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如墨,泼洒在长岛寂静的私人道路上。
红旗l5如同一道带伤的黑色闪电,撕裂夜的帷幕,最终滑入庄园铸铁大门内。车轮碾过碎石车道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车门开启,梦魇率先踏出,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极细的竖线,如夜行猎豹般扫视着庭院每一寸阴影。她的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千米之外常人无法察觉的细微声响——那是金属轻碰的脆响、压抑的闷哼、身体倒伏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梦魇内心:f4已经清理完毕。七个暗哨,三个追踪信号源,全部静默。方圆一点五公里内,暂时干净了。)
她转身拉开后车门。
塞拉菲娜踉跄着下车,月光灰的礼服下摆沾染了硝烟与尘埃,裙裾撕裂处露出苍白的小腿。她站在庄园昏黄的庭院灯光下,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已经不同——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破茧而出的坚硬。
“他们不会罢休,对吗?”她的声音沙哑,却不再破碎。
梦魇没有看她,依旧警戒着外围:“不会。但这里,他们进不来。”
话音未落,庭院四周的景观灯骤然变暗三分,与此同时,隐藏在玫瑰丛、石雕底座、银杏树干内的微型激光阵列无声启动,在肉眼不可见的红外光谱中编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庄园主建筑的死亡之网。地面传来极细微的震动——地下安全屋的钛合金闸门已经就位。
“四方防御阵协议已启动。”梦魇的耳麦里传来f1冷静的电子合成音,“外围防御层激活,反狙击声波阵列待命,无人机巡航空域净空。”
塞拉菲娜抬头望着这座在夜色中如同中世纪城堡般森严的建筑。
可她的心依旧悬在深渊边缘。
(塞拉菲娜内心:他还在外面……因为我……)
“进去。”梦魇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不容置疑,“你需要清洗、进食、休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
塞拉菲娜看着她——这个永远如影子般跟随在范智帆身边的女人,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某种近乎虔诚的笃定。
“你相信他一定能回来。”塞拉菲娜忽然说。
梦魇终于转头看她,停顿两秒,吐出两个字:
“永远。”
……
范智帆踏过最后一个黑袍人的尸体。
夜风卷起血腥味,裹挟着东河潮湿的腐气扑面而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干净,没有血迹,只有指关节处因高频格挡而泛起的淡淡红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范智帆内心:五芒星阵……配合精妙,单体战力约等于顶级特种兵,但战术思维还停留在五十年前。所谓的“诅咒执行者”,不过是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缺乏真正的战场智慧。)
他俯身,用刃刺挑开为首黑衣人的面罩。
下面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白人男性面孔,约四十岁,五官没有任何特征,像无数张可以随时融入人群的脸。唯独眉心处,有一个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烙印——倒十字与玫瑰的微型变体。
范智帆用终端拍下,图像瞬间上传至云端,标注“优先级ss”。
然后他起身,环顾四周。
码头废弃的集装箱如钢铁墓冢般堆叠,远处曼哈顿的璀璨灯火在这里化作模糊的光晕。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枪战、撞击、打斗,虽然都发生在相对偏僻路段,但纽约警察的反应速度不该这么慢。
除非……
(范智帆内心:有人提前打点了巡逻路线,或者更糟——今晚的“清理行动”,某些执法机构本就知情,甚至参与了封锁。)
不宜久留。
他转身,朝着与长岛相反的方向疾行——不是逃离,而是战术迂回。真正的猎人永远不会沿直线返回巢穴。
三分钟后,他拐入一条堆满垃圾箱的后巷。
巷口蹲着七八个身影,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劣质大麻的甜腻气味混着酒精的酸臭扑面而来。纹身、脏辫、破洞牛仔裤,典型的布鲁克林街头混混。
他们看见范智帆的瞬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不是因为认出他是谁——此刻的范智帆只穿着黑色战术服,身上没有明显标识——而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息:刚刚经历过杀戮的、尚未完全收敛的冰冷血腥味,以及顶级掠食者踏入领地时本能的威压。
混混们交换眼神,其中一个戴着金色鼻环的光头壮汉上前一步,手里掂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管。
