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就是那样的人她是文化人,骨子里带着傲气可是,这些年被打压,心里憋屈。
“还有我我的什么事,她都要做主”
“我之前不知道你去找过我,我是昨天才偶然听邻居说起说年前有个推自行车的年轻人在巷口被我妈”
她说不下去了,肩膀微微耸动,极力压抑着哭声。
许念安看着她,干巴巴的安慰说:“都过去了,苏同志,真的,我没放在心上。你快别哭了。”
许念安的话似乎起了反作用。
苏晚晴抬头间,已是泪眼朦胧。
泪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歉咎,有委屈,还有一种欲语还休的朦胧情愫。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自小被母亲管得极严,养成了冷僻的性子,她几乎没什么要好的朋友,男性接触的更少,许念安是她唯一有好感的男性。
但她母亲象一堵高墙,横亘在她和他之间。
她背负着母亲沉重的期望,知道自己现在没有任何资格,也没有任何能力,去承诺什么,甚至去表露什么。
那份刚刚萌芽,尚且模糊的好感,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苏晚晴用袖子擦了擦脸,站起身:“我我该回去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象是在做一种告别。
许念安也站起身,看着她单薄而倔强的背影,想说点什么,想做点什么,可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路上黑,小心点。”
苏晚晴“恩”了一声,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小棚屋,身影迅速融入远处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许念安长长吸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是继续把炉子生起。
年味儿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
进厂的事,许念安心里还没有提上日程。
进了厂,意味着没有了现在的悠闲生活,而且挣的也没现在多,以前想进厂,是为了稳定和体面。
不过现在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也挺好,许念安没太把进厂的事放在心上,可陈师傅却一直替他记着。
这天,陈师傅主动来到了许念安的小棚屋,陈师傅一来,许念安便知他肯定要提这事。
陈师傅在那天苏晚晴坐的那把破椅子上坐好后,直接说:“三分厂维修班,开年确实要补一个临时工的名额。”
听这话音,后面往往还有“但是”,许念安没说话,静静的听着。
“但是”
陈师傅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这个名额不少人盯着,竞争不小还有马建国,他现在是班里的班长,说话有些分量。他那人,你也见过,心思活络,翅膀也硬了,跟我不是一条心了。”
陈师傅技术虽硬,脾气更硬,在厂里上班时得罪过不少人,这次为了自己进厂,怕是老脸都豁出去了。
许念安默然看着他,心头一暖,自己不该去想些有的没的。
“我这张老脸,在厂里并不好使。”
陈师傅哼了一声,象是自嘲,又象是不屑:“我现在能给你的,就只是一张推荐条子,剩下的,得靠你自己去争,去闯。”
陈师傅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印着机械厂抬头的信纸,上面已经写好了推荐语,落款处签着他的名字和一个鲜红的私章。
“拿着这个,去找三分厂管设备的副厂长,姓刘。他懂技术,也还算是个明白人。能不能过关,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许念安双手接过推荐信,手心微微发烫:“我明白,陈师傅,谢谢您。我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接信的这一刻,许念安心里的尤豫顿时一扫而空,而且充满斗志,他不仅要留在厂里,还要走得更远,如此才能对得起陈师傅的栽培和赏识。
第二天一早,许念安换上了最整洁的衣服,带着陈师傅的推荐信和工具箱,来到了城东工业三路三分厂的大门口。
厂门高耸气派,里面机器轰鸣,从内到外,处处彰显著这个时代工业的脉搏。
许念安在门卫处登记,说明来意,按照指引,找到了分管设备的刘副厂长办公室。
敲门前,许念安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抬手叩响了门板。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
许念安推门而入。
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一个戴眼镜,身材微胖,面色看着还算温和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档。
桌牌上写着“副厂长刘志军”。
办公室里除了刘志军副厂长外,旁边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马建国!
他骼膊上套着个“维修班带班”的红袖标,似乎是正在向刘副厂长汇报工作。
看到马建国,许念安心里一沉,真是出师不利啊。
马建国看到许念安,脸上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意:“哟,小许同志,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哦,是师父推荐你来的吧?”
“嗨,师父还真是心急,这才刚过完年,就为你忙活。”
马建国在刘副厂长面前抢先点明许念安和陈师傅关系密切。
这样的人,未必有真才实学。
刘志军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许念安身上,带着些许质疑。
“刘厂您好。”
许念安无视马建国,不卑不亢的将陈师傅的推荐信双手递上:“我叫许念安。这是陈继业师傅的推荐信,我想来应聘三分厂维修班的临时工岗位。”
刘志军接过信,仔细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许念安:“老陈推荐的人嗯,信上说,你独立修过不少电机,连示波器都修过”
刘志军看着信,又抬头看了看年轻的许念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是的,刘厂。”许念安点头,神色平静却自信。
马建国在一旁笑着插话,语气圆滑:“刘厂,年轻人有冲劲,肯跟老师傅学是好事。我师父眼光也向来是高的。”
他先捧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咱们维修班任务重,要求也高,外面那些野路子,怕是比不了吧?而且不瞒您说,这临时工名额,厂里好多老师傅的子女,还有表现好的学徒工都盯着呢,得服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