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清晨,藕园门口贴出了一张招募令,毛笔字是周老先生写的,措辞是林墨拟的,但语气完全被程浩带歪了:
“笑林迷宫探险队”紧急招募!
任务:探索二爷爷苏清河埋藏四十年的地下迷宫。
要求:不怕黑、不怕鬼、不怕笑到肚子疼。
待遇:无工资,有惊喜(可能是惊吓)。
特别欢迎:会口琴者、能识别一百种笑声者、以及75岁以上健步如飞者。
报名截止:今天中午12点。
注:锦鲤元宝已内定向导一职,不接受异议。
招募令贴出去十分钟,报名处(就是石桌)排起了长队。
打头的是金阿婆,她拄着拐杖,但眼睛瞪得像探照灯:“我!我年轻时下过防空洞,能识别三十七种笑声!我还会绣地图!”
赵阿婆挤过来:“我耳朵灵,十里外谁笑我都听得出来!”
李阿婆不甘示弱:“我胆大,当年在藕园抓过‘鬼’——后来发现是清河扮的。”
七个老太太全报了名,平均年龄756岁,加起来超过五百岁。程浩看着这支“银发探险队”,眼前发黑:“阿婆们,下面可能很窄、很湿、很……”
“很刺激?”金阿婆兴奋,“我们就爱刺激!天天绣花,骨头都锈了!”
接着是王思然,她递上一份《探险安全预案》共二十页:“我报名安全官。已联系姑苏大学地质系提供技术支持,救援队待命,医疗站设在听雨轩。”
程浩感动:“王同学,你太靠谱了……”
“前提是,”王思然推眼镜,“所有人员必须穿戴安全装备,遵守我的指令。”
“一定!”
林墨自然加入,负责技术指导。他已经用地图碎片复原了迷宫三维模型,并标注了潜在风险点。苏小满负责后勤,正在打包干粮——不是压缩饼干,是她特制的“探险哈哈包”,馅料是高能量的肉松蛋黄,面皮加了菠菜汁染成绿色,命名为“勇气绿包”。
元宝在水缸里焦急地转圈,用尾巴拍出摩斯密码:“几点出发?我等的鱼鳞都掉了!”
中午十二点,探险队正式成立:
队长:程浩(自封)
副队长:林墨(众人推举)
安全官:王思然(无可争议)
后勤部长:苏小满(厨艺保障)
向导:元宝(内定)
队员:金阿婆、赵阿婆、李阿婆、孙阿婆、钱阿婆、周阿婆、吴阿婆(按报名顺序)
特邀顾问:沈阿婆、周老先生(坐镇地面指挥)
共十四人(加一鱼)。平均年龄……不忍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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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探险队抵达入口——水底影院东北角。
池塘已经排干,露出池底那个神秘的裂缝。裂缝长约一米,宽仅四十厘米,勉强够一个人侧身挤入。里面黑黢黢的,往外冒冷气。
“我先下!”程浩自告奋勇,背上背包(里面是绳子、手电、对讲机),侧身往裂缝里挤。
然后——卡住了。
不是比喻,是真卡住了。他肩膀进去了,肚子卡在裂缝中间,进退两难。
“程浩,”林墨在上面冷静分析,“你的肩宽42厘米,裂缝宽40厘米,理论上应吸气收腹。但根据你中午吃了三个勇气绿包的情况,腹围增加了约5厘米。”
“你怎么不早说!”程浩哀嚎。
元宝在水缸里看不下去了,它从缸里跳出来(地上铺了防水布),扭到裂缝边,用尾巴“啪啪”拍打程浩的屁股,像在推他。
“元宝说,”林墨翻译,“它让你放松,它帮你。”
话音刚落,元宝猛地用头撞向程浩的腰——不是真撞,是顶。一股巧劲,程浩“噗”地滑进去了,摔在下面的软土上。
“进来了!”他喊,“就是……屁股有点疼。”
接下来是老太太们。金阿婆第一个,她脱掉外套,灵活得像只猫,侧身一滑就进去了,落地稳稳的:“当年防空洞比这窄多了!”
