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竹灯照雪夜
雪下了大半天，竹仓的檐角积起半尺厚的雪，像给木头镶了道白边。念雪踩着竹制雪靴，咯吱咯吱往灶房走，手里捧着个竹编暖手笼，笼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把脸颊熏得红扑扑的。
“周爷爷，凌澈哥哥说的防冻剂配好了吗？”她掀开灶房的竹帘，一股混着竹米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周伯正蹲在灶前，往陶瓮里倒着透明的液体，竹勺碰撞瓮壁发出清脆的响。
“差最后一步，”周伯抬头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沾着点白霜，“得加把竹炭灰，你太奶奶的方子，说这样才够劲儿。”他抓起旁边的竹筛，里面是烧透的竹炭灰，细细簌簌撒进瓮里，液体立刻泛起细密的泡沫。
“这是给溪茸寄的？”念雪凑过去，暖手笼往周伯手边凑了凑，“她那边的雪比咱们还大，灵竹刚冒新芽，可别冻坏了。”
周伯搅着瓮里的液体，点头道：“可不是嘛，兽世的小家伙们连棉鞋都没有，溪茸说幼崽们的爪子都冻裂了。这防冻剂抹在皮肤上，能顶三个时辰不生冻疮，比城里卖的药膏管用。”
竹帘又被掀开，凌澈裹着件竹纤维厚袄走进来，肩上落着层雪，手里拎着个竹制礼盒：“检测报告出来了，防冻剂的有效成分浓度达标，零下十五度没问题。我把用法写成竹简书了，方便溪茸他们看懂。”他把竹简递给念雪，上面用炭笔写着工整的字，旁边还画着小兽抹药膏的示意图。
“凌澈哥哥画得真好！”念雪翻着竹简，忽然指着其中一页，“这个小鹿爪子的画法，跟溪茸发的照片一模一样呢！”
凌澈嘴角微扬：“照着她发的头像画的，怕他们看不明白。对了，赵野叔让人送了批竹绒布，说给幼崽们做脚垫，我缝了几个样品，你看看合不合适。”他从礼盒里拿出几个巴掌大的布垫，竹绒摸起来像云朵，边缘绣着小小的竹节纹。
念雪拿起一个往暖手笼里塞了塞，软乎乎的：“肯定合适！溪茸说他们的黑熊大哥爪子最大，我再放大两个尺寸吧。”说着就去找竹尺，竹制的尺子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刻度，是太奶奶留下的老物件。
灶房外传来“咚”的一声，紧接着是沈清晏的喊声：“念雪！凌澈！快出来看！”
两人跑出去，只见竹田的雪地上，沈清晏正举着个竹制风筝，风筝尾巴是串竹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我做了个‘望雨竹’风筝，拖着礼盒飞过去！溪茸他们看见风筝，就知道是咱们寄的东西！”风筝线绕在竹制绞盘上，沈清晏正试着放线，竹铃的声音在雪夜里传得很远。
周伯也跟了出来，手里拎着个竹编大筐，里面装着防冻剂、竹绒脚垫，还有念雪新剪的“平安”红剪纸。“把这个挂上，”他递给念雪一串竹制小灯笼，“夜里亮着，风筝好认。”
念雪踮脚把灯笼系在风筝尾巴上，竹铃和灯笼穗子缠在一起，风一吹，红的绿的晃成一片。凌澈检查了风筝线的结实度，点头道：“可以了，顺风，能飞挺远。”
沈清晏猛地松开绞盘，风筝带着礼盒“呼”地窜上夜空，灯笼的光在雪雾里明明灭灭，像颗会飞的星星。“溪茸！接礼物咯——”他的喊声被风卷着，往远处飘去。
念雪望着风筝越来越小，忽然想起什么，往屋里跑：“我还有东西要加！”片刻后她拿着几枝风干的望雨竹枝跑出来，“把这个绑在礼盒上，告诉溪茸，咱们的竹子都冒绿芽了，她的灵竹也会快快长的！”
凌澈接过竹枝，灵巧地绑在礼盒边角，竹枝的清香混着雪气，格外清爽。“这样就齐活了，”他看了眼天色，“按风速算，明早就能到。”
