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
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依然稳稳地架在许仙颤抖的脖颈旁。
“许姣容必定不会死。所谓‘天选之女’,只是需要取她部分鲜血作为药引,用以炼制‘祛恶血丹’。取血,并非索命。”
“他骗你的!李捕头!!!”
如同被踩中尾巴的毒蛇!
“公堂之上,白素贞亲口列举的那六个祛除瘟疫的先例——”
“‘不管是不祥之人’、‘天道药人’……哪一个最后活下来了?”
“哪一个不是被榨干利用价值后身死道消?”
“宋宁他现在就是在用最甜蜜的谎言安抚你!他才是将你妻子推上绝路的真正元凶!!!”
狠狠扎入李公甫刚刚因宋宁话语而生出一丝希冀的心。
只剩下夜风穿过树梢的呜咽。
目光在宋宁平静无波的脸和杰瑞激动扭曲的面容之间来回扫视。
信任的天平剧烈摇摆。
成了在场所有人命运的裁决者。
沉默压抑得令人窒息。
将目光牢牢锁在沉默不语的宋宁脸上。
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恳求的意味,
“你……不为自己辩解一句吗?”
他似乎迫切希望宋宁能再说些什么——
只要是能驱散他心中那越来越浓的寒意,
只要是他想要听到的话。
“李捕头,”
视线似乎穿透重重密林,投向了远方沉睡的临安城。
“事到如今,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这是你唯一的路。”
“哪怕我此刻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假的,你也必须强迫自己去相信。因为—— ”
“相信我,你的妻子许姣容尚有一线生机。”
“相信他,就等于承认姣容已死。”
“你,没得选。”
这赤裸裸的、剥离所有温情掩饰的剖析,
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但也奇异地,让他混乱挣扎的思绪骤然清晰——
是让他认清了自己早已别无选择的现实。
哪怕是渺茫的、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希望,
也是支撑人走下去的最后动力。
李公甫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现在……”
“该清算你给我下毒那笔账了!”
“等等!李捕头!你何必急于一时?!”
“现在距离天机鼎炉丹成,只剩不到一个时辰!”
“届时是真是假,自有分晓!何不等那时再判断宋宁是否骗你?”
“现在杀我,若他说的是假话,你岂不是又中了他的毒计,你甘心吗???”
“呵。”
“一个时辰后?丹若炼成,瘟疫得解,白姑娘与小青功德圆满,实力或许再有精进。”
“届时,就算结果是假,许姣容死了,她们二人,岂会眼睁睁看着李捕头你,动手杀我?”
“所以,你没有选择,只能相信我。”
李公甫心头剧震!
宋宁竟将时间与人心也算到了这一步!
自己都无法杀死这个“罪魁祸首”!
“轰——!”
他确实已经没有了选择!
周身一直压抑的浑厚内息轰然爆发!
不再是之前拂袖震飞杰瑞那般“克制”
而是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地面尘土落叶呈环形激荡!
“咻——”
下一刻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重伤的杰瑞面前!
速度快得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黑鳞残余的光芒试图凝聚。
“啪!”
一声轻响。
却精准无比地穿透了杰瑞那仓促间布起的、聊胜于无的防御,
从地上提了起来!
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宋宁、李清爱,乃至奄奄一息的杰瑞自己,
在这一刻豁然惊醒!
李公甫都未曾显露过真正的实力!
内里却潜藏着骇人的暗流。
只是恰好维持在“维持平衡”
庆余堂或宋宁计谋得逞、占据上风时,
绝不深入卷入这佛、妖、人的复杂杀局。
这份绝不轻易将底牌和立场完全暴露的作风……
像极了一个在凶险江湖与诡谲官场中安然纵横二十余载的老练人物。
永远为自己留有余地。
“等……李捕头,手下留……”
从齿缝里挤出绝望的求饶。
“且慢,李捕头。”
宋宁的声音陡然响起。
“踏————踏————踏————”
那具如同破碎麻袋般装着断骨的身体,
一步步走向被制住的杰瑞。
“你,不能亲手杀死他。”
疑惑的目光望向宋宁。
“第一,你是公门中人,朝廷命官。缉捕可以,但未经国法审判,私下处决人犯,于律不合,于你官声有损。”
“第二,”
“细究起来,杰瑞此行,并未直接屠戮无辜平民,其参与争夺、下毒、厮杀,多是与我等争夺‘天机’之间,或针对白姑娘她们这些‘异类’。”
“于天道人间律法而言,其罪孽多属‘争斗’范畴,而非‘虐杀凡人’之滔天大恶。你若亲手杀他,恐会沾染不必要的业力因果,引来业报缠身。”
举起手中那柄尚方宝剑。
也映出杰瑞扭曲恐惧的脸。
“让我来。”
“我非官身,不畏律法诘难。我更不怕什么业障因果、业报轮回……”
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相关的、更深层的真相,
“这些,于我而言,并无意义。”
“这最后一程,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