赵阿婆、李阿婆紧随其后,个个身手矫健。反倒是年轻的苏小满有点紧张,被王思然拉着才下去。
元宝作为“向导”,被放在一个特制的水袋里——防水,透明,有供氧口,由程浩背着。它在水里游动,尾巴指向裂缝深处:“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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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内部比想象中宽敞。
通道是天然溶洞加人工修葺,墙壁上每隔一段就有壁灯——不是电灯,是油灯,但灯油早已干涸。林墨用强光手电照射,发现墙壁上刻满了字和画。
“看这儿!”苏小满指着一处刻字,“‘1982年7月15日,今日挖到此,阿绣送绿豆汤,书呆算错距离,多挖了三米。——清河记’”
旁边还有简笔画:一个人捧碗喝汤,一个人拿尺子量,一条鱼在旁吐泡泡。
金阿婆笑了:“是这儿!当年清河确实挖了个地道,说是要搞‘地下笑林’,我们还以为他开玩笑。”
继续深入,通道渐宽,前方出现一扇石门。门上无锁,只有两个大字:“百笑堂”。门边有个铜制的喇叭口,下面刻着说明:
“百笑堂入堂须知:
一、请向喇叭口输入一百种不同的笑声。
二、笑声须真诚,假笑、干笑、冷笑无效。
三、集齐百笑,门自开。
四、提示:可团队协作,但每人每天最多贡献十种笑。
——笑林门卫,1983年立”
“一百种?!”程浩傻眼,“谁一天能笑一百种?”
老太太们互相看看,突然同时笑了。
金阿婆先来:“哈哈哈哈!”——豪爽大笑。
赵阿婆:“嘻嘻嘻嘻……”——捂嘴偷笑。
李阿婆:“呵呵呵呵。”——含蓄微笑。
孙阿婆:“嘿嘿嘿嘿……”——狡黠坏笑。
钱阿婆:“咯咯咯咯。”——清脆如鸡笑。
周阿婆:“吼吼吼吼!”——粗犷豪笑。
吴阿婆:“噗嗤——!”——忍俊不禁。
七个人,十秒贡献了七种。
但离一百种还差得远。
程浩尝试:“哇哈哈!”
林墨:“……呵。”(勉强算一种)
王思然抿嘴:“嗯。”(更像哼)
苏小满:“嘻嘻!”
元宝在水袋里用尾巴拍打,发出“啪啪啪”的节奏,配合它张嘴闭嘴的动作,像在“无声笑”。林墨记录:“鱼类表情笑,算一种。”
二十分钟后,他们才凑到三十七种。程浩脸都笑僵了:“不行了,腹肌抽筋……”
金阿婆突然说:“用那个。”她指着墙上的一个暗格。林墨打开,里面是个老式录音机,旁边一堆磁带,标签写着:“笑林笑声库,1980-1985”。
“我就知道清河留了后手。”金阿婆笑,“他当年爱录音,说要把我们的笑声存起来,等老了听。”
林墨检查录音机:“电池早没电了,但有手动发电手柄。”程浩摇动手柄,录音机吱吱响,然后传出年轻的笑声——
是二爷爷的声音,爽朗大笑:“哈哈!今天阿绣终于肯穿我送的裙子了!虽然是她自己改过的,但好看!”
接着是年轻沈阿婆的声音,带着嗔怪:“笑什么笑!再笑我给你裙子剪了!”
周老先生温润的笑:“数据表明,阿绣说剪的时候,有87的概率不会真剪。”
还有其他人的笑声:李德福的憨笑、陈墨的文雅笑、梅长贵的戏腔笑、孙笑林的口琴伴奏笑……
录音机里储存了至少五十种不同的笑,加上现场的三十七种,喇叭口的计数器“咔哒咔哒”跳到九十九。
还差一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笑不出来了。
元宝在水袋里急了,它突然用头撞水袋壁,发出“咚咚”声,然后尾巴猛甩,水花四溅,配合它瞪圆的眼睛和咧开的嘴(如果鱼嘴能咧的话),形成一个极其滑稽的表情。
所有人都看呆了,然后——
“噗哈哈哈哈!”程浩第一个爆笑,“元宝你在做鬼脸吗?!”