沈清晏搓着手笑：“说不定溪茸正跟幼崽们堆雪鹿呢，看见风筝带着灯笼飞过去，肯定吓一跳！”
周伯往灶房走：“进屋暖和暖和，我煮了竹米姜茶，等着听好消息吧。”
灶房里，竹炉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响，姜茶的辣味混着竹米的香漫开来。念雪捧着茶杯，看着窗外风筝消失的方向，忽然问：“凌澈哥哥，你说溪茸收到礼物，会不会给咱们寄兽世的雪花呀？”
凌澈靠在竹椅上，手里转着竹简：“说不定会寄片会发光的雪花呢，她不是说兽世的雪夜里，有些雪花会发亮吗？”
沈清晏凑过来：“我猜会寄个小鹿玩偶，用灵竹纤维做的，肯定软乎乎的！”
周伯端着姜茶过来，给每人倒了一碗：“不管寄啥，都是心意。你太奶奶说过，隔着再远的路，心连着，就啥都能送到。”
念雪喝了口姜茶，辣得直吐舌头，心里却暖烘烘的。雪还在下，竹灯的光透过窗户，在雪地上投下圈光晕，像给远方的朋友递去个暖暖的拥抱。她仿佛看见溪茸他们围着落下的风筝，幼崽们踩着竹绒脚垫，黑熊大哥用爪子抹着防冻剂，溪茸举着望雨竹枝，在雪地里蹦跳着挥手——那画面，就像此刻竹仓里的热闹，一点也不觉得远。
竹炉上的茶壶还在唱着歌，竹铃的余音好像还在雪夜里飘，带着所有人的盼头，往兽世的方向，一点点靠近。
风筝带着礼盒消失在雪幕尽头时，周伯已经把竹米姜茶温得滚烫。念雪捧着茶杯，指尖被烫得轻轻摩挲杯壁，忽然指着窗外“呀”了一声——雪地里落着片透明的羽毛，沾着点金粉似的光，是刚才风筝飞过时掉下来的。
“是溪茸上次说的‘金羽鸟’的羽毛！”她捡起来揣进兜里，绒毛软得像云朵，“肯定是她偷偷塞在礼盒里的，想给咱们个惊喜。”
凌澈正用竹刀削着新的风筝骨架，闻言抬了抬眼：“她那边的金羽鸟，尾羽能做书签，遇热会显出花纹。”说着往火盆里添了块竹炭，火光跳了跳，映得他手里的竹条泛着暖黄。
沈清晏凑过去看他削竹片，竹屑簌簌落在雪地上：“等溪茸回信了，咱们再做个大点的风筝，把竹仓的新竹苗寄过去！我看那苗长得精神，说不定兽世的土地更养竹子呢。”
周伯蹲在灶前翻烤竹米饼，油香混着雪气漫出来：“急啥，先把这炉饼烤好。”他用竹铲把饼翻了面，金黄的饼皮上鼓起小泡，“溪茸说兽世的幼崽爱啃脆的，我多加了把竹糖霜，甜津津的正好。”
念雪咬了口刚出炉的饼，酥得掉渣，忽然听见竹编筐里的竹简“啪嗒”响了声——是凌澈写的用法说明，被风吹得翻了页。她捡起来时，发现背面还有行小字，是凌澈补的：“若遇暴雪，将防冻剂与竹绒布混合，裹在灵竹根部，可保三日不冻。”
“凌澈哥哥想得真细！”念雪把竹简放回筐里，看见筐角还压着张剪纸，是她剪的小鹿，正啃着竹枝，“这样溪茸就啥都不用愁啦。”
雪渐渐小了，竹仓的屋檐垂着冰棱，像串透明的帘子。沈清晏忽然指着天边：“看！风筝的灯笼还亮着呢！”远处的夜空里，一点暖光忽明忽暗，像颗会眨眼的星。
凌澈放下竹刀，往茶杯里续了点姜茶：“按路程算，后半夜能到。”
念雪捧着茶杯笑，姜茶的辣混着竹米的甜，从舌尖暖到心里。她忽然想起太奶奶的话，说“牵挂这东西，像竹根，看着在土里盘绕，其实早顺着风，摸到对方的地界了”。此刻望着那点光，倒真觉得，他们的心意正顺着风筝线，一点点往兽世跑呢。
灶房的竹钟敲了七下，周伯把烤好的竹米饼装进竹盒：“明早让清晏再放个风筝，送点热乎的饼过去。”
“我要在饼上刻小竹子！”念雪拿起竹制小刻刀，在饼上轻轻划着，“这样溪茸一咬，就知道是咱们竹仓的味道啦。”
雪停了，月光从云里钻出来，照亮竹仓的竹顶，也照亮那串垂在檐下的冰棱，折射出细碎的光，像在给远途的风筝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