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平洋的夜是纯粹的墨黑,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船舷外永不停歇的浪涛在黑暗中翻涌出苍白的泡沫。但在这艘邮轮最深处,被三重防弹合金包裹的指挥中枢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四十七块屏幕呈环形排列,每一块都在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纽约公共图书馆周边一千二百三十七个可疑目标的行动轨迹分析;全球暗网节点中关于“钥匙与藏宝图”谣言的传播路径追溯;幽灵、钟馗、范智帆乃至数十个关联人物的近期活动模式比对……
信息太多了。
多到足以让最精锐的分析团队崩溃。
冥王陈永恪站在环形屏幕阵中央,身形笔挺如刀锋,但那双藏在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里,正翻涌着近乎暴戾的冷光。他已经连续七十二小时没有合眼,眼白布满了细密的血丝,颧骨处透着不健康的青白,那是极度疲惫与压抑怒火的征兆。
“报告。”面具助手的电子音在死寂中响起,平稳得令人恼火,“北美分部情报组提交第三轮分析摘要:图书馆事件共涉及一千二百三十七个独立行动者,其中百分之九十三为‘赏金猎人’性质的无关联个体,剩余百分之七的身份背景存在疑点,但经过追踪后均排除与‘影子’或‘钟馗’的直接联系。”
冥王没有回头,只是盯着正前方那块显示谣言传播热力图的屏幕——红色已经覆盖了全球百分之六十七的暗网活跃区域,像某种正在扩散的瘟疫。
“结论呢?”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金属。
“初步判断,事件为有组织的混淆战术。”面具助手继续汇报,“策划者具备以下特征:一、拥有庞大资金流,预估总支出不低于三千万美金;二、掌握至少一个覆盖全球的暗网投放网络;三、对组织内部运作模式有一定了解,但未必是核心成员;四、行动风格……张扬、混乱,近乎挑衅。”
“挑衅。”冥王重复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所以,有人在我布下的棋盘上,随手撒了一把沙子,让所有棋子都看不清路?”
面具助手沉默——那是默认。
“那谣言呢?”冥王转身,目光如手术刀般刺向另一块屏幕,“‘钥匙’、‘藏宝图’、‘失落的文明’……这些词,是从哪个老鼠洞里流出来的?”
“传播源头经过至少三十层加密跳转,最终指向七个不同国家的僵尸服务器网络。”面具助手的电子音里罕见地出现一丝微弱的波动,像是系统在模拟“迟疑”,“追踪团队尝试逆向破解,但对方使用的混淆算法……似乎借鉴了阿斯塔基地的‘雪崩协议’。”
“阿斯塔。”冥王的眼神骤然收缩。
西伯利亚冻土深处的魔鬼训练营,一个连他都不愿轻易招惹的灰色存在。那里培养出的不是战士,是怪物——没有国籍,没有信仰,只服从丛林法则和价码的怪物。
“魔王。”他低声吐出这个名字,像是咀嚼着什么有毒的东西,“那个传说中从阿斯塔毕业的‘特殊学员009’?”
“代号吻合。”面具助手说,“但‘魔王’的存在从未被任何官方或半官方机构证实,更像是地下世界为了解释某些无法追踪的高难度任务而虚构的符号。”
“虚构的符号不会花三千万美金制造混乱。”冥王的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节奏凌乱——这是他极少显露的烦躁,“也不会懂得用‘涅盘协议’这种国安系统内部的最高级撤离指令来救人。”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指挥中枢里只剩下服务器散热风扇的低沉嗡鸣,以及屏幕上数据流永不停歇的滚动声。那些光点、线条、数字,原本应该是他掌控世界的工具,此刻却像无数只嘲笑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内心:有人在用我的方式对付我。混淆、误导、制造恐慌……这是我惯用的手段。)
(而这个人,不仅了解我的手段,还知道“钟馗”、“影子”、“涅盘协议”这些本该绝密的词汇。)
(他是谁?)
(范智帆?那个华尔街精英?他有这个能力吗?)
(幽灵?她确实狡猾,但资源有限。)
(还是……我一直没找到的,阎罗埋在我身边的另一颗钉子?)
思绪如同乱麻,每一条线索都引向更深的迷雾。
“老大。”一个戴着耳机的分析师小心翼翼地从侧门探进头,“欧洲分部发来紧急通讯,询问关于‘宝藏谣言’的应对策略。伦敦方面已经有三个中层干部收到匿名威胁,要求他们‘分享钥匙的秘密’……”
“让他们自己处理。”冥王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就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分析师脸色一白,缩了回去。
冥王重新看向屏幕,那些红色的光点像是活过来了,在视野里跳动、闪烁,嘲笑着他的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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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抬起手,猛地砸在控制台上!
