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辩论的风波与星火,随着哈斯特顿大学访问团的离去,并未立即平息,反而在国内外学术与科技圈持续发酵。廖凡以“繁星”创始人和光华特殊研究生的双重身份,在顶尖学术舞台上展现出的缜密思辨、务实风格以及对国家立场的坚定守护,经国内外媒体多角度报道,迅速成为热点人物。“繁星”国际测试版在辩论中惊鸿一瞥,更引发了海外科技圈和投资界的强烈好奇。一时间,“廖凡”和“繁星”的国际知名度骤升。
然而,处于舆论风口的廖凡,却已悄然返回蓉都。相较于外界的喧嚣,他更在意如何将此次京城之行的“势”,转化为星海科技实实在在的“进”。与哈珀教授初步探讨的代理模式,需要立即跟进;国际版“星拓”需要加速完善;国内业务更不能有丝毫松懈。他迅速召集核心团队,将京城之行的收获、挑战与下一步行动计划清晰传达,公司上下斗志昂扬,目标明确。
秦怀山院长对廖凡此次的表现极为满意。在他看来,廖凡不仅圆满完成了“学术尖兵”的任务,更展现了一名优秀青年学者和企业家的综合素养与家国情怀。为表嘉许,也为进一步巩固与这位得意门生(尽管是非典型)的关系,秦怀山特意在廖凡回蓉数日后,于蓉都一家颇具格调的私人会馆设下庆功宴,邀请的均是光华在蓉的知名校友、与学院联系密切的本地政商界贤达,以及廖凡在京结识的几位光华师长。规格不低,氛围更重交流与认可。
是夜,会馆庭院深深,灯火通明。宴设中式厅堂,古朴雅致。秦怀山作为主人,居中而坐,气度雍容。廖凡与颜薇陪坐主桌,面对一众前辈大咖,姿态谦逊而不失从容。席间,众人自然将话题引到京城辩论。廖凡避重就轻,多谈学术收获与对方观点带来的启发,少提个人表现,将功劳归于秦院长的指导与团队协作,言辞得体,赢得众人赞许。颜薇在一旁含笑倾听,适时为廖凡补充些细节,伉俪情深,令人称羡。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当众人以为宴会将在一片和乐中步入尾声时,会馆经理略显紧张地快步走入,在秦怀山耳边低语几句。秦院长神色微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对众人道:“诸位,有位贵客临时到访,我需亲迎一下。” 说罢起身。
片刻之后,秦怀山陪着一位身材挺拔、步履沉稳的年轻男子步入厅堂。来人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中山装,面容清癯,目光沉静,顾盼之间自有久居人上的沉稳气度,更有一股隐隐的、源自血脉与位置的威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恰到好处的笑容,既无咄咄逼人之感,又令人不敢轻视。
“陈主任?”席间有识得来人身份的,已低声惊呼,随即纷纷起身。
秦怀山朗声介绍:“诸位,容我介绍,这位是国家教委陈忠陈主任。陈主任今日恰好在蓉都调研,听闻我们小聚,特意拨冗莅临,大家欢迎!”
国家教委一把手,陈忠!这位可是真正的年轻俊彦,政坛明星!其家族渊源深厚,是开国元勋之后,标准的“红三代”。更为人称道的是,陈忠并非倚仗祖荫,自身能力极为出众,学历耀眼,从基层做起,作风务实,锐意改革,执掌国家教育大政后,力推教育信息化与公平化,是公认的少壮派实力人物。他的突然到来,让这场本属学术圈内的庆功宴,瞬间蒙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色彩。
“秦院长客气了,诸位请坐,是我冒昧叨扰了。”陈忠声音平和,抬手虚按,目光在席间扫过,最终落在了廖凡身上,停留了大约两秒,才移开。
众人重新落座,但气氛已微妙变化。秦怀山在主位旁加设一席,请陈忠坐下。陈忠也未过多客套,与秦怀山及邻座几位有分量的人物简短寒暄,话题不离教育发展、人才培养,言谈间思路清晰,信息量极大,显示出对全局的深刻把握。
廖凡心中念头急转。陈忠这个级别的人物,行程必然紧凑,所谓“恰好在蓉调研”或许不假,但“听闻小聚”便“拨冗莅临”,这理由未免牵强。联想到自己近期的“高光”表现,以及陈忠主管的领域……他隐约感到,这位陈主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在与秦怀山等人交谈片刻后,陈忠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向了廖凡。
“廖凡同学,京城的事,我都听说了。”陈忠看向廖凡,目光平静,却带着审视的穿透力,“面对哈斯特顿的诘问,应对得很不错。不仅守住了学理阵地,更难得的是那份不卑不亢、立足实践的气度。尤其是你最后那几句关于根在华国的话,很有力量。”
“陈主任过奖了。身为华国人,维护国家尊严、阐述真实情况,是分内之事。”廖凡欠身回答,语气诚恳。
“分内之事……”陈忠重复了一下,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瓷茶杯的边缘,似乎随意地问道,“我听说,哈珀教授很欣赏你,甚至提出了相当有吸引力的合作建议?如果,我是说如果,对方开出的条件更优越,比如直接提供哈斯特顿的教职、顶尖实验室的资源,甚至帮助‘繁星’在北美上市,你会怎么考虑?”
