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狰狞的紫色电蟒撕裂漆黑天幕,
将天地照得惨白一瞬,
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滚过慈云寺的屋瓦!
“刷——”
借着一闪即逝的刺目电光,
可以清晰看见一间狭小禅房内的景象:
一个浑身湿透、紧裹在夜行衣里的身影,
正用一柄寒光凛冽的短刃,
死死抵在一名灰袍僧人的咽喉处。
那僧人瘫坐在地,
背靠冰冷的墙壁,
脸上血色尽褪,
在闪电映照下如同死灰,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僧袍下摆已被地上溅入的雨水浸湿。
光明骤逝,
禅房重陷浓稠的黑暗,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雨水敲打窗棂的嘈杂。
“别出声,老实点,还能活命。”
黑衣人的声音紧贴着僧人耳畔响起,
语调压得极低,
古怪地扭曲着,
不男不女,
显然是用了特殊方法改变声线,刻意掩盖原本的音色。
“好……好……我不出声,不出声……”
灰袍僧人吓得魂飞魄散,
喉咙被冰凉的刀刃贴着,
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气音,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我问,你答。有一句虚言或迟疑……”
黑衣人手腕微微用力,
刃锋陷入皮肤少许,带来刺痛和更深的寒意,
“明白?”
“明、明白!您问!小僧绝不敢隐瞒!”
灰袍僧人带着哭腔忙不迭答应。
“前几日,是不是有一群书生模样的人来你们慈云寺‘随喜’?”
黑衣人开始发问,
声音在雷雨间隙中幽幽响起。
“是,是有!来了……来了好些位,看着都是读书人。”
僧人立刻回答,
不敢有丝毫停顿。
“这些人,后来去哪儿了?”
黑衣人的问题紧跟而上,
语速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说实话。我要听实话。”
“我……我真不知道啊!”
灰袍僧人几乎要哭出来,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惶恐,
“大师父明鉴!小僧只是斋房里一个烧火帮厨的外门弟子,那天恰巧路过前院瞥见一眼,后来就再没见过这些相公了!兴许……兴许是随喜完,已经离开寺庙回去了吧?寺里来往香客众多,小僧真的不清楚他们的去向啊!”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
紧接着,
又连续抛出几个问题,
灰袍僧人对这些问题更是一问三不知,
翻来覆去就是“小僧身份低微”、“只在厨房走动”、“真的没看见没听见”,
语气惊恐万状,不似作伪。
“唉……”
良久,
黑衣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失望与疲惫的叹息。
这声叹息在风雨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嘭!”
一声闷响。
黑衣人捏指成拳,快如闪电般在灰袍僧人颈侧某处一击。
僧人浑身一僵,
眼白上翻,
哼都没哼一声,
便软软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吱呀……”
禅房木门被极其轻微地拉开一道缝,
黑衣人侧身闪出,
湿透的夜行衣紧贴身躯,勾勒出紧绷的线条。
“踏……”
他脚步刚落定在湿滑的回廊地面上,
身形却骤然一僵,硬生生止住!
一股被注视的、针刺般的寒意,
毫无征兆地窜上脊背。
他猛地转头!
借着又一次撕裂夜空的刺目闪电,
他那双从头套孔隙中露出的、略带浑浊的眼眸里,
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噼啪——!”
惨白电光映亮回廊拐角不远处——
一个身着华美宫装、云鬓微湿的艳丽女子,
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雨水顺着廊檐在她身前织成一道珠帘,
她的面容在明灭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
唯有那双眼睛,清晰地望了过来。
“张老伯,莫慌。”
宫装女子开口了,
声音刻意放得轻缓,
却仍能听出底下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仿佛她自己也紧张到了极点。
“你……你是何人?!怎会认得我?!”
黑衣人的声音从头套下传出,
那刻意改变的怪异声线都因震惊而走了调,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充满了警惕与骇然。
“您常往寺里送菜,我在……在秘境中,曾偷偷望见过您很多次。”
宫装妇人温声解释,
语气带着一种试图安抚的柔和,
“我认得您的眼睛。您未见过我,是因我一直被困在寺内秘境之中,那里有法术遮掩,外人不得见。”
“咕咚。”
张老汉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
喉结滚动。
他没有动,
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全身肌肉绷紧,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雨水顺着他的黑衣不断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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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没有从这名宫装艳丽妇人身上感到恶意。
“周云从……周公子……他还未死……”
方红袖往前微微踏了半步,
声音压得更低,
语速却加快了些,透出真切的情急,
“我已将他救出石牢了!”
“什么?!”
张老汉失声低呼,
头套下的眼睛瞪得更大。
“只是……”
方红袖蹙起秀眉,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担忧,
“慈云寺外墙高达三丈有余(十米左右),他是从朝着你家菜园那个方向翻出去的。此刻外面暴雨倾盆,墙高路滑,他一个文弱书生,恐怕……恐怕会摔伤腿脚,困在墙下。张老伯,您必须去帮他!”
“你到底是谁?!你又如何知道我是来救他的?!”
张老汉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女子所言句句戳中要害,
让他惊喜异常,又难以置信。
“是周云从公子亲口告诉我的。”
方红袖的回答异常平静,与她的紧张神色形成微妙反差,
“他托我设法寻您,说您是他未来的岳丈,与他女儿有‘佩囊之约’,您一定会来救他。”
她幽幽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满是无奈:
“唉……可我自身难保,根本无法离开这慈云寺半步。求援无门,只好……只好自己冒险,先将他弄出来再说。”
“你既是慈云寺的人,为何要帮外人?冒此奇险?”
张老汉眼中的怀疑并未消散,
反而更浓。
这慈云寺里,岂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张老伯,别人不知,您在这寺旁住了十年,难道还猜不到吗?”
方红袖的脸上瞬间蒙上一层凄楚和哀怨,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们这些女子,哪个不是清白人家出身?被强掳、被诱骗,困在这魔窟之中,日夜受尽屈辱。周公子与我们……同是这慈云寺下的苦命人罢了!”
她说着,
焦急地回头望了一眼黑暗深处,
仿佛怕被人发现,语气急促地催促道:
“我不能久留!您若不信我,现在就去慈云寺外墙,朝你家菜园的方向查看!看看周公子是否真的在那里!三丈高墙,这般大雨,他绝无可能安然无恙!快去啊!”
说罢,
她决然转身,宫装裙摆划过潮湿的地面。
“等等!”
张老汉急急低声叫住她,
“你……你叫什么名字?”
方红袖脚步微顿,
并未回头,只有一句轻如雨丝的话飘了回来:
“红袖。”
“红袖姑娘!”
张老汉握紧了拳,
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心,
对着那即将消失在廊角的身影说道,
“若此番真能救下云从,老夫脱身后,必定设法报官!将你们……将所有被这慈云寺所害之人,都救出去!”
前方,
那道宫装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
却没有停留,
也没有回应,
迅速没入拐角后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
“刷——!”
张老汉再不敢耽搁,
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雨腥气的空气,
身形一纵,
如同融化的墨迹,
瞬间融入狂暴的雨夜之中!
朝着慈云寺外墙的某个方向,疾速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