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国平那句“你今天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陈凡的心猛地一沉。
完了。
这问题一出来，基本上就是把他往精神不正常的方向上引了。
他能怎么回答？
说“是，我压力很大，天天996，被老板pua，所以产生幻觉了”？那今天这趟就白来了。
说“不，我没压力，我精神很好”？那更象是精神病人在极力证明自己没病。
旁边的年轻警察小李，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明显了，他甚至把记录本都合上了，一副“行了，可以收工了”的架势。
陈凡的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他抬起头，直视着张国平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深，似乎能看透人心。
陈凡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张警官，您觉得，一个想用报假警的方式来缓解工作压力的人，会选择用‘危害国家安全’这么大的名头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应该会说自己钱包被偷了，或者跟人发生口角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因为这种事，警察来了，批评两句也就过去了。而我说的这件事，一旦被证实是假的，后果是什么？是妨害公务？是寻衅滋事？我一个刚毕业两年的普通上班族，我分得清这个轻重。我赌上自己的前途和清白，来跟你们说这些，不是因为我压力大，而是因为我害怕。”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淅，充满了力量。
这番话，让原本准备看笑话的小李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他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确实，这小子的逻辑太清淅了，完全不象个疯子。疯子是混乱的，是颠三倒四的，而眼前这个人，冷静、理智，甚至还懂得分析利害。
张国平的眼神也微微一变。
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害怕？你害怕什么？”张国平顺着他的话问道。
“我怕这东西是真的。”陈凡的语气低沉下来，“我也希望这是我的幻觉，是压力太大导致的。这样我去看个医生，吃点药，睡一觉，明天就又能回来做报表了。但如果它是真的呢？一个可以随意定义‘罪犯’，并且能‘抓捕’和‘关押’的工具，落在我这么一个普通人手里，您觉得，我不该害怕吗？”
“我怕我控制不住它，更怕它被坏人发现。我怕我的人生被它彻底毁掉。所以，我只能向你们求助。因为在大夏，只有你们，只有国家，才是正义和秩序的代表。除了你们，我谁都不敢信。”
陈凡的这番话，半是真情流露，半是精心计算。
他把自己摆在一个弱小、无助但深明大义的普通公民位置上。
这番话，直接把皮球踢回给了张国平。
现在，问题变成了：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国家机关，管不管？
卡座里的气氛又凝重了几分。
小李已经完全收起了轻视之心，他看着陈凡，又看看身边的张国平，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他从警几年，审过的犯人不少，也处理过各种奇葩警情，但他从未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
对方不象犯人，因为他主动“投案”。
对方不象疯子，因为他逻辑缜密。
对方更不象恶作剧，因为他赌上的代价太大了。
张国平沉默了很久。
他在脑海里将陈凡的所有话、所有微表情都过了一遍。
这个年轻人，从头到尾，表现出的内核情绪只有一个——恐惧。
是对未知力量的恐惧，是对触犯法律的恐惧，是对自身命运失控的恐惧。
这种恐惧，非常真实。
“你说，这个系统，只有你能看见？”张国平再次开口，问题变得非常具体。
“是。”陈凡点头，“它就象一个……ar眼镜的界面，直接投射在我的视野里，但我并没有戴任何设备。”
“你能把它展示给我们看吗？比如，通过拍照，或者录像？”
“我试过。”陈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我用手机对着我眼前的方向拍了照，但照片上什么都没有。它似乎只存在于我的感知里。”
这下，唯一的物理证据也没了。
小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无法被观测，无法被证实，这不就是典型的唯心主义论调吗？
科学的基石，就是可重复，可验证。
陈凡说的这个东西，完全违背了科学原理。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从外部观测到你说的这个‘系统’？”张国平总结道。
“是的。”陈凡的心沉了下去。
这似乎是一个死循环。
他无法证明系统的存在，警察也无法相信他。
难道，今天真的要无功而返？
就在陈凡感到绝望的时候，张国平却话锋一转。
“既然无法从外部观测，那……能不能从内部，让它产生一点可以被我们观测到的‘结果’呢？”
陈凡猛地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张国平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它的功能是‘抓捕罪犯’，对吗？”
陈凡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瞬间明白了张国平的意思。
这是要……实战演练？
“张警官，您的意思是……”
“很简单。”张国平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你说它能识别罪犯，那我们就来验证一下，它到底是真的能识别，还是只是你的幻想。”
他转头对旁边的小李说道：“小李，把我们分局正在通辑的一个b级通辑犯的资料调出来。”
“张叔，这……”小李有些尤豫，“他的资料是保密的，而且……就凭他一句话，我们就……”
“执行命令。”张国平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小李不敢再多说，立刻拿出警务通手机，开始操作起来。
陈凡看着他们，手心又开始冒汗了。
b级通辑犯！
那可是公安部备案的在逃案犯！不是小偷小摸的级别了！
他本来以为，对方最多让自己指认一下附近有没有小偷之类的。
没想到，一上来就上这么大强度！
很快，李浩就把手机递了过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男人的照片和资料。
【犯罪嫌疑人：王强】
【性别：男】
【年龄：35岁】
【案由：涉嫌多起入室盗窃、抢劫案，涉案金额巨大，作案时曾持刀致一名户主重伤。】
【状态：在逃。】
照片上的男人，留着寸头，眼神凶悍，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刀疤，看起来就不是善茬。
“王强，外号‘刀疤强’，一年前在城西犯案后失踪，我们追查了很久，都没有线索。”张国平的声音在陈凡耳边响起，“他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指着手机屏幕，看着陈凡，眼神锐利如刀。
“现在，陈凡同志，请用你的‘系统’，告诉我，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