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蜀道西行(1 / 1)

永和十五年,腊月初一,蜀道,西行途中。

陈静之一行扮作往来西域与蜀中的药材商队,离开了成都。十名“影子”精锐,加上王守仁精挑细选的四名向导兼护卫,总共十五人,人不多,却个个是好手。除了必要的干粮、兵刃、药物,马背上主要驮着的是茶叶、盐巴和一些蜀锦——这是与西边羌蕃部族打交道的硬通货。

出了成都平原,道路渐行渐险。沿着岷江逆流而上,两岸山势愈发陡峭,如刀劈斧削。头顶是一线天,脚下是奔腾咆哮的江水,仅容一马通过的古栈道悬在崖壁上,年久失修,木板腐朽,走上去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断裂。

“国公,前面就是‘鬼见愁’了。”向导老何是个四十来岁的黝黑汉子,曾多次往来这条路,此刻指着前方一处特别险峻的拐弯,脸色凝重,“这段栈道最是凶险,去年秋汛时还塌了一截,刚用新木补上,不太牢靠。而且…”他压低声音,“这一带最近不太平,有好几支小商队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哦?”陈静之勒住马,“是土匪?还是…”

“说不准。”老何摇头,“有人说是被山里的‘羌鬼’抓去祭神了,也有人说是遇上了专门劫道的‘生蕃’。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前些日子有个侥幸逃回来的脚夫说,抓他们的人,说的是汉话,穿的也是汉人衣服,就是手段忒狠,不像一般的剪径贼。”

陈静之与身边的“影子”队长——一个脸上有道疤痕、名叫陈默的沉稳汉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水镜”或“星宫”的人?他们的势力已经蔓延到这荒僻之地了?

“多加小心,通过时人马分开,一次过一个。”陈静之下令。

队伍缓慢而谨慎地接近“鬼见愁”。所谓栈道,其实就是在悬崖上凿孔,插入木梁,上铺木板。此处拐弯,栈道外倾,下方是百丈深渊,江水轰鸣声震耳欲聋。那新补的一段木板,颜色明显比旁边的新,在山风中微微颤动。

老何打头,小心翼翼地踏上去。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但总算承受住了。他成功走过,向后招手。

陈静之第二个上。他步履稳健,目不斜视,很快也到了对面。接下来是陈默和其他“影子”…

就在第七个人——一名年轻的“影子”——走到栈道中段时,异变突生!

“咔嚓!”一声脆响,那新补的木板竟然从中断裂!年轻的“影子”惊呼一声,整个人向下坠去!

“小心!”陈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但巨大的下坠力让两人一起撞在崖壁上,更多的木板发出断裂的呻吟!

“拉住!”陈静之和其他人立刻扑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拽了上来。年轻的“影子”脸色煞白,右腿被断裂的木刺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直流。

“木板是被人动过手脚的!”老何检查了断口,脸色难看,“锯了一半,用泥灰掩盖,专等人踩上去!”

是意外,还是针对性的袭击?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包扎好伤口,处理掉断裂的栈道(幸好马匹和大部分货物还在后面安全地段),队伍气氛沉重地继续前行。好在接下来的路虽险,却再无意外。

三日后,他们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重要节点——松州卫。这是明廷在川西边陲的一个重要军镇,再往西,就是朵甘都司辖下的各土司、部族地界了。

松州卫指挥使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粗豪汉子,名叫雷彪,听说是靖国公亲至(陈静之出示了王命旗牌和密旨),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一行人恭敬地迎入卫所。

“国公爷,您老怎么亲自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雷彪一边吩咐人准备酒菜,一边忍不住问道。

“奉旨查案。”陈静之言简意赅,“雷指挥,近来松州以西,可有什么异常?比如,有陌生面孔大批出没?或者,附近部族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雷彪摸了摸脑袋:“异常…要说也有。大概两三个月前吧,有一伙人,大概二三十个,打着采买药材、皮货的名号,从这儿过,往星宿海方向去了。领头的是个汉人老者,看着像个读书人,但手下都是些彪悍角色,不像善茬。”

“星宿海方向?”陈静之心中一动,“他们可有留下什么话,或者,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雷彪皱眉想了想,“哦,对了!他们带了好几大车东西,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说是货物。可有兄弟无意中看到,那油布下露出的一角,像是…像是弓弩的样子!还有,他们身上都带着一股子…土腥气和硝石味,就跟咱们卫所里那些摆弄火器、挖地道的兄弟身上的味儿差不多。”

火器!硝石!陈静之和陈默对视一眼。锦官城地宫里那批失踪的火器和火药!

“他们后来去了哪里?”陈静之追问。

“出了关就没影了。”雷彪道,“不过,大概半个月前,有在星宿海那边草场上放牧的羌人跑来说,看到‘神山’脚下(他们管星宿海旁边最高的那座雪山叫神山),忽然多了好些人,还在山上开洞,不知道搞什么名堂。那地方平时除了祭祀,根本没人敢靠近,说是有山神守护,靠近了会倒霉。”

“开洞…”陈静之沉吟。是在建造据点,还是…在寻找或开启什么?“雷指挥,可能调派一些熟悉星宿海地形的向导给我们?”

“这…”雷彪露出为难之色,“国公爷,不是卑职推脱。那地方邪性得很,高原上气候变化无常,沼泽密布,还有狼群和不服王化的生蕃。就连最好的猎人和向导,也不敢深入星宿海核心地带。卑职手下倒是有几个常跟羌人打交道的兄弟,可他们顶多也就到过外围…”

“无妨,到过外围也可。”陈静之道,“另外,雷指挥,我们此行的事,需绝对保密。”

“卑职明白!”雷彪拍着胸脯,“您放心,出了这个门,卑职什么都不知道!”

