿用不上,最好是暖烘烘的好天气。”
周伯蹲在竹垛旁抽着旱烟,烟杆是老竹根做的,磕烟灰时发出沉闷的响:“放心,心到了,啥都顺。”他看着念雪把金羽羽毛的事写在竹信上,字里行间带着雀跃,忽然想起年轻时跟太奶奶学扎风筝的日子——那时候的风筝没有礼盒,只在竹骨上绑张字条,却能让十里外的亲戚知道“家里的竹稻熟了”。
风筝变成小点时,念雪往竹筐里装了把新采的竹兰,打算等下扎成花束,跟下午的风筝一起寄出去。竹兰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凑近闻能嗅到清苦的香,像极了溪茸说的“兽世清晨的味道”。
“你看!”沈清晏突然指着测风仪,“风力稳了!”竹制的指针稳稳指在“三级”刻度,晨光顺着指针淌下来,照亮他鼻尖的汗,也照亮礼盒上随风飘动的红绸带——那是念雪用染竹汁的布缝的,红里透着点青,像极了竹仓春天的颜色。
周伯站起身拍了拍裤腿:“回去煮竹米粥吧,等风筝线轻了,就知道他们收到了。”念雪跟着往回走,筐里的竹米饼晃出细碎的响,像在跟远处的兽世打招呼。她忽然哼起太奶奶教的调子,调子飘在晒谷场的风里,跟着风筝线,一点点往东边去了。
竹仓的炊烟升起时,风筝线果然轻轻颤了颤——是溪茸他们接住了。念雪咬了口剩下的竹米饼,甜香混着风里的暖意,忽然明白周伯的话:牵挂哪用得着算路程,不过是你想着我,我念着你,像竹根在土里缠缠绕绕,隔着千山万水,也能摸着彼此的脉。
晒谷场的竹灯还在风筝尾巴上亮着,只是远得成了星子。念雪知道,等会儿要在竹信上写:“我们的竹兰开了,你们的灵竹,该冒绿了吧?”。
竹仓的炊烟像根细竹簪,斜斜插在晨雾里时,风筝线的颤动顺着绞盘传过来,轻得像蝴蝶落上竹枝。沈清晏手快,一把按住绞盘,竹制的齿轮“咔嗒”锁住,他鼻尖的汗珠子滚下来,砸在染着竹汁的红绸带上,洇出个浅褐的点。
“接住了!肯定是接住了!”他嗓门亮得惊飞了晒谷场边的竹雀,雀儿扑棱棱掠过竹兰丛,带起的风掀动念雪鬓角的碎发,“你听这动静,是幼崽们在抢礼盒呢!”
念雪蹲下身,指尖贴着微凉的竹制绞盘,那颤动还在丝丝缕缕地传——是兽世的风裹着溪茸的笑?还是黑熊大哥粗粝的手掌碰了风筝线?她忽然想起昨夜刻竹米饼时,特意在“小竹子”纹路里藏了粒竹稻种子,这会儿说不定正滚落在兽世的土地上,等着沾点那边的泥土。
凌澈的测风仪指针还稳稳卡着“三级”,他摘下镜片擦了擦,晨光透过镜片在地上投出个亮斑,正好罩着周伯倒酒的小竹筒。“风速没乱,”他声音里带着点笑意,“礼盒落地时不会摔碎,竹米酒能存住香。”
周伯往竹筐里拾掇着工具,旱烟杆在筐沿磕了磕:“摔碎了也不怕,溪茸那丫头机灵,准能接住。”他忽然凑近念雪,压低声音,“当年你太奶奶给山那边的猎户送饼,风筝线磨断了,饼子掉在石缝里,照样被人捡着,还回了串野山枣——人心要是通着,啥坎儿都不算坎儿。”
念雪摸出竹笔,在竹笺上飞快地写:“竹兰沾了晨露,插在竹筒里能活三天,记得让幼崽们别揪花瓣。”写着写着,嘴角就翘起来——昨天溪茸寄来的冰晶树叶还在窗台上,此刻该映着兽世的晨光了吧?那虹彩会不会落在竹米饼上,把“小竹子”纹路染成七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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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晏凑过来看,忽然拍大腿:“忘了让他们看看咱们的竹鸡!今早下的蛋,壳上带着竹纹呢!”他转身就要往鸡窝跑,被凌澈一把拉住。
“下午再放一趟风筝便是,”凌澈指着天边,“这会儿风转暖了,适合带活物。”他从测风仪包里翻出个竹制小笼,“我早编好了,装俩竹鸡蛋过去,让他们知道竹仓的鸡也懂事,专等好时辰下蛋。”
周伯已经往灶房走,竹勺敲着锅沿“当当”响:“先喝碗竹米粥垫垫!熬了新采的竹荪,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灶房的竹窗敞着,风裹着竹兰香飘进来,落在熬粥的砂锅里。念雪捧着竹笺,忽然想把砂锅里的热气也装进礼盒——兽世的清晨会不会凉?幼崽们捧着热粥的样子,会不会像竹仓的竹鸡雏,缩着脖子啄食?