“嘿,兄弟,这是我们的——”
话没说完。
范智帆看了他一眼。
就一眼。
灰蓝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寒光,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人类看着脚下爬过的蚂蚁。
光头壮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握钢管的手开始发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是生物本能对绝对危险的恐惧,超越理智,直击脊髓。
范智帆从他身边走过,脚步未停,甚至没有放缓。
混混们自动让开一条路,没有人敢动,没有人敢说话,连呼吸都压到最低。直到那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尾,所有人才瘫软般呼出一口气。
“操……”光头壮汉抹了把额头的汗,钢管“哐当”掉在地上,“那他妈是什么东西……”
范智帆转入一条相对整洁的街道。
这里已经接近中产阶级社区,路旁是整齐的联排别墅,偶尔有晚归的车辆驶过。他打算从这里叫一辆加密网约车,绕路返回长岛。
但就在他拿出终端的刹那——
“范先生。”
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不是身后。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像夜风本身在说话,带着某种奇异的共鸣,分辨不出源头。
范智帆的手指停在终端屏幕上方半厘米。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因为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全身的汗毛已经倒竖,脊椎传来针刺般的预警。这种危机感,比面对五个黑袍人时强烈十倍,甚至超过了刚才那个暗红护目镜的首领。
(范智帆内心:来了……真正的高手。)
他缓缓转身。
路灯下,约十五米外,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范智帆此刻才“看见”他。
那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有任何品牌标识,布料在光线下泛着哑光质感。脸上戴着一张纯白色的陶瓷面具,没有任何花纹,只有眼部开孔后露出的——一片漆黑。不是戴了墨镜的漆黑,而是如同深渊般吞噬光线的纯粹黑暗。
面具男的身材修长挺拔,站姿随意,甚至有些慵懒地微微倚着灯柱。但范智帆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每一寸肌肉都处于绝对的控制状态,可以在千分之一秒内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
最诡异的是,范智帆的“场感”在触及对方时,如同石沉大海——不是被反弹,不是被抵消,而是如同触摸虚无。这个人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只是一个投射过来的幻影。
“夜色不错,”面具男开口,声音经过特殊处理,是一种中性、平滑、毫无起伏的电子音,“适合散步,也适合……谈生意。”
范智帆没有动。他的呼吸依旧平稳,但体内的血液流速已经提升了30,所有感官调整至战斗峰值状态。
“我回家。”他开口,声音平淡如常,“你是要拦路?”
“不敢。”面具男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得如同十八世纪的贵族,“只是受人所托,带一句话。”
“说。”
“我家主人让我转告范先生:若您选择投靠凯撒,还请您……重新考虑。”
范智帆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范智帆内心:冥王的人?不,不对。冥王行事风格更直接,不会派这种级别的使者来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而且这个人的气息……)
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近乎狂妄的、带着讥诮的笑容。
“投靠凯撒?”范智帆重复这四个字,仿佛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你们的消息源,是不是该换一批了?”
面具男顿住了。虽然他的表情藏在面具后,但那一瞬间身体的微僵没有逃过范智帆的眼睛。
“范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范智帆向前踏出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二米——一个对于高手而言足以决定生死的临界距离,“如果冥王手下的人,连‘合作’和‘投靠’都分不清楚,那我觉得,他恐怕没资格坐在那张牌桌上。”
空气凝固了三秒。
面具男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经过电子处理,变成一串怪异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声响。
“原来如此。”他点头,姿态重新放松,“是我冒昧了。那么,范先生与凯撒,是合作关系?”
