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龙形(1 / 1)

确实,那一片局域的植被构成显得颇为“个性”。几块黝黑的巨石象沉默的守护者围拢着,巨石之间堆积着厚厚的、不知多少年积累的腐叶。那片深紫色的灌木丛生得异常绸密,几乎看不到缝隙,在略显幽暗的光线下,象一块沉静的紫色绒毯铺在墨绿的底色上。而在这紫绒毯的边缘和巨石根脚处,泥土颜色似乎也格外黝黑,仿佛能拧出油来。

李越的心脏悄然加快了跳动。这种特殊的微环境——背阴、聚气、石护、土肥、伴生植物独特——正是图鉴中提到过、老放山人嘴里“可能藏宝”的典型地相之一!

“有点意思。”李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过去看看,脚步轻,别乱踩。”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下缓坡,靠近那片幽僻的角落。离得近了,那股浓郁的、带着特殊清苦气味的灌木气息扑面而来。进宝显得有点兴奋,在巨石边来回轻嗅,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李越示意图娅和小虎停在几步外,他自己则抽出索宝棍,以棍代步,极其小心地拨开紫色灌木最外缘的枝叶,避免身体直接触碰可能扰动的环境。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一寸寸扫过灌木下的地面、巨石的缝隙、以及腐叶堆积的厚度。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

在几丛紫色灌木交错的最深处,紧贴着一块巨石底部阴湿的苔藓边缘,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抹极其隐晦、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形态——那不是紫色,也不是墨绿,而是一种近乎于泥土本身的黄褐色,但轮廓……

那是一段极短、几乎完全被苔藓和腐叶复盖的、枯瘦却异常挺直的茎秆残桩?不……李越瞳孔骤缩。

那不是残桩!

在那近乎枯败的茎秆顶端,极其艰难地、却又是无比顽强地,向着巨石与灌木之间那一线微弱的天空,伸出了一根细如铁丝的花葶。花葶顶端,没有鲜艳的浆果,只有几颗干瘪发黑、几乎难以辨认的、早已脱落的种壳痕迹。

而在那茎秆的中部,贴近地面处,轮生着……李越的心跳如擂鼓,他书着……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五片!

但那五片复叶,与昨日图娅发现的五品叶截然不同。它们异常瘦小,叶片颜色是一种缺乏生机的、黯淡的深绿色,甚至有些发灰,边缘微微卷曲,象是常年缺乏足够光照,又象是在某种巨大的消耗后勉力维持。其中两片叶子的尖端,甚至带着一丝枯黄。

这株人参,品级赫然是五品叶,甚至可能更高,但它的状态……却象一位风烛残年、油尽灯枯的老者,在幽暗的角落默默挣扎。

李越的呼吸屏住了。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收回索宝棍,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沉睡太久、已然极其脆弱的梦境。

他退后两步,回到图娅和小虎身边,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眼中却燃烧着难以言喻的、近乎灼热的光芒。

“怎么了,越哥?”图娅察觉到他神色有异,紧张地问。

小虎也伸长了脖子,但除了那片奇怪的紫灌木和黑石头,他啥也没看出来。

李越抬起手,指着那片幽暗的角落,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分量:

“看见那几块黑石头中间,最密的紫灌木底下没有?”

两人努力看去,茫然摇头。

李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复杂至极的弧度,混杂着震惊、狂喜、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慨叹。

“那儿……可能藏着个‘老祖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一株……快‘成精了’,或者……快要‘坐化’了的……老棒槌。”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株在幽暗角落顽强挺立、却尽显衰颓之态的奇异五品叶,脑海中,那棵松树上“雍正二年,六品叶”的刻痕,轰然作响。

难道……当年那株六品叶它的“子孙”,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在这里延续了近乎两个半世纪的岁月,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那幽暗角落的紫灌木丛,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与喧嚣,自成一方寂静枯槁的小天地。李越让图娅和小虎退后到足够远的地方,只许看,不许靠近,更不许出声。他自己则卸下了背囊,只留下那鹿皮工具袋和一把小巧锋利的快当斧。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让人代劳或教程的心思。面对这株状态诡异、可能牵涉着跨越两个半世纪传奇的“老祖宗”,任何一点多馀的动作、一丝外来的惊扰,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他必须亲自来,用上全部的心神、技艺,还有那份面对时间与灵物应有的、极致的敬畏。

