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廖凡完全沉浸在了光华管理学院特有的学术备战氛围中。在秦怀山院长的安排下,他与光华选拔出的五人学生团队进行了多次深入的研讨和模拟推演。团队包括两位理论功底扎实的宏观经济学博士生(周哲、吴瀚),两位对产业创新和制度经济学有深入研究的经济学硕士(沈薇、郑涛),以及一位兼具法学背景、关注国际经济规则的经济学博士生(赵明远)。五人皆是光华同辈中的佼佼者,思维敏捷,表达流畅。
通过密集的交流,廖凡迅速摸清了各人的“长项”:周哲擅长大开大合的理论框架构建和模型推演;吴瀚对全球经济史和比较经济体制了如指掌;沈薇心思缜密,擅长从微观数据和案例中捕捉关键逻辑;郑涛对技术创新扩散和产业集群理论有独到见解;赵明远则能娴熟运用国际规则和法理进行边界清晰的论辩。这是一个搭配合理、攻守兼备的团队。
“哈珀教授可能会用标准的‘市场失灵’或‘政府过度干预’框架来套用中国互联网产业的发展。” 沈薇在模拟中扮演对方辩手,抛出观点,“他们会认为,初期一定的保护或非市场手段,虽然催生了本土巨头,但长期会抑制真正的创新和国际竞争力。”
廖凡沉吟片刻,回应道:“这时,‘繁星’的故事可以这样讲:我们起步时,面对的是国际巨头的绝对优势。所谓的‘保护’或‘本土化空间’,更像是给一颗本土种子提供了不被参天大树完全遮蔽阳光雨露的‘苗圃期’。但种子能否发芽、破土、最终长成大树,取决于土壤本身(巨大且差异化的内需市场)、种子的基因(团队的技术和产品能力)以及园丁的适度修剪(合理的监管和引导,如网络安全法、反垄断指南雏形)。‘繁星’的‘朋友圈’、‘摇一摇’并非政策产物,而是对本土用户社交需求的敏锐捕捉和快速迭代;与军方合作,是技术可靠性获得国家层面认可后,自然延伸出的服务能力。这整个过程,是市场发现需求、企业响应需求、政府规范需求并创造新需求的动态互动,而非简单的‘规划’或‘放任’。”
他的分析,结合真实的产品演进和决策节点,让周哲等人频频点头,觉得提供了极佳的理论“注脚”。
“你需要把这种动态性、复杂性和路径依赖讲清楚,避免被简化为‘政策扶持成功’的单一叙事。” 秦怀山在旁点拨,“要强调企业家精神、工程师文化、用户选择在其中的核心作用,同时不回避在特定阶段,符合国情的治理框架所提供的稳定预期和纠错机制。这才是中国故事的复杂性和真实性所在。”
廖凡深受启发,不断完善着自己的叙事逻辑和论据组织。
就在廖凡沉浸在学术推演中时,蓉都的后方传来了好消息。王凌带领着新扩充的技术团队,以惊人的效率完成了“繁星”国际版(内部代号“星拓”v09)的基础开发。虽然廖凡要求“不急于求成”,但王凌显然将老板临行前的指示放在了最高优先级。
11月20日,周六上午,美丽国哈斯特顿大学访问团抵达京城,开始为期一天的适应性休整和市内参观。同一天下午,廖凡收到了王凌通过加密信道发来的一个压缩包和简要说明。
“廖总,‘星拓’基础版已完成。包含:1 全界面英语本地化;2 核心功能(注册、登录、即时通讯、‘瞬间’、‘朋友圈’基础功能、‘摇一摇’、‘漂流瓶’)适配;3 初步符合主流地区(参考欧盟gdpr前身理念及北美隐私框架)的隐私条款和用户协议模板;4 测试用服务器已部署于港岛(低延迟,国际访问友好)。安装包及后台管理权限已发送。可支持小范围邀请码测试。后续本地化(如货币、支付、文化禁忌过滤)及深度合规需根据目标市场细化。王凌。”
效率惊人!廖凡立刻在宾馆房间的笔记本电脑上下载安装。界面简洁,语言流畅,核心功能运行顺畅。虽然还略显“骨感”,缺少针对特定文化的深度运营内容,但作为一个展示基本理念和技术的“原型”,已经足够惊艳,尤其是“朋友圈”和“摇一摇”这种充满创意和趣味的社交模式,在英语界面下依然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廖凡心中成形。这次学术交流,特别是公开辩论环节,必定有媒体关注,也会有对华国创新感兴趣的海外学子、学者在场。何不借此机会,让“繁星”国际版以一种低调而自然的方式“亮相”?不进行商业推广,而是作为他论述中的一个“可触碰的案例”,一个“未来可能性的展示”。