“你可以这么理解。”范智帆的灰蓝色瞳孔锁定面具男眼部那两片黑暗,“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也有一句话,麻烦带给你的主人。”
“请说。”
“想要合作,可以。但我需要知道‘钥匙’的全部信息——不是传闻,不是碎片,是完整的、可验证的情报。”范智帆一字一句,“这是入场券。没有这张票,所有谈话,免谈。”
面具男的身体再次僵住。
这一次,僵硬持续了整整五秒。
范智帆能感觉到,那两片黑暗之后的“目光”,正死死钉在自己脸上,试图从每一个微表情中挖掘出真实意图。
“钥匙……”面具男缓缓重复,“范先生果然触及核心了。我会转达。”
他微微颔首,似乎准备离开,却又停下脚步,侧过头,用那种平淡无波的电子音补了一句:
“哦,对了。还有个消息,算是……附赠的。”
“说。”
“小泉二次郎,”面具男吐出这个名字,“半小时前,死了。”
范智帆的瞳孔骤然收缩!
但他控制的极好,面部肌肉没有丝毫变化,连心跳频率都没有改变。
(范智帆内心:死了?那个日本疯狗?在这种时候?)
“他死了,”范智帆的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关我什么事?”
面具男似乎笑了笑——虽然面具没有表情,但肩膀的微颤暴露了情绪。
“确实不关您的事。”他欠身,“那么,告辞。”
话音落下的瞬间,面具男的身影开始“褪色”。
不是消失,不是移动,而是如同被橡皮擦从现实里一点点抹去——从边缘开始,轮廓逐渐模糊、透明,最后彻底融入夜色,连一丝气流扰动都没有留下。
范智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具男消失的位置,灰蓝色的瞳孔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凝重的寒意。
(范智帆内心:不是光学迷彩,不是高速移动……是某种空间干涉技术?不,不可能,那种技术还在理论阶段。那么是……催眠?集体幻觉?还是……)
他的思维被突如其来的警笛声打断。
刺耳的、铺天盖地的警笛声,从街道两端同时响起!
红蓝爆闪灯将整条街染成诡异的光影地狱!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中,六辆警车从前后路口同时冲出,呈钳形堵死所有去路!
但这还没完——
“嗡嗡嗡嗡——!”
直升机旋翼的轰鸣撕裂夜空!两架黑色无标识的“小鸟”直升机从低空掠过,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审判之剑,将范智帆牢牢钉在原地!
车门被暴力推开!
二十余名全副武装的特警蜂拥而出,防弹盾牌、破门锤、震撼弹,标准的人质解救队配置!但他们的枪口,全部指向范智帆!
而在特警之后,三辆黑色萨博班急停,车门开启,走下来八名穿着便装但气质冷硬的男人和女人——深色西装,耳麦,腰间明显的枪套,眼神如同扫描仪般锐利。
cia外勤特工。
其中为首的是个约五十岁的秃顶男人,鹰钩鼻,薄嘴唇,手里捏着一个平板电脑。他走到距离范智帆十米处停下,抬起平板,屏幕上是范智帆的高清照片。
“范智帆。”秃顶男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木板,“纽约市警察局与中央情报局联合行动。你涉嫌十二项一级谋杀、三项恐怖活动策划、以及非法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他合上平板,鹰隼般的眼睛盯着范智帆: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你有权聘请律师,如果你无法负担,法庭将为你指定。”
他顿了顿,补上最后一句:
“现在,双手举过头顶,跪下,脸朝下趴在地上。不要有任何多余动作,否则我们将使用致命武力。”
所有枪口在同一瞬间上膛。
“咔哒!咔哒!咔哒!”
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街道里回荡。
范智帆缓缓抬起双手。
他的动作很慢,很平稳,每一个角度都控制在绝不会引起误判的范围内。灰蓝色的眼睛扫过全场——特警的站位、狙击手的可能位置、直升机的高度、cia特工的手部动作……
(范智帆内心:二十七名特警,八名cia,两架直升机,至少三个狙击小组。配置完全超标,这不是常规逮捕,这是战争级别的围捕。而且……时机太巧了。)
他想起面具男离开前的话。
小泉死了。
然后他就被包围了。
(范智帆内心:嫁祸。完美的借刀杀人。是谁?冥王?凯撒的政敌?还是……那个“蛇首椅”背后的力量?)