其他人也跟着大笑,这次不是凑数,是真被逗笑了。
计数器跳到一百。
石门“轰隆”一声,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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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笑堂内部,是个圆形石室。
墙壁上全是小格子,每个格子里放着一卷磁带或一张纸条。中央有张石桌,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留声机,旁边有张字条:
“恭喜通关。这里的每一卷磁带,记录了我们十二人五年的笑声。若你听到,请笑一笑,让笑声延续。——清河,1985年封存”
金阿婆颤抖着拿起一卷磁带,标签写着:“1983年中秋,藕园赏月,阿绣唱歌跑调,全员笑滚。”她递给林墨。程浩摇动留声机手柄,针头落下,声音传出:
年轻的金阿婆:“我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月亮代表我的心……哎哟调跑了!”
众人爆笑,夹杂着二爷爷的声音:“跑得好!这是‘笑林改良版’!”
瓷器碰撞声、笑声、远处隐约的评弹声……
石室里安静下来,只有四十年前的笑声在回荡。几个老太太抹了抹眼睛,但嘴角是上扬的。
苏小满轻声说:“他们好开心。”
“是啊。”程浩说,“所以二爷爷要把这些存起来。”
王思然检查了所有磁带:“保存完好,可以数字化。这是珍贵的声音档案。”
元宝在水袋里转圈,尾巴指向石室另一头的门——那门上画着一把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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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关:声控钥匙门。
门上有个口琴形状的凹槽,旁边刻着:“请奏《茉莉花》前三小节。注:必须用孙笑林的口琴,其他无效。”
孙笑林的口琴在程浩包里——是闭幕式用的那把,后来一直留在藕园。程浩拿出来,但没人会吹口琴。
“我试试。”程浩放到嘴边,吹出一串破音:“噗——嘶——噗——”
门毫无反应。
林墨拿出手机查乐谱,但吹出来还是像漏气。
老太太们摇头:“我们只会唱,不会吹。”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元宝又急了。它在水袋里疯狂扭动,示意程浩把它放出来。程浩打开水袋,元宝跳到地上(地上有水迹),然后——
它游到门边,用尾巴有节奏地拍打地面,同时张嘴发出“噗噗”的声音。尾巴拍打声和“噗噗”声组合起来,居然形成了《茉莉花》的旋律!
“它在用尾巴打拍子,用嘴模拟音调!”林墨震惊,“这需要极强的节奏感和音准。”
更神奇的是,当元宝“吹”到第三小节时,口琴凹槽突然亮起蓝光,孙笑林的口琴自动浮起,悬在空中,发出同样的旋律——是四十年前孙笑林吹奏的录音。
两重旋律重合,门“咔”地开了。
程浩捡起口琴,看着元宝:“你到底还藏了多少技能?”
元宝扭回水袋,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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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是“时光窖”。
这是一个更大的石室,整齐排列着十二个陶缸,每个缸上贴着一个名字。缸口用蜡密封,旁边放着开缸工具和手套。
“这是……”苏小满靠近写着自己二爷爷名字的缸,“要打开吗?”