在松州卫休整了一日,补充了些御寒的皮毛、高原特有的药物(如防止“瘴气”的草药),队伍在雷彪派出的两名向导——一个是汉羌混血的老兵,一个是当地猎户出身的小旗——的带领下,继续向西。

出了松州卫,景色骤变。莽莽森林逐渐被高山草甸取代,空气变得稀薄寒冷,即使是午后,阳光也带不来多少暖意。远处,连绵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那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星宿海所在的方向。

路越来越难走,不是陡峭的山路,就是布满暗沼的草甸。马匹不时陷入泥沼,需要人力拖拽。高原反应也开始折磨队伍中的平原人,头痛、气短、浑身无力。那名腿部受伤的“影子”,伤口也因为气候恶劣和缺医少药,开始化脓发热。

“国公,再往前,就真的是无人区了。”向导老兵指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荒原,“星宿海在那片雪山脚下,但中间隔着百里沼泽,夏天是死地,冬天表面冻上了,但下面还是空的,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而且…”他压低声音,脸上露出惧色,“那里有‘鬼打墙’,不管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原地。老辈人说,那是山神不让人靠近。”

“鬼打墙…”陈静之望着远处的雪山,“或许,是有人不想让外人靠近。”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猎户向导匆匆跑回,脸色惊惶:“大人!前面…前面有情况!”

众人赶到前方一处背风的山坳,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依稀可辨是羌人打扮。他们死状极惨,多是被利器砍杀,有的甚至被开膛破肚。

“是附近白马羌部落的人。”猎户向导声音发颤,“看样子,死了有七八天了。”

“检查一下。”陈静之沉声道。

陈默带人上前勘验。片刻后,他回来禀报:“国公,是被精锐士兵围杀的。刀口整齐,一击毙命,不是普通马贼或部落仇杀。而且…”他递过一块从尸体旁捡到的碎布,“这是制式军靴的鞋底花纹,虽然被故意磨损过,但还能看出来。”

陈静之接过碎布,那是一块厚实的牛皮,上面的花纹…他眼睛眯了起来。这种特殊的防滑纹路,他在京营精锐和边军夜不收的靴子上见过!

“灭口。”陈静之冷冷道,“这些羌人,恐怕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抬头望向雪山方向,“看来,我们离目标不远了。”

“国公,我们…还继续前进吗?”猎户向导声音发抖,“那些人连羌人都杀…”

“当然要继续。”陈静之的声音不容置疑,“埋了他们,我们走。”

埋葬了羌人的尸体,队伍气氛更加凝重。那种被人盯着、随时可能遭遇袭击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

又走了两日,地势越发高峻,空气也更加稀薄。许多人开始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那名受伤的“影子”更是高烧不退,已经无法骑马,只能由人轮流背着。

“国公,前面就是‘死亡沼泽’了。”老兵向导指着前方一片看似平坦、点缀着无数小水洼的荒原,“夏天这里全是沼泽,现在冻上了,但下面是空的,而且冰层厚薄不一。唯一安全的路,是羌人祖辈用白牦牛尾巴和石堆做的标记,但现在…很多标记都被破坏了。”

果然,视线所及,一些本该矗立着石堆(玛尼堆)或绑着牦牛尾的地方,只剩下凌乱的痕迹。

“我试试。”猎户向导咬了咬牙,“我爹以前带我走过一次,那是二十年前了。”

队伍在猎户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冰冻的沼泽。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脚下的冰层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不时有人一脚踩破薄冰,半条腿陷入冰冷刺骨的泥水中。

走了大半天,眼看雪山似乎近了一些,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高原的夜晚来得格外早,寒风如刀,气温骤降。

“不能再走了!”猎户向导喘着粗气,“夜里根本看不清路,而且太冷了,人和马都受不了!必须找个地方扎营!”

可是,这片白茫茫的沼泽上,哪里有扎营的地方?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前方探路的陈默忽然发出信号:“有发现!”

前方一处稍高的土坡上,竟然有一个低矮的石屋,看样子像是羌人猎手临时歇脚的地方。石屋很小,勉强能挤下十来个人,但至少可以挡风。

众人如获至宝,连忙赶过去。石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干草和燃尽的灰烬,看来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生火,做饭,轮流守夜。”陈静之吩咐道。“影子”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收拾石屋,有人去外面寻找可燃物(高原上灌木稀少),有人照顾伤员和马匹。

陈静之走出石屋,站在土坡上,望着暮色中如同巨兽匍匐的雪山。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怀中,那块“摇光”令牌和羊皮星图紧贴着胸口,传来冰冷的触感。

“星宫…摇光…”他低声自语,“你到底是谁?又在守护着什么秘密?”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被远处雪山山腰的一点微弱亮光吸引。那亮光一闪而逝,仿佛只是错觉。

“属下在。”陈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

“看到了。”陈默的声音很低,“像是…灯火。”

“这种地方,这个时候,不会有羌人猎手。”陈静之道,“让弟兄们警醒点。我们…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夜幕完全降临,高原的天空繁星璀璨,但寒冷和死寂,却让人心头发紧。石屋内,篝火劈啪作响,映照着一张张疲惫而警惕的脸。

远处的雪山沉默地矗立着,仿佛一头等待猎物上门的巨兽。而在那片被称为“星宿海”的神秘之地,等待着陈静之的,究竟是揭开真相的钥匙,还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夜风中,似乎传来了某种低沉的、仿佛诵经般的声音,若有若无,飘忽不定。

陈静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明天,就要进入星宿海的范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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