他的膝盖缓缓弯曲,身体前倾,最终以标准姿势趴倒在地。
冰冷粗糙的沥青路面贴着侧脸,尘土和机油的味道钻进鼻腔。四名特警迅速上前,膝盖压住他的背,粗暴地将他的双手反铐在身后。金属手铐咬进腕骨,力道极大,普通人已经痛呼出声。
范智帆一声不吭。
他被拽起来,推向警车。cia秃顶男人走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
“布鲁克林码头,五具尸体。格林威治村,三具。中城区,两具。加上小泉二次郎……范先生,你今晚很忙啊。”
范智帆侧头看他,灰蓝色的瞳孔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
“我要见我的律师。”
“当然。”秃顶男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但在那之前,你恐怕得在我们特别准备的‘套房’里待上一阵子了。放心,那里很安全——安全到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范智帆被塞进萨博班的后座,左右各坐一名持枪特工。车门关闭的瞬间,他最后看了一眼车窗外——纽约的夜空,被警灯染成病态的紫红色。
(范智帆内心:游戏升级了。从暗杀,到围猎,再到国家机器亲自下场……有意思。)
萨博班引擎咆哮,车队如黑色长龙驶向曼哈顿下城。
那个方向,不是警察总局。
是联邦拘留中心——俗称“坟墓”,专门关押恐怖分子和高度危险政治犯的地方,进去的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信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核弹,冲击波在五分钟内席卷了整个北美高层的地下网络。
梦魇的耳麦里炸开f1急促的声音:
“警报!老板被联邦带走!地点曼哈顿下城,车队配置异常,目的地推测为‘坟墓’!重复,老板被——”
梦魇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但她没有慌。三秒后,她已经冲进书房,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出残影,加密通讯频道全部启动,预设的十七个应急协议同时加载。
塞拉菲娜推门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怎么了?我听见——”
“他出事了。”梦魇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被cia和纽约警方联合逮捕,罪名是连环谋杀和恐怖活动。”
塞拉菲娜的身体晃了晃,扶住门框才没有倒下。
(塞拉菲娜内心:因为我……全都是因为我……诅咒没有结束,它换了一种方式,要用国家机器碾碎他……)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她的声音却异常嘶哑而坚定:“我们能做什么?”
梦魇转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动摇:
“相信他。”
“就这样?”
“就这样。”梦魇重新看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因为他从来不需要我们‘救’他。他只需要我们在他回来时,确保一切还在掌控中。”
她调出庄园防御系统的全息图,声音斩钉截铁:
“而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他回来之前,守住这座堡垒。所有外部联络切断,进入绝对静默状态。f4,汇报外围情况。”
“外围干净,但检测到三组不明信号源在五公里外徘徊,疑似侦察无人机。已启动电子干扰,对方已撤退。”
“继续监控。”梦魇深吸一口气,看向塞拉菲娜,“现在,去休息。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
塞拉菲娜看着她——这个永远冷静、永远笃定的女人。忽然间,她内心的恐惧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些。
也许,相信他,就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也是唯一正确的事。
……
屏幕上是刚刚收到的加密简讯,只有一行字:
【范智帆入彀。‘坟墓’。】
凯撒端起水晶杯,深琥珀色的威士忌在杯中荡漾。他没有看平板,而是盯着壁炉里跳跃的火焰,琥珀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明灭的光。
“你觉得,”他缓缓开口,“他能撑多久?”
“取决于他们想从他嘴里挖出什么。”特蕾西在他对面坐下,优雅地叠起双腿,“如果是常规审讯,他可能会让那地方变成他的主场。但如果是‘特殊处理’……”
她没有说下去。
凯撒啜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我们该出手吗?”特蕾西问。
“出手?”凯撒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怎么出手?闯进联邦拘留中心抢人?那等于向整个美国宣战。”
他放下酒杯,手指轻敲桌面:
“不,我们等。”
“等什么?”
“等他自己出来。”凯撒的眼神变得深邃,“如果他连这种局都破不了,那他也不配做我们的‘钥匙’。而如果他出来了……别忘了他还有朋友暗杀之王伊戈。”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那我们就得重新评估,这个‘范智帆’到底有几斤几两,究竟藏着多少我们不知道的底牌。”
……
麦卡伦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同星河般璀璨的曼哈顿夜景。
他的贴身助手——那个永远穿着三件套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英伦老管家——静立在他身后三步处,手里托着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未动的咖啡。
“他进去了。”老管家轻声说。
“我知道。”麦卡伦没有回头,灰绿色的猫眼石瞳孔倒映着城市的流光,“你觉得,这是谁的手笔?”