“砰——”
金属台面凹陷下去,边缘的咖啡杯震翻,褐色的液体流淌开来,浸湿了散落的报告纸。面具助手僵立在原地,电子眼红光急促闪烁。
“我不想听过程!”冥王的声音拔高,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想听分析!不想听哪个分部又出了什么麻烦!”
他转身,目光扫过指挥中枢里所有屏息低头的工作人员。
“我只要结果。”他一字一句地说,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可怕的平静,但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给我查,彻底的查,挖地三尺,翻遍每一块石头,追踪每一分钱的流向,分析每一个字节的数据——我要知道,到底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他停顿,目光落在谣言热力图上。
“重点是……”他缓缓补充,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加危险,“查查这件事,跟‘影子’有没有关系。”
面具助手的电子音响起:“明白。已重新分配算力优先级,启动‘深海组’全部备用资源,全球范围内——”
“滚出去。”冥王说。
面具助手僵住。
“所有人,”冥王重复,声音轻得像耳语,却让整个指挥中枢的温度骤降,“滚出去。现在。”
没有犹豫,没有疑问。所有分析师、技术员、联络官,在十秒内全部退出房间,连呼吸都压抑着。面具助手最后一个离开,合金门无声闭合,将冥王独自留在那片由屏幕冷光映照的、如同冰窖的空间里。
寂静。
绝对的寂静。
冥王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他看着那些屏幕,看着那些数据,看着那个由他一手建立、此刻却似乎正在脱离掌控的情报帝国。
然后,他缓缓抬手,摘下了金丝边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没有了平日那种精心伪装的儒雅与克制,只剩下赤裸裸的、近乎野兽般的阴鸷与疯狂。眼角的皱纹在冷光下如同刀刻,太阳穴处青筋微微跳动。
(内心:影子……是你吗?)
(还是说,有别人在借你的名字,玩一场更大的游戏?)
他走到酒柜前——那里陈列的不是酒,而是一排排贴着化学式标签的精密药剂。他取出一支淡蓝色的安瓿瓶,掰断瓶颈,将其中液体一饮而尽。
液体冰冷,带着薄荷与某种金属的混合味道,迅速在舌尖化开,涌入血管。三秒后,剧烈的心跳开始平复,翻腾的怒火被强行压回深处,思维重新变得冰冷、锐利、高效。
他重新戴上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已经恢复了那种属于“冥王”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按下通讯按钮:“进来。”
面具助手无声滑入。
“关于范智帆的测试,”冥王说,声音平稳得仿佛刚才的爆发从未发生,“安排好了吗?”
“已初步布置。”面具助手汇报,“但考虑到近期混乱,建议推迟——”
“不推迟。”冥王打断他,“就现在。我要看看,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迷雾中……他会怎么选。”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愉悦的弧度。
“把饵料升级。不用再遮遮掩掩了——直接给他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比如……放一点关于‘幽灵真实身份’的线索,和‘钟馗最后出现的地点’绑在一起。我倒要看看,这位‘职业人士’,是会更在意他的潜在盟友,还是更在意那位救过他的前辈。”
面具助手的电子眼红光微闪:“如果两者他都想保?”
