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嚼着生肉的士兵猛的抬头,喉咙里嗬嗬作响,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那双充血的眼球死死的盯着苏清漪,满嘴的血沫顺着下巴滴落在雪地上,瞬间结成了红色的冰碴。
“别过去!”
身后的副官想拦,苏清漪却已经先一步扣住了那士兵的手腕。
一入手,就是一股透骨的阴寒。
指尖青紫,脉搏细弱如游丝,皮下却有一种诡异的跃动感,血管里好像有无数小活物在钻。
“这就是你们报上来的高热?”苏清漪甩开士兵的手,那士兵没了支撑,像滩烂泥一样瘫倒,却还在抽搐着往那块生肉上爬。
旁边的军医哆哆嗦嗦的凑上来:“苏大人,真的是高热啊!他们喊热,拼命撕衣服,体温计都……”
“那是蛊虫寄生在脊髓里,造成的灼烧错觉。”苏清漪打断了他的废话,目光扫过营帐角落烧得通红的炭盆,还有正在给伤兵灌发汗汤药的药徒,眼神冰冷,“把炭盆撤了。所有发汗汤药,全倒掉。”
“这……”军医急了,“这可是伤寒的治法,如果不发汗把热毒逼出来……”
“逼出来?”苏清漪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在那士兵的后颈大椎穴狠狠的扎了下去,“你是在帮蛊虫暖窝,嫌它们孵化得不够快吗?”
这一针下去,那士兵并没有惨叫,反而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瞬间僵直。
苏清漪拔针,针尖上挂着一缕极细的、正在蠕动的白色丝状物。
“看清楚了,这不是病,是寒蛊。”
营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提起寒蛊二字,在大靖军中比瘟疫还让人害怕。
三年前,先帝便是死于这种找不到病灶的怪病,最后全身冻僵如石。
“我不信!”一个满脸横肉的偏将大步的跨进来,手里按着刀柄,“苏大人,就算你是陛下亲封的医鉴司提举,也不能在这妖言惑众!这分明是冻伤并发的寒热症!”
苏清漪懒得跟他废话。
“夜玄凌。”她头也没回的喊了一声。
门帘掀开,一身寒气的摄政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亲卫,拖着三具刚刚咽气的士兵尸体。
“尸体还是热乎的。”夜玄凌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拖进来的不是人,是三袋米,“够不够?”
“够了。”
苏清漪从急救箱里取出那把柳叶刀,在酒精灯上燎过。
“你要干什么!”那偏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死者为大,你竟敢剖尸?这是对英灵的亵渎!”
“他们在活着的时候被误诊,死得不明不白,那才是亵渎。”
苏清漪手起刀落。
那把极薄的手术刀精准的划开了尸体的后背皮肤,避开了所有大血管,直取脊柱。
皮肉翻开,并没有鲜血淋漓。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森白的脊骨缝隙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米粒大小的冰晶状虫卵,并没有骨髓。它们虽然随着宿主死亡而停止了蠕动,但在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诡异的蓝光。
苏清漪用镊子夹出一粒,扔进旁边早就备好的药碗里。
碗里盛的是她刚调配的净蛊雪莲浓缩液。
“滋——”
那坚硬如铁的虫卵一碰到药液,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无踪。
“还要我解释吗?”苏清漪把镊子扔回托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偏将脸色煞白,后退两步,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苏清漪脱下沾血的手套,走到校场中央,从怀里掏出那枚金灿灿的药神令,猛的插在点将台的冻土之上。
“从现在起,北境医疗权由医鉴司接管。”
她环视四周,声音不大,却在寒风中传得很远,“凡入我医帐者,生死由医断,不由天命。若有不服,现在就滚,另请高明。”
话音未落,一名刚入伍的新兵突然捂着脖子倒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面色紫涨。他剧烈咳嗽导致气管破裂,皮下气肿压迫了呼吸道。
“救……救命……”
苏清澈眼神一凛,甚至没来得及拿药箱。
她几步冲过去,拔下头上的银簪,在火折子上晃了一下,左手固定住那新兵的喉结,右手稳准狠的刺入环甲膜。
“噗”的一声轻响,一股气流喷涌而出。
新兵猛的吸入一口冷气,胸膛剧烈起伏,活了过来。
苏清漪随手扯下一截芦苇管插进去固定,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这一手起死回生的本事,彻底震住了所有人。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将士,眼神从怀疑变成了敬畏,纷纷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
夜玄凌站在阴影里,看着那个在尸体和活人之间游刃有余的女人,嘴角微微上扬。
他招手唤来暗卫。
“把刚才的解剖过程画下来,越细越好。命名为《寒蛊图谱》,连夜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太医院。”夜玄凌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狠劲,“那群老东西不是说这是邪术吗?本王要他们对着图谱,把这两个字吞回去。”
“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的炊事营,“查查军需官。这种寒蛊不是野生能长出来的,必须有母虫做引。刚才那碗肉汤里,有人加了料。”
暗卫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消息传回:军需官私藏了一批北狄贡参,说是给伤员补身子的,实则那参须里,藏满了肉眼难辨的蛊虫幼体。
深夜,风雪骤停。
苏清漪独自坐在帐中研磨着那株珍贵的千年雪莲。
掌心那朵红色的血莲胎记突然传来一阵灼痛。
她低头一看,原本黯淡的胎记此刻竟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滚烫的热流,顺着经络涌向指尖。
她刚才救那个新兵的时候,这热流最强。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至诚仁心’波动峰值,药效加成提升50。”
苏清漪愣住了。
原来这系统给的金手指,不是靠氪金,是靠“走心”?
她越专注救人,血莲就越亮,解药的效果就越强?
这就是所谓的“医者意也”?
帐帘微动。
夜玄凌并没有进来,只是隔着帘子站在外面。
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帐篷布上,拉得很长。
“你的心跳很快。”男人的声音低沉,隔着布料传来,带着一种独特的震动。
苏清漪手里捏着药杵,掌心的灼痛似乎减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酥麻。
“王爷听错了。”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那是磨药的声音。”
帐外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那是他在把玩那枚被她强塞过去的药神令。
“早点睡。明天还有三千条命等着你抢。”
脚步声渐远。
苏清漪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这男人,耳朵是不是装了雷达?
她转过身,将磨好的雪莲粉分装进几十个小瓷瓶里。
这些是明天的关键。
“阿沅。”她喊了一声在角落里帮忙配制青霉素粉剂的小学徒。
那个叫阿沅的少年显然已经累到了极限,眼底两团乌青,听见喊声猛的一激灵,手里端着的药盘微微晃了一下。
“师……师父,我在。”阿沅声音发抖,死死的盯着手里那几瓶刚刚提纯出来的、比黄金还贵的青霉素粉末,额头渗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