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漪盯着那块半隐在干尸肋骨间的腰牌,脑子里飞快闪过原主记忆中的账册。
她认得这人,是户部主事赵大海。三个月前,赵大海借着稽查药税的名头,在百草堂的后院里很是威风,硬说苏家的当归里掺了泥,勒索了五百两封口费。
没想到,这位赵大人,如今竟在这尊药鼎里,把自己炼成了一块人形焦炭。
真是报应不爽。
苏清漪冷哼一声,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用手术刀精准的从干尸上剥离出一截焦黑的指骨。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阿沅在一旁看得脸色发白,捂着嘴,眼睛瞪得滚圆。
“做个尸检,免得他在地下走得不明不白。”苏清漪头也不回,从背后的药箱里摸出一个蒸馏瓶。
这种时候,指望古代的仵作,查出来的结果无非是惊吓过度。
她指尖一弹,一小团火苗引燃了瓶底的酒精块,将指骨投入清水中。
随着水温升高,焦骨里残留的物质被一点点析出。
瓶底渐渐浮现出一抹朱红,颜色诡异,如同化不开的血点。
“骨髓析出朱砂沉淀,这是饮了封喉丹的表现。”苏清漪盯着那抹红色,眼神骤然变冷,“这种毒药的方子,全京城只有侍郎府那个自诩药道大家的吝啬鬼手里有。看来这位赵主事生前是帮人干了脏活,最后被灭了口,顺便充当了炼鼎的燃料。”
阿沅此时正蹲在鼎身另一侧,手里拿着几张被血浸透的密信残页,对着鼎上的符文反复比对,一张俏脸血色尽失。
“小姐,这鼎不对劲。”阿沅声音颤抖,指着鼎身上一处模糊的刻痕,“奴婢刚才数了三遍,这药祭文缺了‘镇’字诀。这鼎不是用来祭祀的宝鼎,它是一口子鼎!”
“子鼎?”苏清漪眉头一皱,大脑飞速运转。
“对,子母双鼎,同气连枝。”阿沅将那几张残页在地上拼凑起来,指尖顺着上面的字迹划过,“这信上写着‘双鼎合脉,龙气归墟’。小姐,他们借着药妃祠底下的地脉,目的不是炼药,而是要把京城的龙气都抽走,去供养侍郎府地窖里的那尊母鼎。这是要改天换地,篡夺皇室的命格!”
苏清漪心里咯噔一下。
好家伙,这反派的胃口可真不小,从图财害命直接升级到了逆天改命。
“轰——”
头顶又是一声巨响,塌方的碎石被一股强悍的力量直接掀翻。
夜玄凌那道玄色的身影从灰尘中迈出,长刀归鞘的声音利落清脆。
他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直接锁死在祠堂中央那尊断裂的神龛后。
“别磨蹭,后手来了。”
夜玄凌抬脚猛地一踹,那座沉重的神龛竟被他生生踹开三寸,露出一道布满灰尘的暗门。
暗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青铜门环,造型是个药碾子。
苏清漪凑上去嗅了嗅,一股陈年药香扑面而来,其中还混着硫磺的味道。
“需要特定配比的药泥做引子。”苏清漪脑海中迅速跳出神农系统的分析报告,“阿沅,拿七白散来,别加蜂蜜,加半壶这里的地脉水。”
阿沅动作极快,两人配合默契。
苏清漪将那团浓稠的药泥均匀的涂抹在青铜药碾的轴心处。
“咯吱——”
一阵让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响起,沉重的石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道通往地底深处的幽暗阶梯。
三人才踏入地宫,一阵阴冷的潮风便席卷而来。
苏清漪手中的火折子晃了晃,映照出四壁密密麻麻的景象。
她瞬间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那不是砖石,而是数不清的陶制药瓮,整整齐齐的镶嵌在墙里。
每一个药瓮都是半透明的,里面浸泡着一具具瘦小扭曲的婴孩骸骨。
“这帮畜生……”阿沅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浑身抖得不成样子,“这是人烛,用早夭药童的骨油供奉,这地宫里的蛊阵阴火才能万年不灭。”
苏清漪胃里一阵翻腾,强行压下那股恶心。
她看着阿沅从地上抓起一把不知何时散落的骨灰,轻轻往空地上一扬。
奇怪的是,那些骨灰落在湿漉的地面上,竟吸附了地宫里的磷火,显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荧光路线图。
“跟着路走,正主在中间。”夜玄凌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宫里回荡,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肃杀之气。
路线图的尽头,是一个孤零零的青石台。
台上供奉着一只黑黢黢的铁匣子,匣子上的锁扣异常复杂,九个旋转的药盘层层叠叠。
“九转药匙,转错一步,全地宫的药瓮都会瞬间爆炸。”苏清一吐出一口浊气,手中的手术刀尖轻轻抵住核心的锁芯。
“阿沅,帮我合节奏。”
“好……《本草纲目》序文,起!”
阿沅颤抖着声音低声吟诵:“夫药有七情,师徒同道……”
苏清漪的手稳得出奇,刀尖每一次拨动药盘都精准无误。
“咔哒,咔哒。”
锁簧逐级弹开,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地宫里格外清晰。
当最后一层药盘转回原位,铁匣子盖“啪”的一声弹开。
里面既没有谋反诏书,也不见金银珠宝。
只有一卷破旧的襁褓,布料上绣着繁复的药王谷地图,那针法苏清漪再熟悉不过——那是她婴儿时期唯一的物件。
她颤抖着手将襁褓翻转过来,背后那行血色的绣字,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认知:
“夜氏血脉,药承双宗。”
苏清漪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与此同时,她右手手腕处原本被压制住的青黑暗影,毫无预兆的猛然炸开。
一股剧痛从指尖迸发,瞬间席卷全身,她全身的脉络似乎都在这一刻寸寸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