“那就更好了。”冥王轻声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贪心的人……最容易露出破绽。”
……
雨还在下。
不是倾盆暴雨,而是那种细密、绵长、仿佛永无止境的秋雨,将整座城市浸泡在一种湿冷的、带着铁锈与旧报纸气味的忧郁中。但在这座位于第五大道深处的私人俱乐部里,雨水被完全隔绝——三层高的挑空大厅,水晶吊灯洒下温暖如蜜的光,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空气中漂浮着香槟、香水与雪茄混合的奢靡气息。
慈善晚宴。
虚伪捐钱的环节已经结束——某位地产大亨捐了一百万,换来五分钟的演讲和全场掌声;某位参议员的夫人捐了五十万,换来媒体版面上的慈善家头衔;几位华尔街新贵凑了两百万,换来了与真正权力阶层同桌共饮的入场券。
现在,酒会正式开始。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男人们穿着量身定制的深色西装,袖扣闪着低调的光;女人们穿着曳地的晚礼服,珠宝在颈间、腕间、耳垂上璀璨夺目。他们三五成群,举着香槟杯,脸上挂着精心校准过的笑容——不多一分谄媚,不少一分矜持。
交谈声如同蜂群的低鸣,在华丽的大厅里回荡:
“……美联储下个月的利率决策,我认为会有意外。”
“华夏那边的新能源补贴政策,对我们第三季度财报影响很大。”
“听说司法部正在调查那几家科技巨头的垄断行为,这可是个机会……”
“科赫家族的人今晚也来了,看到没?那位金发的……”
“小声点,她往这边看了……”
范智帆站在大厅边缘的罗马柱旁,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苏打水。他穿着深蓝色的定制西装,剪裁完美贴合身形,浅灰色衬衫的领口解开一颗纽扣,墨蓝色领带松垮地挂着——一种精心营造的“忙碌一天后稍显疲惫”的精英形象。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如同扫描仪:
左侧长桌旁,那位正与某基金会主席交谈的秃顶男人,是司法部的某位实权副局长,右手无名指戴着的婚戒是三个月前新换的——情妇上位成功了。
右前方阳台上,那对看似亲密依偎的男女,男人是某跨国制药公司的ceo,女人是他的私人助理,两人交握的手指在栏杆下轻轻摩挲——婚外情,但暂时无害。
舞台旁的小团体里,那位笑声格外响亮的银发老者,是东海岸某老牌政治家族的掌舵人,他手中雪茄的灰烬每隔四十七秒掉落一次——强迫症,可利用。
每一个细节都被捕捉、分析、归档。这是“范智帆”作为华尔街精英的基本功,也是“影子”作为潜伏者的生存本能。
但他今晚的注意力,其实并不完全在这里。
(内心:冥王的测试……应该快来了。图书馆的混乱和全球谣言,应该已经让他坐不住了。他会用什么方式?直接施压?还是更精巧的陷阱?)
他抿了一口苏打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了一道目光。
不是那种漫无目的的扫视,也不是好奇的打量,而是锁定——如同狙击手在瞄准镜里找到目标,专注、直接、毫不掩饰。
范智帆没有立刻转头,只是借着举杯的动作,用眼角余光向目光来源处瞥去。
吧台方向。
一个金发女人独自坐在高脚凳上,背对着大厅,面朝酒柜。她穿着一条酒红色的露背长裙,布料如流水般贴合身体曲线,从纤细的腰肢一路蔓延到光滑的肩胛骨。金色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颈侧,在灯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像一朵在夜色中盛放的黑色玫瑰,美丽、危险、带着刺。
范智帆的记忆库迅速检索。
(内心:金色长发,酒红长裙,独坐吧台……纽约上流社交圈里符合这个特征的有十七人,但气质如此……具有攻击性的,不超过三个。)
(科赫家族的“黑玫瑰”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科赫家族与今晚的主办方并无深厚交情。而且……她在看我。)
他放下杯子,决定主动打破僵局——在潜伏任务中,被动等待往往是危险的开始。
他走向吧台,步伐从容,脸上带着那种恰到好处的、略带疲惫的礼貌微笑。沿途有几个人试图与他交谈,他只是微微颔首,脚步未停。
吧台后的酒保迈克——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但手指稳如磐石的老手——正在擦拭一只水晶杯。他看到范智帆走近,眼神几不可察地闪了一下,那是熟人之间的无声招呼。
范智帆在距离金发女人两个座位的地方坐下。
“苏打水,加一片柠檬。”他对迈克说,声音不高不低。
迈克点头,转身准备。
就在这时,旁边的高脚凳轻微转动——皮革与金属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范智帆没有转头,但所有的感官都已经绷紧。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香气——不是晚宴上常见的甜腻花香,而是一种更复杂、更冷冽的气息:前调是佛手柑与黑醋栗的清新,中调是玫瑰与广藿香的馥郁,尾调却透出一丝极淡的……硝石与金属的味道。
像是刚握过枪的手,在香水下残留的气息。
“一个人喝苏打水,”女人的声音响起,英语带着轻微的德语腔调,低沉、沙哑,像天鹅绒包裹的砂纸,“不觉得无聊吗,范先生?”
范智帆终于侧过头,看向她。
正面比背影更具冲击力。
她的五官极其精致——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涂着与长裙同色的哑光口红,下颌线清晰如雕刻。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虹膜是一种极罕见的灰绿色,在灯光下仿佛融化的翡翠,瞳孔深处却像结冰的湖面,冰冷、剔透、映不出任何温度。
她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但那笑意没有抵达眼底。
“偶尔需要清醒一下。”范智帆回以礼貌的微笑,语气平静,“毕竟今晚已经听了太多……美好的承诺。”
塞拉菲娜轻笑一声,那笑声像冰块碰撞。
“美好的承诺往往是最毒的蜜糖。”她说着,纤长的手指在吧台面上轻轻敲击,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指尖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血滴,“就像这场慈善晚宴——每个人都穿着华丽的伪装,交换着虚伪的善意,心里算盘打得比华尔街的交易员还响。”
范智帆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内心:她在试探。用这种直白到近乎冒犯的方式,测试我的反应。)
“所以,”他最终开口,语气依然温和,“科赫小姐是来揭露伪装的,还是……也穿着其中一件?”