他立刻联系王凌和徐敏,做了简短部署:“王凌,准备一批(200个)一次性邀请码,关联到这个国际测试版。徐敏,准备一份极简的、突出‘繁星’理念(连接、分享、探索)和核心创新功能的英文介绍单页电子版。我要在辩论现场,视情况,非常克制地、定向地发放给极少数表现出浓厚兴趣的对方团队成员或现场观众,仅作为‘学术案例的延伸体验’,而非商业行为。注意,务必强调是‘测试版’、‘技术演示’。”
王凌简洁回应:“明白。邀请码系统一小时内可上线。” 徐敏也立刻行动:“英文材料马上准备,会突出创新性和用户驱动理念。”
有了这个“实物案例”在手,廖凡感觉底气更足了。这不再仅仅是口头讲述,而是可以让人亲手触摸、体验的“中国创新”。
访问团游览京城的日子,也是廖凡最后静心梳理、查漏补缺的时间。他谢绝了不必要的社交,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和打印出来的各种资料。
他开始系统地梳理自己作为“穿越者”所拥有的、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图谱,并思考如何审慎、有选择地将其转化为辩论中的“弹药”或“预警”。
关于经济增长与结构: 他回忆2010年后中国经济的演进脉络,包括转型阵痛、消费升级、互联网+对传统产业的改造、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等。在辩论中,他可以强调“繁星”所代表的平台经济在优化资源配置(如降低小微企业营销成本)、促进灵活就业、激发内需(如“朋友圈”电商雏形)方面的潜力,这是未来增长动能的微观体现。对于结构性质疑,可以承认转型的必然性和挑战,但强调庞大市场纵深所带来的回旋余地和试错空间。
关于创新动力: 结合“繁星”案例,他可以阐述一种“需求牵引-市场试错-技术突破-生态协同”的复合创新模式。可以提及未来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的广阔前景(基于当前已有趋势进行合理展望),指出中国的市场规模和复杂应用场景,为这些技术的落地和迭代提供了独一无二的“试验场”,这可能催生出不同于硅谷的、解决实际问题的创新路径。
关于全球化的未来: 他隐约记得未来十年全球化遭遇的波折和“壁垒”抬头的趋势。在辩论中,可以强调“繁星”国际版所代表的,是一种基于技术和人文连接的、新型的全球化可能性——跨越文化障碍的社交体验。可以委婉指出,技术连接(如社交平台)与实体贸易、资本流动一样,是全球化的重要维度,甚至可能成为缓解误解、增进民间交流的润滑剂。
关于可能的知识产权和数据诘难: 这是预设的重火力点。廖凡仔细回忆了“繁星”发展过程中,在加密技术、架构设计上的自主创新点(得益于王凌及其背后组织),以及公司在数据安全和用户隐私保护上投入的巨大努力(多层加密、隐私协议、军方合作的安全背书)。他准备用具体的技术方案和合规举措来回应,并可以适时提出,在数据治理和数字主权领域,各国都在探索,中国也在积极构建符合自身国情和法律框架的规则,旨在平衡发展、安全与权利保护。
他特意提醒自己,在运用前瞻性认知时,必须克制。不能表现得像“预言家”,而应体现为基于现状和逻辑的“敏锐洞察”与“合理推演”。重点在于展示一种更开放、更辩证、更扎根实践的思维方式,而非抛出惊世骇俗的结论。
窗外,京城的夜空深邃。廖凡合上笔记本,走到窗边。两天后,他将踏上那个汇聚了中外目光的讲台。那里不仅是学术观点的交锋场,更是一个向世界展示中国新一代创业者、思考者精神面貌的窗口,也可能成为“繁星”驶向更广阔天地的第一个泊位。
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眼神平静而坚定。知识已备,案例在手,团队同心。此刻的他,不再仅仅是星海科技的ceo,更是一名肩负着特殊使命的“学术尖兵”。这一次,他要让来自美丽国常春藤的精英们看到,东方的智慧与创新,正以他们或许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蓬勃生长,并准备与世界进行一场平等而精彩的对话。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