问题看似随意,实则尖锐。席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廖凡。秦怀山也微微凝神。
廖凡心中凛然,知道“考验”来了。他抬起头,迎向陈忠的目光,没有回避,声音清晰而坚定:“陈主任,感谢您的关注。哈珀教授的确表达了欣赏。但有些选择,与条件优劣无关。我生在华国,长在华国,我的事业、我的团队、我理解的问题和想要解决的痛点,都深深植根于这片土地。‘繁星’能走到今天,离不开国家发展提供的巨大市场、相对稳定的环境,以及在关键领域(如网络安全)给予的信任和合作机会。饮水思源,这个道理我懂。更何况,”
他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深沉:“科技或许无国界,但科技企业和科技工作者是有祖国的。我们的数据、我们的用户、我们创造的就业和税收、我们未来可能掌握的核心技术,都与这个国家的命运紧密相连。见利忘义、数典忘祖的事情,我不会做,星海科技也不会做。这不是唱高调,这是一个创业者对自己、对团队、对用户、也是对国家最基本的责任。”
这番话,既回应了诱惑,也表明了立场,更隐含了“繁星”与军方合作、深知责任重大的背景。陈忠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缓和。
“责任……”陈忠放下茶杯,微微颔首,“你提到责任,很好。那么,廖凡,你觉得一个企业,尤其是掌握了先进互联网技术的企业,除了商业成功、解决就业、依法纳税之外,对国家、对社会,还能承担哪些更深层次的责任?”
话题在深入。廖凡心思电转,结合陈忠的身份,一个念头逐渐清晰。他斟酌着语句,缓缓道:“我认为,至少还可以在两个方面努力。一是利用技术力量,助力解决社会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问题。比如,通过平台能力,弥合城乡、区域间的信息鸿沟,赋能偏远地区教育、医疗、特色产品销售。二是,积极参与构建面向未来的、健康可持续的数字生态,尤其是在青少年成长和教育领域。技术是双刃剑,如何让技术更好地服务于人的全面发展,特别是下一代的健康成长,是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科技公司必须深思并付诸行动的课题。”
“教育……”陈忠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眼中锐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说得具体点。如果国家需要你,需要星海科技,利用你们的技术和经验,开发一款能够真正惠及全国亿万学子、覆盖小学到大学各学段、助力教育公平与质量提升的软件平台,你愿意接这个担子吗?这不是商业项目,可能利润有限,但意义重大,挑战也巨大。你需要面对各地参差不齐的信息化基础、复杂多元的教育需求、极高的安全稳定要求,以及可能来自各方的压力和审视。”
图穷匕见!陈忠此行的第二个,也是真正的目的,终于显露。这不仅仅是一个“学习软件”的开发委托,更像是一项由国家意志背书的、极具战略意义的“信息基建”任务。成功,则星海科技将深深嵌入国家教育现代化进程,获得无与伦比的政策信任和品牌高度;失败,或出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廖凡感到了沉甸甸的分量。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颜薇,颜薇眼中充满信任与支持。他又看向秦怀山,秦院长轻轻点头。最后,他目光回到陈忠脸上,那平静目光下是殷切的期待和不容退缩的考验。
没有犹豫,廖凡站起身,向陈忠,也向在场众人,郑重地说道:“陈主任,如果国家信得过,如果教育部门认为星海的技术和能力可以为此贡献力量,我,廖凡,代表星海科技全体同仁,义不容辞,全力以赴! 商业利润可以放在其次,我们愿意将此视为公司最高的社会责任和荣誉所在。必将集中最优资源,以最严标准,全力投入,争取打造出一款真正好用、实用、安全、能经得起时间和亿万师生检验的教育软件平台,不辜负国家的信任和亿万学子的期待!”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陈忠凝视廖凡片刻,终于,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赞许和一丝放松的笑容。他也站起身,向廖凡伸出手:“好!廖凡同志,有担当!有魄力!国家需要的就是你这样有技术、有情怀、有担当的年轻企业家!这件事,教委这边会正式立项研究,尽快启动。希望你们也提前做些调研和准备。具体细节,后续会派专人与你们对接。”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一刻,不再仅仅是长者对晚辈的嘉许,更意味着一种基于共同理想和责任的重托正式交付。
庆功宴在最高潮处画上句号。送走陈忠及诸位宾客,夜色已深。秦怀山拍拍廖凡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程车上,颜薇靠在廖凡肩头,轻声道:“接下这个担子,我们恐怕又要忙得天昏地暗了。”
廖凡握紧她的手,望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目光坚定而灼热:“是啊,但这忙得有价值。薇薇,这不仅是一个项目,这是一张通往未来的船票,一张承载着国家和下一代希望的船票。星海的征途,从此又多了一片必须征服的、名为‘教育’的星辰大海。我们,准备好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