塞拉菲娜的眉毛轻轻扬起。
“你知道我是谁。”她说,不是疑问,是陈述。
他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这些都不是公开报道的内容。只是……圈子里的传闻。”
塞拉菲娜看着他,灰绿色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兴趣——那是猎手发现值得追逐的猎物时的眼神。
“传闻往往比真相有趣。”她说着,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吧台上。这个动作让她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疤痕——形状像是子弹擦过留下的痕迹。
范智帆的视线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03秒,然后自然地移开。
“那么,”塞拉菲娜继续说,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某种诱人的磁性,“范先生相信传闻吗?”
“我只相信经过验证的事实。”范智帆说,“比如——科赫小姐今晚特意坐在这个位置,等我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讨论传闻的真伪。”
短暂的沉默。
酒保迈克将苏打水放在范智帆面前,玻璃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看了塞拉菲娜一眼,又看了范智帆一眼,然后默默退到吧台另一端,开始擦拭早已光洁如新的杯子——那是老手酒保的生存智慧:不该听的时候,就让自己变成背景。
塞拉菲娜终于收起了那层浮于表面的笑意。
她的表情变得认真,灰绿色的眼睛紧紧锁住范智帆的脸,仿佛要穿透那层温文尔雅的面具,看到底下的真实。
“我听说,”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心打磨,“范先生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
范智帆的指尖在玻璃杯壁上轻轻一点。
(内心:来了。)
“麻烦是生活的常态。”他平静地说,“尤其是在纽约。”
“不是那种普通的麻烦。”塞拉菲娜摇头,“是那种……会让人在深夜接到加密通讯,冒雨去蓝调地下室见不该见的人的麻烦。”
范智帆的心脏骤然一缩。
(内心:她知道。她知道幽灵的事。她知道那晚的会面。)
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他只是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略带困惑的表情。
“蓝调地下室?”他重复,“听起来像某个爵士酒吧的名字。很遗憾,我对爵士乐兴趣不大。”
完美的否认。既不激烈,也不退缩,就像一个真正无辜的人面对莫名其妙的指控时该有的反应。
塞拉菲娜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忽然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嘴角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眼里的冰层似乎融化了一丝。
“你很会演。”她说,语气里带着赞赏,“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监控录像,可能真的会被你骗过去。”
范智帆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大脑已经在疯狂运转。
(内心:监控录像?哪里的监控?幽灵选的会面地点是经过反侦察评估的,那条后巷应该没有摄像头……除非,她提前布置了,或者,有第三方在监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保持否认,同时试探,“如果科赫小姐对我有什么误会,不妨直说。”
“直说?”塞拉菲娜重复这个词,身体向后靠回高脚凳,重新拉开了距离。她抬手,对迈克打了个响指。
迈克走过来。
“给我一杯‘玫瑰之吻’。”塞拉菲娜说,目光却依然落在范智帆脸上,“至于这位先生……他请客。”
迈克看向范智帆。
范智帆沉默了一秒,然后轻轻点头。
迈克转身,从酒柜最高层取出一瓶深红色的利口酒,又拿出摇酒器、冰块、新鲜玫瑰花瓣和一小瓶金色的蜂蜜。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老派调酒师特有的仪式感:冰块撞击金属器壁的清脆声响,液体倒入时的绵长细流,最后是花瓣轻轻飘落在成品表面的优雅点缀。
整个过程,塞拉菲娜和范智帆都没有说话。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深渊在缓缓裂开。
“玫瑰之吻。”迈克将酒杯推到她面前——杯中是瑰丽的深红色液体,表面漂浮着三片鲜红的玫瑰花瓣,杯缘点缀着一圈细碎的金箔。
塞拉菲娜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刻喝。她举起杯子,对着灯光轻轻摇晃,看着液体在杯中旋转,金箔反射出细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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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在科赫家族的秘密语言里,‘玫瑰之吻’不是一种酒,是一个代号。”
范智帆等待。
“它代表‘危险的诱惑’。”塞拉菲娜继续说,灰绿色的眼睛在酒液映照下仿佛燃烧起来,“美丽,香甜,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但喝下去之后,才会发现里面掺了毒。”
她将杯子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然后,她放下空杯,舌尖轻轻舔过唇角残留的酒液,动作缓慢、诱惑,却又带着某种猎食者的危险气息。
“就像你,范智帆先生。”她盯着他,声音更低了,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外表是华尔街的精英,内里却藏着……更黑暗的东西。我很好奇,那黑暗到底是什么?”