“表面看,是司法系统的常规动作。但时机、罪名、抓捕规格……都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场精心设计的舞台剧。”
麦卡伦笑了。
“舞台剧……说得不错。”他转身,接过咖啡杯,却并不喝,只是用指尖感受着瓷器的温度,“那你猜猜,导演是谁?”
老管家沉默片刻。
“凯撒不会这么做,他需要范智帆活着。冥王……有可能,但风格不符。至于其他几家,动机不足。”
“所以?”
“所以,”老管家抬起眼,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可能是‘蛇首椅’终于不耐烦了,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式,把棋盘上的变数抹掉。”
麦卡伦点点头,又摇摇头。
“也许。但还有一种可能。”他走到办公桌前,手指划过桌面上一份标注“绝密”的文件夹,“也许,是范智帆自己……需要进去一趟。”
老管家愣住了。
“您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麦卡伦打开文件夹,里面是范智帆过去五年所有可查行动的分析报告,“但你看这里:三年前,他在莫斯科被fsb关押过四十八小时。出来后,他在黑市的悬赏金翻了三倍,而fsb负责审讯他的那个部门,全员调职。”
他又翻一页:
“两年前,他在开罗被当地军方扣押七十二小时。出来后,他拿到了北非三条走私航线的控制权,而那支扣押他的特种部队,三个月后在一次‘训练事故’中全军覆没。”
麦卡伦合上文件夹,看向老管家,灰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近乎兴奋的光芒:
“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永远不会落入陷阱。而在于……每一次他落入陷阱,最后被吃掉的,都是设陷阱的人。”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纯麦威士忌,举杯对着窗外虚空致意:
“所以,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看看这座‘坟墓’,究竟会埋了谁。”
……
面具男单膝跪地,头深深低下。
他面前是一张巨大的黑曜石王座,椅背上雕刻着缠绕的巨蟒与荆棘。王座隐在阴影中,只能看见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冷的石材。
“他拒绝了。”王座上传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某种奇异的共鸣,仿佛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胸腔深处震动而出。
“是。”面具男的声音依旧经过处理,“但他提出了条件。”
“钥匙。”
“是。他要完整的钥匙情报,作为合作入场券。”
王座上的手停止了敲击。
密室陷入漫长的死寂。
许久,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玩味:
“他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或者说,他猜到的,比我想象的准。”
“主人,需要我继续监视吗?”
“不。”王座上的身影微微前倾,阴影稍微褪去,露出一截线条凌厉的下颌,“既然警方和cia已经下场,我们就退到幕后。让国家机器先去试试他的成色。”
“可是,如果他死在‘坟墓’里……”
“那他就不是我要找的人。”冥王的声音冰冷而残酷,“连这种级别的围猎都破不了局,他也没资格触碰‘钥匙’。”
一个模糊的、经过层层扰频处理的身影坐在其中,只能看到大致轮廓,无法分辨任何特征。这就是“冥王”——一个连最亲近手下都可能未曾见过其真面目的存在。
“他信了多少?”冥王的声音是直接合成的中性音,毫无情绪波动。
“最多三成。”面具男回答,“但他对‘钥匙’的反应极其强烈,确认了他已深入漩涡中心。他承诺短期内不与凯撒缔结排他盟约,这等于为我们留下了操作空间。”
“很好。”数据流座椅微微闪烁,“凯撒想把他当‘钥匙’去开科赫家族那把锁,而我们……只需要确保这把‘钥匙’不会彻底落到任何人手里。混乱,才是我们的沃土。”
“小泉的死,已成功将多方视线引向范智帆。警方和cia的介入,会迫使凯撒和蛇首椅背后的势力都暂时缩手,给我们腾出时间。”
冥王的身影在数据流中似乎点了点头。
“科赫家族那个可怜的‘圣女’呢?”冥王问,语气如同谈论一件废弃物品。
“已按您的指示,彻底放弃接触。她已是‘诅咒’的明牌诱饵,价值耗尽,且会引来不必要的古老视线。”面具男回答,“现在,范智帆才是焦点,也是更好的杠杆。”
