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在地宫里格外清晰。
苏清漪用止血钳,将那枚深入童尸心脉的银针硬生生拔了出来,带出一股黑紫色的淤血。
她没空多想,反手将沾着尸毒的银针扔进掌心药碾残玉的凹槽里,接着咬破刚凝固的指尖,一滴血珠滚落,精准的砸在针尖上。
预想中的血腥气没有出现,反而腾起一股奇异的冷香。
暗沉的银针瞬间亮起,爆出一圈幽蓝色的荧光,顺着残玉的纹路蔓延,将那块破烂的玉石映得通体透亮。
苏清漪只觉得掌心发烫,脑海中《药妃手札》的一段记载清晰浮现:凡前朝药脉之血,遇蛊徽则显异色,光芒幽蓝,燃烧不熄。
实锤了。
这具身体不仅是个富商之女,还是那个被灭族的前朝药妃的直系后裔。
这根本就是顶在脑门上的催命符。
“这光……怎么跟鬼火似的?”阿沅躲在苏清漪身后,声音发抖,“小姐,东边井道里有哭声!很轻,像是个还在吃奶的娃娃……可是那边的墙缝里全是金灿灿的虫子,把路都堵死了!”
“堵死就炸开。”苏清漪眼神一冷,一把扯过旁边药工腰间的布囊。
她动作极快,手指翻飞间,几颗提纯后的青霉素结晶被碾碎,混入雄黄粉、朱砂,最后抓了一把含有硝石成分的受潮火药渣。
这算不上什么正经配方,纯粹是她以前炸实验室得来的经验——不稳定的混合物,此刻要的就是这股不稳定。
“所有人,捂耳,张嘴!”
苏清漪厉喝一声,手臂肌肉绷紧,将那包简易炸药狠狠砸向东侧井壁那片厚厚的青苔。
火光没有炸开,却瞬间点燃了青苔下的沼气。
一道赤红的火墙拔地而起,那些试图包抄的金蚕蛊发出一阵爆鸣,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被烧得焦臭。
“走!”苏清漪踹了发愣的学徒一脚,“发什么呆,等虫子请你吃宵夜吗?”
众人连滚带爬的冲过火墙,刚进井道,一道高大的阴影便挡在了路口。
夜玄凌不知何时绕了回来,手里捏着一卷边缘烧焦的密档,眼神很冷。
他没废话,直接将那卷东西递到苏清漪眼皮子底下。
“这地宫的设计图,按律在大靖立国那年就该焚毁。”夜玄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这上面,有三个人的私印。一个是先皇,一个是工部尚书,还有一个……”
苏清漪目光扫过,瞳孔骤然一缩。
那泛黄的纸卷末端,赫然盖着一枚她无比熟悉的私印——百草堂苏景舟。
是原身早已过世的父亲。
她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这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反应。
百草堂一介商贾,怎么会有资格参与皇陵地宫的修建?
除非,苏景舟不仅仅是个药商,更是前朝留下的暗桩。
“好大一口锅。”苏清漪气笑了,她把那卷铁证塞进袖口,“我爹都埋了十几年了,还能被挖出来当反贼,这群人为了泼脏水,连死人都不放过。”
“他们要的是活口。”夜玄凌看着她,目光扫过她还在渗血的指尖,“只要坐实了百草堂通敌,今晚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变成苏家为了复辟前朝搞的邪术祭祀。而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井道口的风突然变了向。
一股甜腻到作呕的香气顺着气流飘了进来。
是那个逃跑的蛊师留下的蛊引香,只要沾上一点,方圆十里的金蚕蛊都会把他们当成目标,不死不休。
“想拿我当诱饵?那得看他们的牙口够不够硬。”苏清漪冷哼一声,转身走到那三具倒悬的童尸旁。
她没有避讳,掏出手术刀,迅速刮下童尸指甲缝里残留的一点皮屑,混着那幽蓝色的指尖血,直接倒进了还在燃烧的香灰里。
这正是《药妃手札》里记载的一招,血契逆行。
既然这些金蚕是靠血脉饲养的,那就让它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血脉压制。
“起风了。”苏清漪看着那缕香烟诡异的逆流而上,原本还要扑向众人的金蚕蛊突然齐齐停住,触角疯狂颤动,随后像疯了一样调转方向,朝着那个蛊师逃跑的路径涌去。
苏清漪擦了擦刀上的血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招叫‘找爸爸’。既然是你养的虫子,那就好好孝敬你。”
远处,原本急促的钟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几声尖锐的鸽哨,那是禁军集结的信号。
“六部动手了。”夜玄凌按住腰间的刀柄,眼中杀意涌动,“现在外面全是想拿你人头去领赏的禁军,罪名是‘勾结前朝余孽,妖言惑众’。”
“那就让他们来。”
苏清漪一把攥紧那枚发烫的逆鳞令,火光映照下,她那张清丽的脸庞满是狠意。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开方抓药的大夫。
“既然他们说我是药神,那我就让他们见识见识,这神坛究竟是用什么堆起来的。”她抬起头,目光穿透浓烟,直视那深不见底的出口,“想验我的身世?可以,拿命来验!”
一行人借着火势的掩护,硬生生从通风井杀出一条血路。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照在苏清漪满是烟灰的脸上时,她眯了眯眼,看向山脚下那座刚刚苏醒的京城。
奇怪。
太安静了。
平日里此时早该人声鼎沸的早市,此刻却安静得可怕。
空气中没有早点摊的烟火气,只有一股令人不安的肃杀。
苏清漪心里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
她快步走到一处高坡向下眺望,只见通往百草堂的主街上空空荡荡,只有几片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而每一家挂着“苏”字旗号的店铺门板上,都多了一抹刺眼的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