范智帆正要开口——
“哦,这里真热闹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那种特有的、玩味又慵懒的语调,突然从侧后方传来。
范智帆的背脊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内心: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转过头。
幽灵——黛西——正站在三步之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绒长裙,裙摆开叉到大腿,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腿和一双绑带高跟鞋。银白色的长发散在肩头,几缕挑染成暗紫色的发丝垂在脸颊旁,映衬着那双紫灰色的眼睛更加妖异。
她的嘴角噙着笑,但那笑意像刀刃般锋利。
“黑玫瑰也在这里,”黛西缓步走近,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节拍上,“世界真小啊,不是吗?”
塞拉菲娜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
她转头看向黛西,灰绿色的眼睛里第一次翻涌出清晰的敌意——不是社交场合那种虚与委蛇的冷淡,而是真正属于掠食者之间的、你死我活的警惕。
“你怎么会来这里?”塞拉菲娜的声音失去了刚才的磁性,变得坚硬、冰冷。
“你都在这里了,”黛西停在范智帆另一侧,很自然地拉开一张高脚凳坐下,动作优雅得像一只黑猫,“我为什么不能来?好歹我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是吗?”
她侧头,目光落在塞拉菲娜面前的空杯上。
“哦,”黛西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像碎玻璃落在银盘上,“没想到你居然喝‘玫瑰之吻’。啧啧啧,百闻不如一见啊——科赫家的黑玫瑰,居然也会点这种……充满少女情怀的酒?”
塞拉菲娜的脸色更冷了。
“至少比某些人永远只敢躲在阴影里喝‘幽灵之吻’要好。”她反击,每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毕竟,幽灵再美,也是死物。”
黛西的笑容加深了,但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迈克,”她转头看向酒保,声音甜得像蜜,却又冷得像冰,“给我来一杯‘幽灵之吻’。老配方,加倍。”
迈克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看了范智帆一眼——范智帆此刻正夹在两个女人中间,脸上依然维持着那副平静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已经掀起了风暴。
(内心:幽灵黛西和黑玫瑰塞拉菲娜……她们认识。而且关系极其恶劣。这种敌意不是商业竞争那么简单,更像是……私人恩怨?)
迈克动作僵硬地开始调酒。同样的仪式感,但这一次用的酒瓶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标签。液体倒入摇酒器时泛着诡异的深紫色光泽,最后成品是一杯近乎黑色的酒,表面漂浮着一点幽蓝的荧光——那是某种可食用荧光剂的点缀。
黛西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刻喝。她举起杯子,对着塞拉菲娜,像是敬酒,又像是挑衅。
“为了……死人。”她轻声说,然后一饮而尽。
塞拉菲娜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泛白。
气氛降至冰点。
范智帆坐在中间,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侧传来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这两个女人,一个代表着欧洲老牌财阀的黑暗触手,一个代表着地下世界最危险的魅影,此刻却因为他——或者说,因为他所代表的某个秘密——在这奢华的宴会厅里对峙。
他必须打破僵局。
“黛西,”他开口,声音平稳,用的是幽灵告诉过他的那个化名,“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机锋——他在提醒幽灵:我们认识,但关系不深;我在用你告诉我的名字称呼你,但不会暴露更多。
黛西转过头,看向范智帆。紫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她听懂了他的暗示。
“我啊,”她慵懒地晃了晃空酒杯,“来这里是因为他。”
她抬起下巴,指向大厅另一端。
范智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正与某位白发苍苍的前国务卿交谈。男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身高超过一米九,穿着剪裁完美的炭灰色西装,肩宽腰窄,身形挺拔如军人。他的头发是深棕色,梳成一丝不苟的背头,侧脸轮廓硬朗如雕塑,下颌线清晰得近乎锋利。
即使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即使只是一个侧影,范智帆也瞬间认出了他。
(内心:凯撒?)
(幽灵黛西……是凯撒的人?)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范智帆脑中的迷雾。
(内心:难怪。难怪幽灵能在组织内部拥有如此大的自主权,难怪她敢和冥王玩若即若离的游戏,难怪她知道那么多核心秘密……)
(她是凯撒的“眼睛”,甚至可能是他的“刀”。)
范智帆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幽灵黛西。她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
(内心:所以今晚……是凯撒要来?还是幽灵跟着凯撒来的?)
(而黑玫瑰塞拉菲娜……科赫家族与冥王组织有利益往来,她出现在这里,是代表家族与凯撒接触?还是……另有所图?)
