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闷响在地底传来,穹顶落下的碎石雨更密了。
苏清漪刚把那枚还在微微发烫的晶珠攥进手心,就听见身旁传来“咔哒”一声脆响。
那声音像是机关被扣上了。
小皇帝跪在一地狼藉中,满手血污,那模样活像个沉迷拼图的孩子。他手里捧着刚从巨石上抠下来的第八块脐带残片,哆哆嗦嗦地把它按在了另外七块拼凑在一起的干瘪肉条中央。
一件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这堆风干腊肉一样的玩意儿,在合体的瞬间竟然严丝合缝,纹路贯通,化作了一个狰狞的图腾。那是一只生着九个脑袋、盘踞在火焰中的怪鸟。
九黎族徽。
我……我拼出来了?
小皇帝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眼泪鼻涕混着脸上的灰往下淌。母后一直骂他是鸠占鹊巢的假龙,是用来挡灾的耗材,但这族徽,分明是九黎圣女嫡系血脉才能激活的印记!
苏清漪只觉得脑子里一根弦断了。
如果这便宜皇帝弟弟能拼出族徽,说明他也流着九黎的血。而自己刚才吞了蛊母,体内的反应比核电站还剧烈,显然也是正统血脉。
结论只有一个:之前的剧本全是假的。
那位传说中的药妃娘娘——也就是自己这具身体的亲妈,根本不是被卷入宫斗的可怜人,她就是九黎族的圣女本人!
搞了半天,这归墟本来就是咱们家的产业?
苏清呈正想吐槽这反转的身世,一直沉默的夜玄凌突然动了。
他那双还在渗血的眼睛紧闭着,耳朵却像雷达一样微微耸动,染血的指尖猛地按在了还在震颤的地面上。
“东南角,三丈外,有人屏息。”夜玄凌的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崩塌声中清晰得像冰锥刺入耳膜。
话音未落,那处原本毫无异状的地面突然裂开。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钻出,上来就是几把泛着蓝光的淬毒匕首。
这帮人披着褪了色的暗红祭袍,袖口位置绣着一个扭曲的“终”字——那是之前骨哨上也出现过的纹路。
归墟守陵使。
苏清漪脑子里的系统资料库瞬间弹出信息,这帮家伙是专门看守龙脉蛊阵的死士。
为首的那个守陵使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睛,盯着苏清漪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坨垃圾。
“药妃那个贱人的孽种?”他发出风箱拉动般的破锣嗓音,冷笑一声,“别做梦了,你不过是个用来装蛊母的容器!真正的圣女早在十五年前就为了镇压蛊乱,随先帝殉葬了!”
“能不能有点新意?”苏清漪翻了个白眼,手里已经悄悄摸出了三枚涂满麻醉剂的手术刀片,“你们反派是不是都有个必须把主角贬低成废物的指标?”
守陵使显然被激怒了,他猛地一把扯开胸前的祭袍。
他的胸口赫然嵌着一个青铜匣子。那玩意儿不是挂上去的,而是像寄生体一样,哪怕隔着几米远,苏清漪都能闻到一股皮肉腐烂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恶臭。
而在那匣子表面,刻着八个让人心惊的篆字:饲蛊换命,夜氏永契。
这八个字一出,空气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这是把夜家和归墟绑死的一份契约。
夜玄凌的身形微微晃了一下,显然,这东西触动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但他脸上那种杀意反而更浓了,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里飘上来。
“母妃没死。”
这四个字说得极轻,却笃定无比。
“她当年的假死,是为了把你们这群藏在地沟里的老鼠引出来。”
夜玄凌说着,手腕忽然一抖,腰间那枚象征摄政王身份的墨玉佩化作一道残影飞出。那玉佩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撞击在守陵使胸口青铜匣的锁扣上。
咔哒。
青铜匣应声弹开。
没有毒气,没有暗器。一股极淡雅的龙涎香混合着草药的清苦味,瞬间在地宫浑浊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苏清漪愣住了。这味道她熟,在系统空间里解析原主母亲留下的旧物时闻到过,那是独属于药妃身上的味道。
匣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缕用红绳系着的青丝。
那是女人的头发,发色墨黑中透着一丝极淡的青,和苏清漪现在的发色一模一样。
“不可能!那是钥匙!那是龙脉的钥匙!”
守陵使看到空匣子的瞬间就疯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圣女背叛了归墟!她竟然把钥匙给了那个外人!”
他口中的外人,自然指的是夜玄凌。
“找死。”
夜玄凌根本没有躲闪,甚至连剑都没拔。他在黑暗中微微侧头,仅凭着对方带起的风声辨位,在那守陵使扑到面前的一瞬间,抬手,并指如刀。
一声闷响,是喉骨粉碎的声音。
守陵使像个被拔了插头的机器人,身子一软,瘫倒在摄政王脚边。他那一双发黄的眼珠子死死瞪着苏清漪手中的晶珠,嘴里还在喷着血沫子:“归墟……不会放过……”
苏清漪没空理会这个死得草率的守陵使,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掌心。
那枚吸收了蛊母力量的晶珠此刻正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在那光影流转间,竟然隐隐浮现出一张女子的脸庞。那五官与苏清漪有七分相似,却更加温婉坚韧。
幻象中的女子深深看了苏清漪一眼,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告诫,又像是在告别。
影像转瞬即逝。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的一块巨石轰然砸落在三步之外,溅起的碎石划破了苏清漪的脸颊。
“走!这里要塌了!”
苏清漪一把拽起还在发呆的小皇帝,另一只手去拉夜玄凌。经过那个守陵使尸体旁时,她鬼使神差地弯腰,从那敞开的青铜匣里捞起了那一缕青丝。
指尖触碰到发丝的瞬间,一种异样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头发。在发根纠缠的地方,隐约缠绕着一根极细的金线,正顺着她的体温,传来一种若有若无的脉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