“那么,下一阶段。”冥王的声音冰冷,“推动cia内部的‘鹰派’坐实范智帆的罪名,但别让他真的死在‘坟墓’里。要让他感受到压力,让他身后的力量……不得不浮出水面。”
“是。”
“另外,”冥王最后补充,数据流剧烈翻涌了一下,“查清楚,蛇首椅今晚派出的‘处刑人’全军覆没,他们接下来会作何反应。我要知道,那个古老的‘规则’维护者,底线在哪里。”
面具男深深俯首:“明白。”
光影熄灭,密室重归黑暗与寂静。只有无形的数据,在深层网络中继续奔流,编织着下一张更大的网。
……
萨博班车队驶入地下三层,经过七道厚度超过一米的合金闸门,最终停在一个完全由灰色混凝土构成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卸货区。
范智帆被拽下车。
这里没有任何窗户,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灯光是惨白的led冷光,照得人脸色发青。
秃顶cia男人走到他面前,用磁卡刷开一扇厚重的液压门。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监室——不是普通牢房,而是完全由特种钢打造的“保险柜”,每间不到三平米,除了一个不锈钢马桶和一张焊死在地面的床板外,空无一物。
“欢迎来到‘坟墓’,范先生。”秃顶男人咧嘴笑,“你的‘套房’在尽头。放心,这里很安静,安静到你可以好好思考人生。”
范智帆被推进走廊。
两侧监室里,有眼睛在观察孔后闪烁——那些是已经在这里关了数月甚至数年的“住户”,每一个都是重量级人物,恐怖分子、叛国者、国际通缉犯。
他们看着这个新来的“客人”,眼神里没有任何好奇,只有麻木和死寂。
在这里,希望是比刑具更残忍的东西。
范智帆被带到最深处的一间监室。门打开,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小,高度只有两米,人在里面无法完全站直。
秃顶男人解开他的手铐,但立刻换上了一副特制的电子镣铐——脚踝和手腕各一副,内置定位器和高压电击装置,遥控范围五百米。
“规矩很简单。”秃顶男人退到门外,“不要试图破坏镣铐,不要大声喧哗,不要攻击看守。三餐会从门下方送进来,每天有二十分钟放风时间。律师申请已经提交,但审批流程……可能需要几天。”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哦,对了。你的‘邻居’们,有些脾气不太好。建议你晚上睡觉时,耳朵贴紧墙壁——这样你才能听见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挖洞。”
铁门轰然关闭。
液压锁死的声音如同墓穴封石。
黑暗。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范智帆在床板上坐下,电子镣铐发出细微的嗡鸣。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心跳逐渐放缓至每分钟四十二次——深度冥想状态。
(范智帆内心:监控摄像头四个,红外感应,声音采集,生命体征监测。墙壁厚度约四十厘米,特种钢夹层混凝土,内部有震动感应网。门锁三重液压,外部有两人看守,走廊尽头还有四人轮值岗。)
他缓缓睁开眼。
在绝对的黑暗中,他的灰蓝色瞳孔竟然泛着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那不是反射光,而是某种生物性的冷光。
(范智帆内心:小泉死了,我被嫁祸。警方和cia同时出动,规格超标。冥王派人试探,凯撒和麦卡伦静观其变。而“蛇首椅”背后的力量……始终没有真正露面。)
他的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温柔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囚犯该有的表情。
那是猎人踏入陷阱后,发现陷阱本身才是最大猎物的表情。
(范智帆内心:很好。)
他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电子镣铐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指示灯微光。
(范智帆内心:既然你们把舞台搭好了,灯光打亮了,观众也到齐了……)
他闭上眼睛。
(范智帆内心:那么,这场戏,我就陪你们演到底。)
“看看最后谢幕时,站在台上的,究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