信息量太大,时间太短。
范智帆的大脑在疯狂运转,分析每一种可能的排列组合,推演每一种走向的风险与机会。
就在这时,塞拉菲娜开口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种平静下是更深的冰冷。
“范先生似乎认识的人不少。”她说,目光在范智帆和黛西之间来回扫视,“华尔街精英,地下世界的幽灵,现在连凯撒都牵扯进来了……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问得直白,凶狠,像一把刀直接捅向心脏。
范智帆看着她,又看了看黛西。
然后,他缓缓笑了。
那笑容很浅,很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悲哀的坦然。
“我是谁?”他重复这个问题,声音轻得像叹息,“今晚,在这里,我是范智帆——一个来参加慈善晚宴的普通金融从业者,一个被两位美丽女士夹在中间不知所措的可怜男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
“至于其他时候……重要吗?”
塞拉菲娜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黛西则笑了,笑声里带着某种满意的意味——像是看到一出好戏按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大厅另一端,凯撒结束了与前国务卿的交谈,转身朝这边走来。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吧台这个奇怪的三人组合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然后恢复了面无表情。
越来越近了。
范智帆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正在收紧。
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落下。
而网的中心,就是他。
(内心:冥王的测试?黑玫瑰的试探?幽灵的介入?凯撒的登场?……)
(所有线索,所有危机,所有谜团,正在这个雨夜的慈善晚宴上,汇聚成一场风暴。)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然后,他端起那杯早已冰凉的苏打水,轻轻抿了一口。
眼神平静如古井。
(内心:那就来吧。)
(让我看看,这场戏……到底要怎么演下去。)
……
凯撒的脚步声并不重,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紧绷的弦上,让吧台周围的空气逐渐凝固。他穿过人群,那些衣冠楚楚的宾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分开——有人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有人侧身让路,有人低头回避视线。
范智帆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
(内心:凯撒。冥王组织内部的三巨头之一,但和冥王的关系……微妙。传闻两人早年曾并肩作战,后来因为理念和利益分歧渐行渐远。是盟友,更是竞争对手。)
(幽灵黛西……是凯撒的人。这意味着,她向我透露的那些关于冥王的秘密,那些所谓的“合作”,很可能不只是她个人的野心游戏,而是凯撒用来牵制、试探甚至削弱冥王的棋。)
(让我再想想,而塞拉菲娜——)
他的目光余光扫过身旁那位金发女人。
(内心:科赫家族的“黑玫瑰”。欧洲老牌财阀的代表。但更重要的是……她是冥王的合作者之一。三年前科赫家族在北非的能源项目遭遇武装袭击,是冥王出面“调解”,代价是科赫家族成为组织在欧洲的洗钱通道之一。塞拉菲娜就是那个联络人。)
(她今晚出现在这里,接近我……是巧合?还是冥王的安排?)
思绪如电光石火,现实却只有短短几秒。
凯撒停在吧台前,距离三人两米处。他的目光先落在幽灵黛西身上——那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警告。然后,他看向黑玫瑰塞拉菲娜,微微颔首,姿态矜持而疏离。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到范智帆脸上。
那是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平静,深邃,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范智帆先生。”凯撒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法语口音的英语优雅而冰冷,“久仰。”
范智帆站起身,回以礼貌的微笑:“凯撒先生。幸会。”
两人握手。凯撒的手掌宽大,指节粗壮,布满老茧。握力控制得恰到好处。
“我听黛西提起过你。”凯撒松开手,目光转向幽灵,语气依然平静,“她说你在泰国的任务完成得很漂亮。费城那边……也处理得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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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智帆的心微微一沉。
(内心:他知道那些任务。这意味着,幽灵向他汇报过——或者,凯撒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能掌握冥王分配任务的情况。)
“承蒙夸奖。”范智帆的语气保持谨慎,“只是完成本职工作。”
“本职工作。”凯撒重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能在冥王手下‘做好本职工作’的人,不多。”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范智帆脸上:
“尤其是……在近期这么多‘意外’发生之后。”
范智帆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内心:他在试探。用“意外”这个词——图书馆混乱?全球谣言?钟馗撤离?他知道多少?)
