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厌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一弹。
原本潜伏在通风管道口的那几缕发丝骤然暴涨。
它们并没有直接攻击那根连接瓶子的橡胶管,和放毒之人,而是在管道内部迅速编织,顷刻间结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黑网,死死堵住了解家车厢这边的出口。
气流受阻。
那种迷药气体被积压在管道内,浓度迅速升高。
解厌心念一动。
发丝猛地向外一推!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活塞,将管道内积攒的高浓度毒气,连同那根橡胶管,一股脑地反向逼回了隔壁车厢。
不仅如此。
几根最细的发丝顺着橡胶管钻了回去,如同几根钢针,狠狠刺入那个玻璃瓶的阀门连接处。
“砰。”
一声极轻的闷响。
玻璃瓶炸裂。
高浓度的迷药原液在压力的作用下瞬间雾化,直接喷了那个下毒者一脸。
“唔——!”
隔壁传来一声闷哼。
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但这还没完。
解厌那几缕发丝并未收回,它们顺势钻入那个装着精密仪器的皮箱,在那些复杂的线圈和真空管之间疯狂搅动。
滋啦!滋啦!
电流短路的火花在皮箱内部炸开,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八嘎!仪器!我的雾化器!”
隔壁终于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和重物碰撞的声音。
显然,那泄露的高浓度迷药正在迅速发挥作用,让这群训练有素的间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先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呵。”
解厌缓缓睁开眼,那一双暗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
“这种不入流的把戏,也就配药个耗子。”
他手指微动,那些延伸出去的发丝迅速缩回,重新变回了那个乖顺的发型。
上铺。
黑瞎子突然翻身坐了起来,动作利索得根本不像是刚睡醒。
他摘下嘴里叼了半宿的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脸上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啧啧啧。”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
“少爷这手‘借风使舵’玩得漂亮啊。”
“那些日本矮子估计到晕过去都没想明白,这风怎么还能往回吹?”
解厌侧过头,看着这个明明一直在装睡的黑瞎子。
“黑爷既然醒著,刚才怎么不动手?”
“我?”
黑瞎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无辜。
“我可是拿钱办事的向导,合同里只说保你不死在沙漠里,可没说要管你在火车上跟人斗法。
他把腿从上铺荡下来,那双军靴在栏杆上磕出两声脆响。
“再说了,我要是动了手,那是要加钱的。解少爷您现在家大业大,应该不差这点,但瞎子我这人讲究,不赚那趁火打劫的钱。”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他也是想看看这怪胎解厌,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解厌没接这茬,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哑巴,去把门锁死。”
哑巴点头,转身将那道包厢门的插销落下,又搬过一张椅子顶住把手。
蓝花正趴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荒野出神。
她对车厢里的勾心斗角完全没察觉,俊俏的小脸上满是对未知的兴奋。
“主人、主人!你看!那边一对一对的星星好亮!”
“怎么那么低?”
她指著窗外,声音脆生生的。
“那不是星星。”
解厌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穿过玻璃上的反光,看向远处那几点幽绿色的光点。
那是荒野上的狼眼。
而且,数量不对。
太密集了。
正常的狼群捕猎,会分散包围,而这些光点却排成了一条整齐的直线,横亘在铁轨前方。
更诡异的是,那些光点不仅有绿的,还有几点猩红色的火光在跳动。
那是火把?
“黑瞎子。”
解厌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那种慵懒的姿态瞬间消失,整个人绷紧如弓。
“这一带,有这么大的狼群?”
黑瞎子闻言,脸色也变了。
他几步窜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整张脸几乎贴在玻璃上。
“狼群?”
黑瞎子那墨镜后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夜色。
“这哪他娘的是狼群。”
他低骂一声,手已经摸向了背后的黑金短刀。
“这是‘人狼’!”
话音未落。
“吱————!!!”
一阵金属摩擦声炸响。
火车的刹车片死死咬住了轮毂,巨大的火花在车底爆开,照亮了半个夜空。
这列以时速六十公里飞驰的钢铁巨兽,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人拉下了紧急制动闸。
巨大的惯性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地把车厢里的一切往前甩去。
“啊!”
蓝花一声惊叫,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朝着窗户玻璃撞去。
哑巴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单手抓住旁边的扶手,另一只手在空中精准地捞住蓝花的后衣领,把她像拎小鸡一样拽了回来。
那个装着蜈蚣的黑瓷罐却没那么好运,“砰”的一声砸在墙壁上,碎了一地,十几条备用的毒虫满地乱爬。
黑瞎子早在刹车响起的瞬间,就双脚蹬在上铺护栏上,借力稳住了身形。
唯独解厌。
他站在车厢正中,脚下没有生根,但他并没有摔倒。
几缕发丝如钢索般射出,死死钉入车顶,将他整个人稳稳吊在半空,只是那身黑色的大氅随着惯性剧烈摆动。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从车窗外传来,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子弹像雨点一样打在车厢铁皮上,发出炒豆子般的脆响。
“嗷呜——!!!”
一声凄厉而悠长的狼嚎,压过了所有的刹车声和枪声,穿透夜色,直刺耳膜。
那声音不像野兽,倒像是在极度亢奋时发出的嘶吼。
车停了。
但外面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解厌松开发丝,稳稳站定。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玻璃渣和乱爬的蜈蚣,那只颤抖的右手缓缓从袖中抽出,握住了腰间的驳壳枪。
他的左手,没有进化,也没有被蛊毒侵噬,但比起力量和精确度来说,也还是不如半瘫痪的右手。
“看来这趟旅程,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
他转头看向窗外那片被火把照亮的荒野,暗金色的瞳孔里,映出一张张戴着狼头面具的狰狞脸孔。
“黑爷。”
解厌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悦耳。
“这回动手,算赠品,不加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