“写啥呢?”沈清晏端着竹碗凑过来,粥面上浮着竹荪的白丝,“让溪茸给黑熊大哥多倒点竹米酒,那性子烈的,准爱这口。”
念雪笔尖一顿,在竹笺末尾添了行小字:“米酒冲蛋花,暖肠胃。”写完又觉得好笑,把竹笺卷成细筒,塞进竹制的信管里。这信管是凌澈做的,内壁裹着油纸,防潮还防磕碰,正好插在下午要放飞的风筝翅膀上。
竹雀又落回竹兰丛,这次没飞,歪着头啄花瓣上的露水。念雪忽然想起溪茸说的“兽世的幼崽怕生,见了金羽鸟都躲”,便从竹筐里摸出个竹编小玩意儿——是只竹蜻蜓,翅膀上刻着笑脸,是昨天闲时编的。
“把这个也带上,”她把竹蜻蜓塞进信管,“让幼崽们转着玩,转起来翅膀会响,像咱们的竹鸡叫。”
凌澈正在检修下午要用的风筝,闻言抬头笑了:“心思细的,比测风仪还准。”他手里的竹骨泛着光,是用去年的老竹削的,韧性好,经得住长途风扯。
周伯的粥熬得正好,米香混着竹荪的鲜,漫出灶房。念雪喝着粥,看沈清晏蹲在门槛上,给新风筝系红绸带,红绸在风里扫着他的草鞋,像在撒娇。忽然觉得,这跨山跨海的竹信,哪是风筝在飞?明明是人心长了翅膀,借着风,一点点往彼此跟前凑。
晒谷场的竹灯还在晃,只是风筝线松了些,像根轻弦,等着下午再被拉紧。念雪摸了摸窗台上的冰晶树叶,阳光穿过叶瓣,在墙上投下细碎的虹彩,像兽世的幼崽们在眨眼睛。
“该晒竹米了。”周伯收拾着碗筷,竹筲箕在阳光下泛着浅黄,“等晒干了,磨成粉,下次寄给溪茸做米糕——他们的幼崽,准爱吃甜的。”
沈清晏突然喊起来:“风筝线又动了!是不是回信了?”
念雪扑到绞盘边,指尖刚贴上竹制的齿轮,就觉那颤动变了节奏——不是抢礼盒的慌乱,是轻柔的、一下一下的,像有人在用指尖敲。
“是溪茸!”她心脏怦怦跳,“她在敲摩斯密码!凌澈,快拿译码本!”
凌澈早摸出竹制的译码板,沈清晏搬来竹凳,三人围着绞盘,眼睛盯着颤动的风筝线。周伯也凑过来,旱烟杆忘了抽,烟灰掉在衣襟上都没察觉。
“短、短、长——是‘好’!”
“长、短、短——是‘甜’!”
“短、长、短——是‘谢’!”
断断续续的颤动拼出三个字,后面还跟着串急促的点,像幼崽们在抢着敲。念雪忽然笑出声,眼眶却有点湿——竹米饼的甜,他们尝到了;那份牵挂,他们接住了。
下午的风筝放飞时,阳光更暖了。竹信管里装着竹笺、竹蜻蜓,还有两把竹仓的土——凌澈说,土里有竹根的气息,让兽世的灵竹闻着,就像在竹仓扎了根。
风筝升起来时,竹蜻蜓从信管里露出来,转着圈,翅膀“嗡嗡”响,像在跟早上的风筝打招呼。念雪望着它变成天边的小点,忽然哼起太奶奶教的调子,这次沈清晏也跟着哼,凌澈的测风仪指针,在“三级”刻度上轻轻晃,像在打拍子。
竹仓的炊烟又升起时,周伯在晒谷场翻晒竹米,金黄的米粒在竹筲箕里滚,像撒了地的星星。念雪坐在竹垛上,手里转着竹蜻蜓,听风筝线偶尔传来的轻颤——那是溪茸他们在回信,说幼崽们抢竹蜻蜓玩,说黑熊大哥喝了米酒直咂嘴,说灵竹的芽尖,真的冒绿了。
她忽然明白,这竹信哪需要算路程?风是信使,竹是筋骨,人心是那点烧不尽的暖,隔着山海,也能把日子焐得热腾腾的。就像竹仓的竹鸡,每天天不亮就叫,不是吵,是在说“我在呢”;兽世的幼崽抢饼子,不是闹,是在说“收到啦”。
夕阳把风筝线染成金红色时,念雪开始编新的竹信管,这次想编个大点的,能装下竹仓的新茶。她仿佛看见溪茸捧着茶杯,坐在冒绿的灵竹下,身后的幼崽们转着竹蜻蜓,翅膀响得像片竹鸡在叫。
跨山跨海的,哪是风筝?是你念着我,我想着你,像竹根在土里缠缠绕绕,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连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