“纽约总是充满意外。”范智帆选择了一个安全的回答,“这座城市太大了,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凯撒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短暂,却让那张冷硬的脸柔和了一瞬——但柔和之下,是更深的危险。
“说得对。”他说,“所以,聪明人要学会在意外中……找到机会。”
他转身,看向塞拉菲娜。
“科赫小姐。”他的语气正式了许多,“令尊托我向你问好。他说,关于北海油田的那份合同,希望你‘慎重考虑’。”
塞拉菲娜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冰冷。
“家父的关切,我心领了。”她的声音硬得像铁,“但商业决策,我会自己做主。”
“当然。”凯撒微微点头,但眼神里没有一丝让步的意思,“只是提醒一句——有些油田,看着储量丰富,但开采成本可能高到……得不偿失。强行插手,可能会烫伤手。”
赤裸裸的威胁。
塞拉菲娜的灰绿色眼睛里翻涌起怒火,但她控制住了,只是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
“多谢提醒。不过我们科赫家族开采油田已经一百多年了,什么样的风险没见过?”她顿了顿,补充道,“倒是有些人,明明做着军火和情报的生意,却突然对能源感兴趣……这才是真的奇怪。”
凯撒的眼神微凝。
气氛再次紧绷。
幽灵黛西适时地插话——她站起身,很自然地挽住凯撒的手臂。
“好了好了,这种商业谈判的场合,留给会议室多好。”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慵懒的调子,“今晚是慈善晚宴,大家喝喝酒,跳跳舞,聊点轻松的话题不好吗?”
她侧头看向范智帆,紫灰色的眼睛眨了眨:
“你说呢,范先生?”
范智帆知道,这是给他递台阶。
“黛西小姐说得对。”他顺势说道,举起手中的苏打水杯,“祝各位今晚愉快。”
他准备离开。
但塞拉菲娜没有放过他。
“范先生。”她叫住他,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空气再次凝固,“我们刚才的话题……还没结束。”
范智帆停下脚步,转身,脸上依然挂着礼貌的微笑。
“科赫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塞拉菲娜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忽然从手包里取出一张纯黑色的卡片——没有logo,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用烫金工艺压印的、极其复杂的玫瑰图腾。
她将卡片轻轻放在吧台上,推到范智帆面前。
“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她说,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遇到某些‘不得不联系我’的情况,随时可以打这个号码。”
她顿了顿,灰绿色的眼睛紧紧锁住他的脸:
“记住,有些选择……只有一次机会。”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酒红色的裙摆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艳的弧线,然后消失在人群深处。
范智帆看着那张黑色卡片,沉默了。
凯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黑玫瑰的刺,沾着毒。”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她的蜂蜜……也确实甜。”
范智帆抬起头,看向凯撒。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火花,没有敌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彼此试探的平静。
“谢谢提醒。”范智帆说,同时将那张黑色卡片收起,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收一张普通的名片,“我会记住的。”
凯撒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幽灵黛西依然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也朝大厅另一端走去。
临走前,黛西回头,看了范智帆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有关切,有警告,还有一丝……歉疚?
然后,她也消失了。
吧台旁,只剩下范智帆和酒保迈克。
迈克默默擦拭着杯子,许久,才低声说了一句:
“暴风雨要来了,范先生。”
范智帆没有回答。
他只是站在那儿,手放在西装内袋上——那里,那张黑色卡片正贴着胸口,冰冷如铁。
(内心:塞拉菲娜……冥王的合作者。她递出这张卡,是冥王的授意?还是她自己的试探?)
(如果是冥王的授意……那这就是第二关测试。用美色、用诱惑、用一个看似“第三方”的漂亮女人,来测试我的忠诚和弱点。)
(我需要小心。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
冥王陈永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太平洋。雨云低垂,海面起伏,远处偶尔有闪电划过。
他的面前悬浮着一块透明显示屏,上面正实时播放着纽约慈善晚宴的监控画面——来自塞拉菲娜晚礼服上那颗看似装饰用的钻石胸针。
画面对准了吧台,声音清晰。
他看到范智帆与塞拉菲娜的对峙,看到凯撒的突然出现,看到那张黑色卡片被递出,被收下。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面具助手无声滑入。
“塞拉菲娜已经完成接触。”电子音汇报,“黑色卡片已交付。内含微型追踪器和音频窃听器,采用最新生物电波供电技术,可持续工作三十天。”
冥王点了点头,目光依然盯着屏幕。
屏幕上,范智帆正独自站在吧台旁,神色平静,但眼神深处有一丝极细微的警惕——那是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能捕捉到的微表情。
“他对塞拉菲娜有防备。”冥王缓缓说道,“很好。这说明他至少不是个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蠢货。”
“但收下了卡片。”面具助手说。
“收下卡片是社交礼仪。”冥王转身,走回控制台前,“如果当场拒绝,反而显得心虚。关键在于……他会如何使用这张卡。”
他调出一份加密档案,上面是范智帆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能够被查到的记录。
“范智帆,二十七岁,范家养子,哥伦比亚大学金融工程硕士,华尔街新星。”冥王轻声念着,指尖在档案照片上轻轻划过,“表面履历完美无瑕。但太过完美……就是破绽。”
他抬起头,看向面具助手:
“图书馆混乱事件后,我让‘深海组’重新梳理了范智帆留学期间的所有行踪。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空白期——三年前的春季学期,他申请了为期三个月的‘独立研究项目’,名义上是去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做学术交流。但瑞士那边的记录显示,他那段时间只在苏黎世停留了十七天,之后就……消失了。”
“消失?”
