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余烬与暗流(1 / 1)

永和十五年,十一月初四,午时,北京,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

殿内的地龙烧得很旺,却驱不散那股凝重得化不开的寒意。陈显已经换下了孝服,身着常服,坐在御案后,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眼底那片深沉的阴翳,透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的面前,摊开着几份刚刚送达的急报。

冯保躬身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死了多少人?”陈显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回陛下,”冯保的声音有些发颤,“乱党当场被格杀四十七人,擒获重伤者十一人,但…都在押送途中或到了诏狱后,咬破齿间毒囊自尽了。我们的人…阵亡二十九,伤五十余。无辜百姓…死十三,伤不计。”

“都是死士。”陈显冷笑一声,“好,好得很。‘水镜’…手笔不小。”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瓶上——这是陈静之从茶楼带回来的。

“国公爷正在勘验现场和尸体。”冯保道,“据初步查验,那些乱党身上除了兵刃,并无特殊标记,但其中几人的武功路数…有些像南方沿海一带的水匪,还有些…像是西北的刀客。”

“南北勾连,网罗四方。”陈显的手指轻叩着御案,“看来,‘水镜’这些年,没有白忙活。”他顿了顿,“那个青衣人…”

“踪迹全无。”冯保摇头,“茶楼的老板和伙计都审过了,他们说那个房间是前日被一个外地客商长包的,但那客商的样貌…众人说法不一,显然是经过伪装。周边的眼线也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撤离。”

“化整为零,藏于市井。”陈显的目光变得幽深,“这才是最麻烦的。”他抬起头,“传朕口谕,今日参与护驾、平乱有功者,兵部从优议叙。阵亡者,厚加抚恤。受伤的百姓,太医院悉心医治,所需费用由内帑支付。”

“老奴遵旨。”冯保应道,“那…移灵之事…”

“继续。”陈显毫不犹豫,“不能因为几个跳梁小丑,耽误了母后的大事。告诉礼部,一切从简,但不可失仪。加派三倍人手护卫。”

“是。”冯保迟疑了一下,“陛下,朝中已有人上书,说…说今日之事,乃是天示警兆,请陛下…下罪己诏,并暂停对江南士绅的追究,以安天下人心…”

“哼!”陈显一声冷哼,“警兆?这警兆是冲着朕来的,还是冲着那些心怀叵测之徒来的?让他们把奏本都递上来,朕倒要看看,是哪些人,这么急着跳出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意。冯保心头一凛,不敢再言。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通报:“靖国公求见。”

“宣。”

陈静之大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气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的脸色凝重,眼中布满血丝。

“臣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陈显挥手,“查得如何了?”

“回陛下,”陈静之沉声道,“臣勘验了所有乱党尸体,发现两处蹊跷。”

“讲。”

“第一,”陈静之道,“那些乱党所用的弓弩、短刃,制式统一,虽经过处理,但工艺精良,不似寻常江湖器物,倒有几分…军中制式的影子,只是略有改动。”

“是。”陈静之点头,“臣已让工部和军器局的老匠人暗中辨认,确认无误。而且,其中几把手弩上的机括,与去年兵部档案中记载的、一批在押运途中‘被劫’的西山火器营改良弩,极为相似。”

“西山火器营…”陈显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西山火器营是京营精锐,其军械流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第二,”陈静之继续道,“臣在几具尸体的耳后,发现了一个极淡的、类似水滴形状的烙印,与之前在崇文坊发现的布料上的纹样一致。而且…”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点黑色的、凝固的膏状物,“这是从一名乱党头目的牙缝中找到的毒药残留,经辨认,是产自苗疆的一种奇毒,名曰‘鹤顶红’(此处为虚构,与现实鹤顶红不同),见血封喉。而这种毒…据蜀中王尚书(王守仁)前日送来的密报,在蜀王府的秘库中,也曾发现少量储存。”

“蜀王…苗疆…”陈显闭上了眼,“所有的线,都连起来了。”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杀机,“‘水镜’不仅勾连江南士绅,渗透宫禁,还在军中、甚至蜀地、苗疆都有势力…好大的一张网!”

