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手里的那根烧焦木簪,转得快要冒出烟来。
苏清漪靠在门框的阴影里,端着杯速溶美式,没有出声。系统面板上,阿沅的心率曲线正剧烈起伏。这丫头不是在伤春悲秋,而是在重新拼凑那些破碎的记忆。
突然,阿沅的动作停了下来,猛地抬头望向柴房的方向。
“系统,扫描柴房。”苏清漪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在脑中下达了指令。
【滴——生物体苏婉柔,生命体征微弱。体内检测到高能反应源,判定为:完全体金蚕蛊。
苏清漪挑了挑眉。这苏家,养女儿的方法还真是特别。
阿沅站起身,抓起那件不合身的药工外袍披上,连带子都没系好,就直接冲进了风雪里。
苏清漪放下杯子,脚下的靴子踩在雪地上悄然无声,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柴房门口,两个守卫正抱着胳膊跺脚取暖。
看见阿沅冲过来,其中一人用刀鞘拦住她:“干什么的?大半夜闯禁地?”
阿沅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她没有像以前那样退缩,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铜牌,这是今晚刚发下来的药监司临时腰牌。
“奉药监正卿令,排查疫病。”阿沅的声音带着颤抖,一半是冷,一半是恨,“苏婉柔高热不退,要是成了疫源,你们两个的脑袋够砍吗?”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心里开始打鼓。今晚宗祠发生的事他们多少听说了些,现在谁都知道大小姐,不,苏大人可不是好惹的。
“进去吧,快点。”守卫不情愿地让开了路。
阿沅刚要把手伸向门闩,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是苏清漪。
她的手心托着一个瓷瓶,声音平淡:“拿着。既然是查‘疫病’,总得带上工具。”
阿沅愣了一下,接过那瓶还带着体温的“破金散”,眼神里最后一丝慌乱被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她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柴房里霉味混着血腥气,熏得人头皮发麻。苏婉柔蜷缩在稻草堆里,过去保养得很好的指甲现在已经变得紫黑,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嘶嘶”声。
她看见阿沅进来,像是见了鬼,拼命往墙角缩,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别……别过来……”
阿沅半跪在苏婉柔面前,借着门外透进来的雪光,看清了她脖子下面那条蜿蜒的黑线。这个症状,和她在北境见过的那些被“蚀骨寒蛊”折磨死的士兵一模一样。
“小时候,继母把你推出来给我当挡箭牌,我以为是你坏。”阿沅的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却很利索,撬开了苏婉柔紧咬的牙关,“现在我才明白,我们都是苏家这条生产线上的次品。我是没人要的废料,你是用来养蛊的器皿。”
苏婉柔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眼泪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出两道沟壑:“母亲说……吃了那个‘仙丹’……我就能变得更美,就能进宫固宠……我信了……”
蠢到让人连恨都提不起来。
苏清漪站在门口,看着阿沅把那颗药丸塞进了苏婉柔的嘴里。
“呃——!”
药丸刚进喉咙,苏婉柔整个人就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紧接着,一只指甲盖大小,通体金黄的甲虫撕破了她脖颈的皮肤,振翅就要飞走。
这是宿主死亡前,蛊虫的最后一次播种。
要是换做以前,阿沅早就吓得尖叫着逃跑了。
但现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右手稳得很,一把寒铁镊子精准地伸出,在半空中夹住了那只还在挣扎的蛊虫。
“滋啦——”
蛊虫被扔进一个盛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瓶里,那是苏清漪特制的雪莲高浓缩提取液。金色的虫体瞬间溶解,瓶里的液体泛起诡异的金光。
苏婉柔的身体软软倒下,瞳孔涣散,彻底没了呼吸。
阿沅盖上瓶盖,盯着那团金色的液体,低声自语:“小姐教过,我们要做的不是杀人,是把‘病’从这个世界上剔除出去。”
她转过身,膝盖一软,跪在了苏清漪面前,双手高高举着那个玻璃瓶。
“小姐,阿沅不想报仇了。杀了她们,我这双手也就脏了。”她抬起头,眼眶通红却没有眼泪,“求小姐准我去太医院。我要教那些老顽固怎么辨认这种金蚕蛊——这世上,不该再有孩子被当成药引子了。”
风雪呼啸,却盖不住这姑娘掷地有声的誓言。
黑暗中,一点猩红的火光亮起,随后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掐灭。
夜玄凌从回廊尽头走来,手里捏着一块黑铁铸造的符牌,随手扔进了阿沅怀里。
“太医院那帮老家伙只会之乎者也,你去那里是浪费。”摄政王的声音依旧冷得能掉冰碴子,却难得地带了点欣赏,“明天去西郊大营,那是本王新设的‘医鉴司训导营’。这牌子给你,哪怕是皇亲国戚敢拦着你验尸,你也给本王把刀插回去。”
苏清漪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夜玄凌:“王爷好算盘,我刚培养出来的技术骨干,转手就被你挖去当教官了?”
“要是能换来天下无蛊,”夜玄凌看着阿沅紧紧攥着符牌的样子,目光深邃,“这笔买卖,本王不亏。”
第二天清晨,百草堂后院。
这里没有哭丧声,只有朗朗的读书声和磨刀声。
阿沅换了一身利落的箭袖男装,站在一群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年轻学徒面前。她手里拿着那把寒铁镊子,正在猪皮上演示如何进行精密缝合。
“手要稳,心要静。在医者的眼里,没有仇人,只有病灶。”
她的神情很专注,好像昨晚那个在柴房里直面生死的少女已经死在了风雪中,活下来的是一位真正的医者。
苏清漪站在二楼窗前看着这一幕,刚想感叹一句“孩子长大了”,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
那声音尖锐凄厉,一听就知道是宫里的太监。
“急奏!八百里加急!太医院急报!”
那个传信的小太监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手里的明黄色卷轴都快被汗水浸透了。
“陛下……陛下早朝时突发高热,昏厥不醒!太医院六位御医束手无策,六部尚书已经在宫门口跪成一排了!”
苏清漪的眼皮狠狠一跳。
系统警报声在脑海中炸开:【检测到超s级病毒源爆发,坐标:皇宫大内。
她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夜玄凌,男人的脸色在听到“昏厥”两个字时,瞬间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