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小虎一拍大腿,沮丧之情一扫而空,兴奋地看向李越,“越哥,这个咱在行啊!建房出力气我不行,可这林子里的活计,我保证不拉你后腿!”
李越也笑了,这安排正合他意。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肋间虽还有些许隐痛,但已无大碍,进山打点普通猎物完全没问题。既能解决实际的伙食问题,又能让小虎有用武之地,还能让自己这杆枪不至于生锈。
“行!阿布,那我们这就去准备!”李越当即应下。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检查枪枝弹药,准备好捆猎物的绳索。进宝似乎也明白要去干什么,兴奋地围着两人直打转。
在李越家里,丈母娘和图娅正忙着用大铁锅炖煮着白菜炖肉,锅里翻滚的肉块和浓郁的香气,是为建房工匠们准备的午餐。旁边筐子里放着亮黄、边缘还带着点焦糊嘎渣的玉米饼子,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自从开工,图娅和母亲就主动承担起了这十几号人的午饭,老巴图则在新房地基那边盯着,既是监工,也随时搭把手。
李越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前段时间从胡胖子那儿“硬撸”来的上海牌手表,时针即将指向正午。他和小虎没有等工匠们收工一起吃,图娅手脚麻利地给两人各自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白菜炖肉,拿了八个扎实的玉米饼子,又端上两碗金黄粘稠的玉米碴子粥。
两人狼吞虎咽地吃完,没多做停留,背上五六半,唤上进宝,便径直朝着后山的林子走去。
阳光通过尚未完全长出新叶的枝桠,洒在林间空地上,积雪消融殆尽,露出湿润的黑色土地和去岁的枯草。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两人的运气不错,往老林子深处走了没多久,就在一片白桦林边缘发现了目标——三只正在低头觅食的狍子,那标志性的大耳朵和白屁股在林中格外显眼。
经过多次实战历练,如今小虎的枪法早已非吴下阿蒙。两人默契地分散开,借助树木掩护,悄然靠近。
“砰!砰!”
“砰!”
清脆的枪声接连响起,打破了林间的静谧。李越手起枪响,精准地撂倒了两只。几乎在同一时间,小虎也成功命中了自己瞄准的那一只。三只狍子应声倒地。
进宝如箭般冲出,兴奋地在猎物周围打着转。
然而,当李越走上前,掏出猎刀给猎物开膛时,他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沉重。他处理的两只狍子,以及小虎打中的那一只,其中有两只是母狍子。当剖开母狍子的腹部时,里面已然成型的、小小狍子胚胎清淅可见,那柔嫩的形态,预示着它们本应在不久后降临到这个春天。
小虎也看到了,脸上的兴奋劲儿一下子褪去,挠了挠头,有些无措地看向李越。
李越沉默地看着那两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后悔和自责。他打猎凭借的是前世的经验和这一世磨练出的精准枪法,以及进宝的帮助,但终究缺少了老一辈猎人那种口耳相传、与山林共生的系统传承和狩猎伦理。他只顾着为工地添油水,却完全忘记了春季正是万物复苏、生灵繁衍的关键时期这个最基本的自然规律。
狩猎是为了生存和发展,但绝不应是涸泽而渔,更不能在动物孕育新生命的时节进行无差别的猎杀。这是一种短视,更是对山林恩赐的姑负。
他深吸了一口林间微凉的空气,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他一边将狍子内脏小心埋好,一边对小虎,也象是对自己郑重地说道:
“小虎,记住,也提醒我。以后春季进山,咱们得立个规矩。”
“只打野猪!那玩意儿祸害庄稼,一年到头都能打。而且,就算是打野猪,也尽可能挑那些‘泡卵子’和‘黄毛子’打,尽量避开带崽的母猪。”
这次经历,给李越上了深刻的一课。他的狩猎生涯,从此不再仅仅是追求收获与技巧,更开始融入了一份对自然的敬畏与可持续发展的长远考量。
李越看着那两只未能出世的小狍子,心中那份因收获而来的喜悦早已被沉甸甸的愧疚所取代,一时间也失去了继续在林子里转悠的兴趣。
“走吧,小虎,回去了。”他声音有些低沉,动手将三只狍子拖到一起。
小虎也明白李越的心情,闷声应了一下。他见李越要去扛那两只大的,连忙上前拦住:“越哥,你伤还没好利索,别使猛劲!我来!”
