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寺秘境深处,
假山殿内灯火通明,
将那些嶙峋怪石与奢华陈设映照得光影摇曳,
略小一点的暴雨皆被撑起来的一面巨大的顶棚挡在外面!
昏迷的张玉珍、周云从与没有声息的了缘躺在殿内中央,
方红袖肃立在一旁,望着躺在中央的三人神色复杂。
桃花和凤仙,
却是满脸劫后余生之色。
杰瑞靠在一处假山上,
正在呼呼大睡,看来是累坏了。
而宋宁坐在原本属于毛太的那张铺着厚厚柔软毛毯、装饰华丽的宽大座椅上,
身体微微后靠,
闭目养神。
杨花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身侧,
一双保养得宜、柔若无骨的手正殷勤地为宋宁揉捏着肩膀和手臂。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艳丽,
云鬓高耸,
珠翠生辉,
脸上堆满了甜得发腻的笑容,
声音更是柔媚入骨,每一个字都像是浸了蜜糖:
“智通那老糊涂、毛太那莽夫,还有了一了缘那些废物,折腾半天连个人影都摸不着,到头来,还不是得靠我家小宁宁出马?”
她一边说,
一边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
眼波流转,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刻意的讨好:
“你这次啊,可是立下了泼天的大功!不仅抓住了周云从那滑不溜手的小白脸,堵住了智通的嘴,更是……更是实实在在救了姐姐们一命啊!要不是你及时把人带回来,依智通刚才那暴怒的架势,桃花、凤仙,说不定连姐姐我……唉,想想都后怕!”
她微微倾身,
红唇几乎凑到宋宁耳边,
吐气如兰,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黏腻:
她顿了顿,
脸上恰到好处地飞起两抹红晕,
眼神却大胆地勾着宋宁,声音轻得如同羽毛搔刮,
“姐姐……姐姐心里自然是千万个愿意,必定……什么都依着你,保管让你……”
“我敢吗,杨花檀越?”
宋宁忽然睁开眼,
眸子里一片清明,
没有半分迷醉,
他微微侧头,
避开她过于靠近的气息,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调侃:
“选你?智通师祖还不得活撕了我?这份‘厚爱’,贫僧可消受不起。”
杨花被他这话噎了一下,
脸上娇羞的神情顿时有些挂不住,
正要再使些手段,却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宋宁。”
一直肃立在殿中、沉默不语的方红袖开了口。
她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周云从和张玉珍,
又掠过那具了缘毫无生息的尸体,
最终落在宋宁脸上,
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忧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有件事要问你。”
她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认真,
瞬间打破了殿内那层由杨花营造出的、虚假的旖旎与庆功氛围。
“啪!”
宋宁闻声,
几乎是顺势轻轻一拂袖,
恰到好处地摆脱了杨花缠绕的手臂,
从那张柔软的座椅上站起身来,
仿佛方红袖的呼唤给了他一个极好的脱身理由。
“踏、踏、踏、踏……”
在桃花、凤仙、杨花三女或疑惑、或暧昧、或审视的目光注视下,
宋宁神色如常,
跟着方红袖一前一后离开了这处气氛微妙的“庆功”之地。
两人来到一处更为偏僻、仅有几盏长明灯幽幽照亮的石廊角落,
确保四周无人。
“那周云从,”
方红袖停下脚步,
立刻转过身,
脸上强装的镇定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忧虑,
她压低声音,急急问道,
“他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是你放他,又抓他,更知道是你……暗中操控。万一,万一他在智通面前受不住逼问,或者为了自保,把一切都吐出来……你可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并非为她自己,
而是为这看似周全计划中可能存在的致命破绽。
周云从并没有见过方红袖,
只是宋宁在做这一切。
“不会,放心。”
宋宁的回答简短而笃定,
他看向方红袖,
眼神平静,带着安抚的意味。
见她眉宇间的忧色并未散去,宋宁才进一步解释道:
“在押他进慈云寺之前,我找了个机会,将他弄醒。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若在智通面前,敢吐露与我相关的半个字,我立刻让人杀了张玉珍,就在你面前。’”