他先是用快当斧,以几乎雕刻般的精准和轻微力道,将紧贴着那奇异人参外围一米范围内的所有杂木细枝、荆棘藤蔓,一点点地清理掉。斧刃落下时轻巧无声,只带走该走的部分,绝不碰触到内核局域哪怕一片无关的叶子。这个过程就耗费了近一个小时,李越的额头已见细汗,但眼神却越发清明专注。

清出操作空间后,他收起斧子,换上了更为精细的工具。他双膝跪在冰冷潮湿的腐叶上,开始清理那一米见方内的陈年积叶和松软到近乎泥泞的黑色腐殖土。他没有象往常那样从外围开始刮,而是选择了距离那枯瘦茎秆最远的一个角,用木片和签子,像考古学家对待最脆弱的史前文物般,一丝丝、一层层地剥离。

随着表层腐叶和浮土被小心移除,下方的景象逐渐显露。这里的土壤颜色深得近乎纯黑,湿润得能捏出油膏,但其中夹杂着大量细碎的石砾和盘根错节的、早已腐朽的植物根须网络。而那株人参的主根也逐渐露出了令人心惊的形态。

它太长了!远比之前在鹰嘴涧抬出的那株六品叶的芦头更为修长、虬结,颜色是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暗黄褐色,布满了密密麻麻、深如刀刻的环形纹路,那是年轮,是它在这幽暗角落与贫瘠石隙中,与时间抗争留下的印记。芦头的主体并非笔直向下,而是以一种艰难而执拗的姿态,在石缝与硬土之间蜿蜒、转折,如同一条竭力想要钻入大地深处汲取养分的苍白地龙。

更令人震撼的是它的须根。或许正是因为上方巨石压迫、下方石多土薄养分稀缺,这株人参的须根发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李越顺着一条主须清理下去,那须根细韧如发,却坚韧异常,为了查找一线生机和点滴养分,它竟然在石砾缝隙和朽根网络中,蜿蜒爬行了超过半米!而这还不是最长的。随着清理范围扩大,一条条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须根从主根上放射开来,大多都在三十厘米以上,最长的几条,在李越极其小心的追踪下,发现它们竟延伸出去近一米,钻入了旁边巨石的底部缝隙或更深层的、无法轻易触及的土层。

这些须根,就象这株老参伸向残酷世界的、无数苍白而执拗的手指,在黑暗中绝望而又顽强地抓取着每一丝可能的生机。正是这份近乎悲壮的求生挣扎,耗尽了它绝大部分的精力,使得地上部分的茎叶如此衰颓瘦小。

李越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甚至忘记了身后不远处摒息凝望的图娅和小虎。他的世界,只剩下眼前这方寸之地,只剩下手下这具承载着漫长时光与顽强生命的奇特躯体。汗水顺着他的鬓角、鼻尖滑落,滴入黑色的泥土,他也浑然不觉。他的动作慢到了极致,轻到了极致,每一次木片的刮擦、每一次签子的探入,都伴随着全神的感知与预判,生怕碰断任何一根已脆弱不堪的须根。

从清晨到日头偏西,林间的光线都开始变得金红。下午两点左右,当最后一缕连接着主根末端、深埋在一块扁石下的细须,被李越用湿润的苔藓片完好无损地“请”出时,整个挖掘工作终于完成。

李越保持着跪姿,浑身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每一块肌肉都因为长时间的固定姿势和高度紧张而酸麻刺痛。但他顾不上这些,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眼前这株完整呈现的“老祖宗”身上。

它静静地躺在铺着湿润青笞的木板上,离开了它坚守不知多少年的幽暗角落。整个形态,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人参的范畴。

芦头蜿蜒如龙,节纹深镌如甲骨;主体虽不粗壮,却有一种历经风霜淬炼出的瘦硬力道;而那无数蔓延开来的、长短不一的须根,疏密有致,竟隐隐构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盘坐又仿佛匍匐的“人形”轮廓!尤其是几根主要须根的走向和末端细微的分叉,竟有点象抽象化了的四肢与发须。

这已不是简单的“五品叶”或“六品叶”能概括。这是一株在极端恶劣环境中,以难以想象的岁月和意志力,将自身形态锤炼到近乎“化形”程度的——龙形宝参!它地上的衰颓,与地下这惊世骇俗的形态,形成了最触目惊心的对比,诉说着生命在绝境中极致的挣扎与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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