“对。没有航班记录,没有酒店登记,没有信用卡消费。”冥王的眼神变得锐利,“一个二十二岁的留学生,能在欧洲大陆凭空消失两个月,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回到纽约继续学业……你说,他去哪儿了?”
面具助手的电子眼红光闪烁:“阿斯塔基地的训练周期,正好是两个月。”
“正是。”冥王关掉档案,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所以,范智帆很可能就是‘魔王’——那个从阿斯塔毕业的怪物。如果是这样,那他的能力、他的冷静、他在泰国和费城任务中的表现,就都解释得通了。”
“但还不能确定他就是‘影子’。”面具助手说。
“对。”冥王点头,“‘魔王’是阿斯塔的传说,‘影子’是阎罗的暗刃。两者可能重合,也可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他停顿,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漆黑的海。
“所以,第二关测试,我让塞拉菲娜出手。”
“测试内容是?”
“测试他三样东西。”冥王缓缓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对美色的抵抗力。塞拉菲娜的容貌和气质,很少有男人能完全免疫。如果范智帆轻易上钩,说明他意志薄弱,不堪大用。”
“第二呢?”
“第二,对诱惑的判断力。”冥王继续说,“塞拉菲娜递出的那张卡,既是橄榄枝,也是毒苹果。卡里有追踪器,但更重要的是——我会通过塞拉菲娜,给他一些‘看似珍贵实则危险’的情报。比如,一些关于凯撒的秘密,或者一些关于‘钟馗’的虚假线索。看他会不会为了这些情报,主动联系塞拉菲娜,踏入我布下的信息陷阱。”
“第三?”
“第三……”冥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测试他面对‘第三方势力’时的战略选择。塞拉菲娜代表科赫家族,表面上与我和凯撒都保持合作关系,实则是我的人。范智帆如果聪明,就应该看出这层关系的微妙,谨慎处理。如果他贸然倒向塞拉菲娜,以为找到了新的靠山……那就说明,他还没看透这场游戏的本质。”
面具助手沉默了片刻。
“如果他通过了测试?”
“如果通过了……”冥王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那就说明,他确实是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我会考虑,是继续用他,还是……尽早除掉。”
窗外,又一道闪电划过。
惨白的光映亮冥王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电光中反射出冰冷的、非人的光泽。
“通知塞拉菲娜。”冥王最后下令,“三天后,以‘答谢晚宴’的名义,单独邀请范智帆。地点选在科赫家族在长岛的私人庄园。那里……更安静,更适合做一些深入的‘交谈’。”
“需要布置特殊安排吗?”
“庄园内外布置三组监控团队,全部使用被动式监听设备,不要有任何主动扫描行为。”冥王叮嘱,“范智帆如果真是‘魔王’,对电子监控会极其敏感。用最原始的方式——人眼观察,隔墙窃听。我要知道,在没有科技辅助的情况下,他的真实反应是什么。”
“明白。”
面具助手无声退下。
指挥中枢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服务器散热风扇的低沉嗡鸣。
冥王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永不停歇的海浪。
(内心:范智帆……你到底是棋子,还是棋手?)
(是阎罗埋下的钉子,还是凯撒想要拉拢的刀?)
(或者……你还有第三重身份,连我都还没看透?)
他缓缓抬手,从怀中取出那个乌木盒子。
打开盒盖,深红丝绒上,那卷泛黄的兽皮卷轴静静躺着。
他的指尖悬在卷轴上方,隔空轻轻拂过。
“快了。”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等我弄清楚所有人的真面目,等我清理掉所有的变数……这把钥匙,才能真正开启那扇门。”
他合上盒盖,将乌木盒子重新收回怀中,贴胸放置。
然后,他按下桌边的一个按钮。
墙壁上的隐藏屏幕亮起,显示出“北极星号”的实时航行图。但在航行图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绿色标记正在闪烁——那是塞拉菲娜此刻的位置:纽约,曼哈顿,正乘车返回上东区的公寓。
冥王看着那个绿色标记,嘴角缓缓浮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内心:第二关测试,已经开始。)
(范智帆,让我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