方红袖眸光微动。
“然后,我又打昏了他。”
宋宁继续道,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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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把张玉珍弄醒,同样只对她说了一句——‘若你乱说一个字,我保证周云从会死得无比痛苦。’”
他微微摇头,
眼中掠过一丝对人性把握的冷静:
“这两人,或许都不怎么怕自己死。但他们都怕对方死,怕因为自己而连累对方。有了这个把柄互相钳制,他们不敢乱说。至少,在确保对方安全之前,一个字都不敢吐露。”
方红袖听罢,
沉默了半晌,
脸上浮现复杂的情绪,
松了口气,声音中仍旧带着不忍与担忧:
“如此……虽能暂时封住他们的口,像是用最细的丝线吊着两颗心,可稍有不慎……”
她顿了顿,
声音低了下去,然而说出口的话却异常清晰决绝,
“若杀了他们,岂不是更干净?永绝后患。”
“不,”
宋宁果断摇头,否定了这个更冷酷的选项,
“他们现在还不能死。”
方红袖还想说什么,
似乎仍有疑虑。
宋宁却上前一步,
伸出手指,
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唇上,阻止了她后续的话语。
这个动作有些突兀,
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亲昵。
他凝视着她那双盛满担忧与不安的眸子,
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定的力量:
“相信我就行了,红袖。”
方红袖身体微微一僵,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平静面容,
感受着唇上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心中的纷乱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她眼帘微垂,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宋宁收回手指,
不再多言,
转身向假山殿走去,只留下一句提醒:
“回去吧,智通他们已经被通知……该回来了。”
方红袖在原地停留了一瞬,
抬手轻轻拂过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陌生的触感。
她深吸一口气,
整理了一下神情,也快步跟了上去。
“踏踏踏踏——”
两人回到假山殿内不久,
殿外便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宁儿!我的好宁儿啊!!”
人未至,声先到。
智通那充满惊喜、赞赏乃至带着几分夸张感激的洪亮嗓音,
已然穿透殿门传了进来:
“师祖我就知道!这慈云寺上下,百十号人,到头来,真正能为师祖分忧、堪当大任的,还得是宁儿你啊!!”
话音落下,
三道身影带着一身未干的雨气,从廊角快步转入殿中。
正是浑身湿透、僧袍紧贴肥胖身躯的智通,
以及同样狼狈却面色各异的毛太与了一。
在他们后面,
还跟着八名神色疲惫之极、高大威猛、满脸横肉带着凶煞之气的黄袍僧人。
八人头顶皆浮现着同样的血红文字信息:
智通显然兴奋至极,
甚至顾不得先换下湿衣,
几步便跨到宋宁面前,
一双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想要起身的宋宁肩上,
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嘉许与喜悦,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天大的功劳!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宁儿!那周云从是什么人?是可能引来官府、倾覆我慈云寺基业的祸根!”
“了一他们追了一夜,毛太搜遍了南面山涧,师祖我亲自往北追出近百里,皆是无功而返!”
“就在这千钧一发、人心惶惶之际,是你!是师祖我的好徒孙宋宁,不声不响,便将这心腹大患手到擒来!”
他环视殿中众人,
语气越发激昂,仿佛在宣布一项伟业:
“此等功绩,岂是寻常?这分明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智勇双全,心思缜密,更兼忠勇可嘉!”
“宁儿,你此番立下的,可不是寻常功劳,这是救我慈云寺于水火、保我佛门清誉不失的——擎天保驾之功啊!”
他紧紧抓着宋宁的肩膀,
目光灼灼,
那热情洋溢的夸赞,几乎要将宋宁淹没。
而他头顶上的金色信任度骤然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