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几乎是扑过去的。
在那具向后倒去的身体即将砸在青石板上的瞬间,他那双常年握刀的大手稳稳托住了解厌的后背。
入手一片死寂的冰凉。
不像活人的体温,倒像是那年在长白山挖出来的千年冻土,寒意顺着哑巴的掌心瞬间钻透皮肉,直刺骨髓。
哑巴浑身一震,眉毛上肉眼可见地结出了一层白霜。
怀里的人重若千钧,肌肉僵硬得像块铁板,那是尸僵的前兆。
解厌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视线里是一片灰蒙蒙的雪花点,耳边全是尖锐的耳鸣声,心脏每跳动一下,都要在那已经被冻结的血管里挤压出沉闷的回响。
玩脱了。
刚刚那一招万丝劫帅是帅,直接把体内的阳气库存清空了,现在那个该死的尸王内丹开始反攻倒算,要把这具身体彻底变成它的容器。
“少爷”
哑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隔着厚厚的水层,沉闷且遥远。
解厌想要张嘴说话,却发现上下牙关已经被冻住,稍微一用力,牙龈就传来崩裂般的脆响。
一道娇小的蓝影冲了过来。
蓝花手忙脚乱地解下腰间的竹篓,平日里那些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毒虫,此刻在她手里抖得像筛糠。
“这是阴煞反噬!必须用至阳的东西顶回去!”
她从一个小瓷罐里掏出一只通体赤红、还在冒着热气的甲虫。
那是“暖阳蛊”,产自苗疆火山口,专克寒毒。
蓝花捏著蛊虫,想要往解厌的衣领里塞,希望能护住他的心脉。
“滋啦。”
蛊虫刚触碰到解厌脖颈的皮肤,连一声像样的鸣叫都没发出来,瞬间就在那恐怖的寒气下变得僵硬、发黑,最后碎成了几块焦炭。
蓝花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煞白。
连暖阳蛊都被冻死了?
这哪里是寒毒,这分明就是要把周围的一切活物都拉进冰窖里陪葬。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解厌脑后的黑发突然暴起。
失去了解厌意识的压制,这些融合了水鬼线虫的发丝彻底沦为了嗜血的本能野兽。
它们感受到了周围的热源。
“嗖!”
十几缕发丝如毒蛇般缠上了哑巴扶著解厌的手臂,锋利的毛鳞片瞬间切开了哑巴那层练过硬气功的皮肤。
鲜血涌出,热量被贪婪地抽取。
哑巴闷哼一声,手臂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但他死死咬著牙,一步都没退,甚至把解厌抱得更紧了些。
他不知道什么叫放手,九爷给他的命令是守着少爷,那就死也得守着。暁说s 冕废岳独
“滚”
一个含混不清的字眼从解厌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解厌拼尽最后一丝清明,控制着那几缕想要钻进哑巴血管的发丝猛地停住。
他那双已经蒙上一层白翳的瞳孔死死盯着哑巴,脖颈上的青筋因为极度的用力而呈现出骇人的紫黑色。
“退后!”
离我远点。
这具身体现在就是个饥不择食的黑洞,不管是谁,靠近了都会被吸干。
哑巴看着解厌那狰狞得有些扭曲的面容,那是一种在理智崩溃边缘挣扎的决绝。
他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凭借著多年服从命令的本能,松开手,向后跃开了三步。
没了支撑,解厌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地面上的青石板瞬间复上一层厚厚的白霜。
“都没用了都没用了”
蓝花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在寒霜中逐渐失去生机的男人,嘴唇被咬出了血。
普通的手段根本来不及。
想要救他,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热源,还要有足够旺盛的生命力作为引子,把那股寒气引出来。
自己师父,和苗疆的老人都说过,遇到这种极寒攻心的情况,只有一种法子。
以命换命,以火引火。
蓝花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解厌。
那个总是冷著脸、手段残忍、视人命如草芥的男人。
如果他死了,自己或许能解脱?
不。
如果他死了,自己体内的蛊毒没人能解,而且她想看到那条路的尽头。
那个以身为蛊,置之死地而后生,成为“神”的尽头。
蓝花猛地抓起竹篓旁的一个牛皮酒囊,那是苗人用来在深山里御寒的烈火酒,度数极高,里面泡著几十种燥热的毒草。
她仰起头,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像是一条火线贯穿了胃部,呛得她眼泪直流,满面通红。
她没有咽下去,而是含着那口滚烫的药酒,一把扯开了自己领口的银饰盘扣。
外衣滑落,露出了里面单薄的肚兜和少女光洁紧致的肌肤。
在这寒夜里,她的皮肤因为冷风和羞耻,加上烈酒的作用,泛起了一层粉红。
“哑巴,转过去!”
蓝花低喝一声,声音虽然在抖,却带着一股子决绝。
哑巴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立刻背过身去,警惕著四周的一切动静。
蓝花俯下身,整个人贴了上去。
她就像是一块温热的玉,覆盖在了那块万年寒冰之上。
刺骨的寒意瞬间让她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冻结了,就连眼球也感到了酸疼。
她强忍着那种灵魂都要被抽离的痛苦,双手捧住解厌那张结了霜的脸,低头,将温热的嘴唇贴了上去。
用舌头撬开牙关。
那口混杂着她体温和气血的烈火酒,缓缓渡入解厌的口中。
“轰!”
对于处于极寒地狱中的解厌来说,这一点温热,无异于在荒原上点燃的燎原之火。
蓝花心里默念著师父和长老们教的咒语,这本来是一种生死存亡时,殊死一搏的方法。
现在,用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蓝花现在心里只有一个目标,救活这个男人,哪怕自己殒命,只要能成就一个蛊神,她将死而无憾!
她对解厌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她相信,这个男人真成为蛊神的时候,一定会替她守护苗寨,成为苗人的守护神!
解厌意识深处,那头饥饿的野兽闻到了血腥味。
好香。
好暖和。
那是活人的生气,是鲜活的血肉。
解厌体内的发丝疯狂躁动,本能地想要将身上这个柔软的热源紧紧缠绕,勒进肉里,揉碎骨头,将她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几缕黑发已经顺着蓝花的腰肢缠了上去,锋利的发梢刺破了她娇嫩的皮肤,鲜血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