说着,他利索地用绳子将那只公狍子和体型稍大些的母狍子的四肢分别捆好,又去旁边砍了一根粗细适中、看起来足够结实的木棍,穿进绳套里,试了试重量,然后往肩上一搭,像挑扁担一样,直接将两只加起来近百斤的狍子稳稳当当地担了起来。他年轻力壮,常年在山里跑,这点分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李越看着小虎这麻利劲儿和那份为自己着想的心意,心里一暖,脸上的阴霾也散去了些,笑了笑也没再坚持。他俯身,将那只最小的、另一只母狍子扛在了自己肩上。
“行,那这只归我。咱们回!”
两人不再多言,小虎在前,李越在后,进宝则尽职地跟在两人身边,时而跑前探路,时而回头望望。他们踏着林间松软的土地,沿着来时的路径,朝着五里地屯的方向走去。
阳光通过稀疏的枝条,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肩膀上猎物的重量实实在在,但李越心里的那份明悟与自我立下的规矩,却比这狍子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也指引着他未来在山林中的每一步。这次狩猎,收获的不仅仅是肉食,更是一次成长的洗礼。
两人扛着狍子回到李越家院子时,图娅正从屋里出来准备拿柴火。她一眼就瞧见李越脸色有些沉郁,不象平日狩猎归来时那般神采飞扬。她心里咯噔一下,但没立刻追问,只是手脚麻利地帮着小虎把狍子从肩上卸下来。
趁着李越默默走到水缸边舀水喝的空档,图娅悄悄拉过小虎,低声问道:“小虎,咋回事?越哥看着不太对劲,是路上遇到啥事了?还是伤着了?”
小虎看了看李越的背影,压低声音,简单快速地把在林子里打到怀孕母狍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图娅听完,顿时明白了李越心情低落的原因。她点了点头,示意小虎先去歇着,自己则转身去灶间生火烧水。
一大锅水很快烧得滚开。图娅正打算提水去院子里给狍子褪毛,却见小虎已经挽起袖子,自觉地把那三只狍子拖到院子角落,熟练地开始处理起来。
“图娅姐,这活儿埋汰,我来就行!你去看看越哥吧!”小虎头也不抬地说道,他知道自己这会儿能帮上的最大的忙,就是处理好这些后续杂事。
图娅见状,心里感激小虎的体贴。她擦了擦手,见自己确实插不上手,便转身走进了屋里。
李越正坐在炕沿上,望着窗外发呆,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自责。图娅轻轻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柔软的手,复盖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李越感受到她的温度,转过头,对上她满是关切和理解的眸子。
图娅依旧没说话,只是微微仰起脸,凑上前,将自己温软湿润的唇,轻轻地、带着无限抚慰意味地印在了他的嘴唇上。这个吻不带有任何情欲的色彩,只有纯净的安慰与支持,仿佛在说:“没关系,我知道了,一切都过去了,有我呢。”
起初李越还有些僵硬,但在图娅温柔又坚定的亲吻下,他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下来。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无声的慰借,反手握住图娅的手,回应着这个安抚的吻。
良久,唇分。图娅看着李越的眼睛,轻声说:“下次注意就好了,阿布常说,好猎手要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再说一下你说的规矩,那我知道其他屯子里就有猎人专门打鹿胎,万物生长都有定数,。”
李越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娇颜,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信任和柔情,心里的那点阴霾终于被驱散了大半。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伸手将图娅揽进怀里,用力抱了抱。
“恩,知道了。”他在她耳边低语,“有你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