“开吧。”程浩说,“二爷爷留给我们,就是让我们看的。”
他们先开了“苏清河”的缸。里面不是金银财宝,是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件:老照片、日记本、电影票根、一颗乳牙(标签:“我的第一颗乳牙,代表初心”)、一绺用红绳扎着的头发(标签:“阿绣的,她不知道我偷剪的”)、还有几十封未寄出的信。
沈阿婆的那绺头发让众人沉默。程浩小心地拿起日记本,翻开一页:
“1984年3月12日,晴。今天挖迷宫挖到半夜,阿绣来送夜宵,骂我不睡觉。我看着她生气时瞪圆的眼睛,忽然觉得,如果迷宫永远挖不完,她就能永远来骂我。这想法很自私,但我喜欢。”
另一页:
“1985年6月30日,雨。明天去瑞士。迷宫封存。我把所有东西装缸,像埋时间胶囊。希望打开它的人,能笑着看我们哭过笑过的青春。如果那个人是阿绣……算了,她不会来的。”
程浩合上日记,鼻子发酸。
其他缸也陆续打开:沈阿婆的缸里是绣品和诗稿;周老先生的缸里是图纸和计算草稿;金阿婆的是针线和歌谱;孙笑林的除了口琴,还有一张去深圳的火车票,背面写:“此去不知归期,但笑林永在。”
每个缸都是一段人生切片。
老太太们看着自己的缸(有些是她们年轻时留下的,自己都忘了),又哭又笑。石室里充满感慨的叹息和释怀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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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门,标注“笑林之心”。
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圆形石室,中央有个石碑,碑前摆着十二个蒲团。石碑上刻着字:
“恭喜通关。
你们找到了所有记忆,听过了所有笑声,看过了所有故事。
那么现在,该回家了。
迷宫真正的出口,不在墙上,在你们心里。
带着这些笑声,继续往前走。
哭完了,记得笑。
笑完了,记得哭。
哭哭笑笑,才是人生。
——你们永远的朋友,苏清河。
1985年秋,绝笔。”
石碑背面还有一行小字:“ps:出口在你们进来的地方。但出去前,请围成一圈,大笑三声,让这里的回声记住你们的笑声。谢谢。”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依言围成圈。程浩、林墨、王思然、苏小满、七位老太太,还有水袋里的元宝(它吐了三个泡泡代表笑)。
“一、二、三——”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石室里回荡,撞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仿佛和四十年前的笑声混在一起,分不清过去现在。
笑完,入口处的裂缝突然传来亮光——是沈阿婆和周老先生在地面用手电照下来的信号,意思是该上去了。
回去的路轻松许多。老太太们边走边哼歌,程浩背着元宝,苏小满抱着二爷爷的日记,林墨和王思然收集了一些磁带样本。
爬到裂缝口时,夕阳正好照进来,金灿灿的。
地面,沈阿婆和周老先生伸手拉他们上来。看到每个人脸上又是泪又是笑,沈阿婆轻声问:“看到他了?”
“看到了。”程浩说,“他留了好多话。”
“那就好。”沈阿婆笑了,“那家伙,总算把憋了一辈子的话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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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所有人在藕园聚餐。
桌上摆着勇气绿包和热汤,中间放着孙笑林那瓶茅台——但没人舍得开。
程浩举起茶杯:“敬二爷爷,敬所有笑林友,敬今天的探险队,也敬……”他看向水缸里的元宝,“敬我们最棒的向导。”
元宝跃出水面,在空中转了个漂亮的圈。
金阿婆说:“下次探险什么时候?我还能下!”
赵阿婆:“下次找找清河说的‘笑林宝藏’,他总说埋了宝贝。”
林墨调出迷宫模型:“根据地图,还有三个分支未探索。但需要更专业的装备。”
王思然:“我可以申请科研项目,把迷宫做成文化遗产保护性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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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满翻着二爷爷的日记:“这里面还有好多菜谱没试……”
程浩看着大家,忽然觉得,探险从来不是为了宝藏,是为了这群一起探险的人。
而二爷爷最珍贵的宝藏,早就给他们了——就是这个永远充满意外、永远笑哈哈的藕园,和这群永远会陪他一起冒险的人。
夜里,程浩又去了池塘边。
月光下,水面平静,但水下藏着刚被唤醒的记忆迷宫。
元宝游过来,吐了个泡泡,泡泡里映着满月。
程浩笑了:“下次,我们去找‘笑林宝藏’?”
元宝甩了甩尾巴,像是在说:
“随时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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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迷宫内的录音磁带数字化工程启动,但第一盘磁带里发现了“隐藏音轨”——是二爷爷用暗语记录的“笑林宝藏”线索,需要解密。
金阿婆声称记得宝藏位置,但她画的藏宝图像抽象画,带着探险队挖遍了藕园也没找到。
孙笑林从云南寄来一封信,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迷宫地图碎片——正是缺失的最后一片,标注着宝藏确切坐标。
元宝突然开始绝食,除非程浩学会吹口琴——它要合奏《茉莉花》完整版。
国际笑林联盟来信:第二届大会将在藕园举办,但主题是“迷宫喜剧”,要求参赛者在迷宫里即兴表演。
老太太们组建“笑林考古队”,平均年龄76岁,每天拿着小铲子在园子里东挖挖西挖挖,沈阿婆说她们在“复习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