“陛下,”陈静之上前一步,“今日之事,虽是危机,但也暴露了他们的实力和部分人手。臣以为,当趁此机会,顺藤摸瓜,在京中发动一次彻底的清洗!尤其是…西山火器营,以及所有可能涉及军械流失的部门!”

“你说得对。”陈显点头,“但不能明着来。‘水镜’在暗,我们在明。大张旗鼓,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藏得更深。”他沉吟片刻,“这样,你以整饬京营防务、清点军械为名,暗中对西山火器营,以及其他几处可疑的京营部队,进行秘密调查。凡有涉嫌者,一律秘密拘押,由‘影子’和暗卫审讯。”

“臣明白。”

“还有,”陈显的目光投向窗外,“今日那些上书让朕下罪己诏、停止追究江南的人…名单都记下了吧?”

“冯保已经整理好了。”冯保连忙道。

“给朕好好查一查他们。”陈显冷声道,“看看他们背后,是不是也沾了‘水镜’的边。”

“还有一事。”陈显转向陈静之,“你在皇陵看到的那个水晶棺…废太子的尸身,可确认无误?”

“面容与宫中留存的画像有八九分相似,且身着太子冠服。”陈静之沉声道,“但事隔多年,无法百分百确认。不过…臣在那石室中,还发现了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用绢帕包着的碎玉,“是从棺椁旁的香案下捡到的,应该是祭拜者不慎遗落。”

陈显接过碎玉,只见玉质温润,是半块雕成凤凰形状的玉佩,断口陈旧。

“这是…”陈显的瞳孔微微收缩,“当年林妃的贴身之物!朕在宫中档案里见过图样!这种双凤衔芝佩,是当年先帝特赐,林妃与其妹(已故)各持一半…”他的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玉佩,“看来,‘水镜’与林妃的关系,比我们想的还要深。他不仅是传人,很可能…就是林妃的血脉。”

“若是如此,”陈静之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的目标,就不仅是复仇,更是…夺位。”

“朕知道。”陈显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所以,这一战,没有退路。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将碎玉收入袖中,“这件事,暂不要声张。尤其是废太子尸身之事,绝不可外泄。”

“臣明白。”

“你先下去吧。”陈显挥挥手,“好好歇一歇,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臣告退。”陈静之躬身退出。

走出乾清宫,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陈静之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望着眼前肃穆而压抑的皇宫。经过今日一场血战,这座帝都看似恢复了平静,但他知道,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国公爷。”王大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低声道,“兄弟们在清理茶楼时,在地板夹层里发现了这个。”他递上一个小小的竹管。

陈静之接过,拔出塞子,倒出一卷极细的绢帛。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用一种古怪的密文写就,但陈静之一眼就认出,这与在崇文坊地下石室发现的文书上的密码属于同一体系!“影子”中有擅长破译的能人,已经初步破解了部分规律。

绢帛上写的是:“京中事泄,‘乙三’启。‘风’已动,‘雷’将至。速往青城,会合‘玄’。”

“‘乙三’…‘风’…‘雷’…青城…‘玄’…”陈静之心头剧震。这分明是“水镜”势力在京城事败后的紧急调动指令!“乙三”应该就是那条潜伏更深的线,“风”和“雷”很可能是其他两股力量或人物的代号。而“青城”,正是之前提到的“青城山玄都观”!“玄”,可能是驻守在那里的重要人物!

“立刻将此物和破译结果,密报陛下!”陈静之将绢帛塞回竹管,“同时,用最快的信鸽,将此讯息传给蜀中的王守仁!告诉他,‘水镜’的重要人物可能汇聚青城山,让他务必小心,并相机而动!”

“是!”王大力接过竹管,疾步而去。

陈静之独自站在台阶上,望着西方。青城山…蜀中…看来,那里才是“水镜”真正的根基所在,也将是下一场风暴的中心。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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