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您放心,我一定把小虎全须全尾地带回来。”李越郑重承诺。
从韩家出来,天色已经擦黑。赶着马车回到五里地屯,离自己那间旧屋老远,李越就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朦胧的暮色里翘首以盼,正是图娅。她脚边放着一个盖着布的柳条筐,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蓝布包袱。
看到李越的马车,图娅脸上立刻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怎么在这儿等着?多冷啊。”李越跳落车,顺手很自然地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手。
“怕你回来晚,饿着。”图娅说着,和李越一起把筐和包袱搬进屋里。
韩小虎这会儿也醒了,正饿得在屋里转悠。图娅把筐上的布掀开,里面一半是金黄油亮的粘豆包,另一半是皮薄馅大、已经煮熟的饺子,还冒着些许热气。她又打开那个蓝布包袱,里面是摞得整整齐齐的十几张饼子,饼子颜色微黄,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油香。
“这是用熊油烙的白面饼,”图娅解释道,“抗饿,也香。我阿妈说,进老林子吃这个好。”
李越心里暖烘烘的,这未来丈母娘和老丈人,是真心把他当自家孩子疼了。熊油金贵,白面更是细粮,这一包袱饼子和一筐吃食,包含着沉甸甸的心意。
韩小虎欢呼一声,抓起一个粘豆包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图娅妹子!谢谢婶子!”这小子这次倒是异常有眼色,抓起图娅另外带来的一罐他老娘炒的咸菜疙瘩,嘴里说着“我困了,先去炕上眯会儿”,就一溜烟钻进了里屋,把外屋地的空间留给了李越和图娅。
没有了韩小虎这个“电灯泡”,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油灯的光晕在轻轻跳动。或许是亲事已定,心里彻底踏实了,也或许是心疼李越即将去冒险,图娅今晚不象前几天那样容易害羞了。她帮李越把带回来的油桶放好,又伸手替他拍打棉袄上沾染的尘土,动作温柔而自然。
李越看着她灯下柔美的侧脸,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皂角和少女体香的气息,心中那股被压抑的情感也涌动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图娅忙碌的手。
图娅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反而轻轻反握了一下,抬起头,大眼睛里水汪汪的,映着跳动的灯火,满是依恋和不舍。
两人就站在外屋地的炕沿边,依偎在一起,低声说着话。李越能清淅地感受到图娅身体的柔软和温度,他的手掌不受控制地在她后背轻轻摩挲,隔着厚厚的棉衣,也能感受到那动人的曲线。图娅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脸颊绯红,像熟透的果子,她把头埋在李越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觉浑身都有些发软。
李越感觉自己的身体象是突然被上了发条,一股灼热的冲动从小腹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怀里是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娇俏可人,情意绵绵,他几乎是本能地,手臂收紧,将图娅更紧地拥在怀里,低头查找那诱人的唇瓣,脑子里一瞬间甚至闪过了就在这外屋地炕上,将她就地正法的荒唐念头。这念头如同野火,烧得他口干舌燥。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动作也带上了几分不容抗拒的力道。图娅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和那股危险的侵略性,她身体微微一僵,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颤音的呜咽,却没有挣扎,只是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斗,仿佛默许,又仿佛在等待。
就在李越的理智即将被欲望的洪流冲垮的最后一刻,他猛地停了下来。他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将那股邪火压了下去。他轻轻松开一些怀抱,但依旧揽着图娅,用指腹摩挲着她滚烫的脸颊,声音因为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
“不行……图娅,最好的……留到咱们洞房花烛夜。”
他不能这么草率地对待她。这是他要明媒正娶、相伴一生的女人,最美好的时刻,理应在那红烛高照、名正言顺的新房里。现在这样,虽然情难自禁,但终究是委屈了她。
图娅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心意,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感动,还夹杂着一丝被尊重呵护的安心。她把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小声地“恩”了一下,手臂却更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了好一会儿,平息着有些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又低声说了许多体己话,图娅反复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直到夜色深沉,李越才将图娅送回家。看着图娅走进院门,回头朝他挥了挥手,李越才转身,踏着清冷的月光往回走。
第二天,天际还是一片墨蓝,零落的星子尚未隐去,李越和韩小虎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起身了。没有惊动任何人,连屯子里的狗吠都未曾引起。李越最后检查了一遍枪枝弹药,将那件织了一半的毛衣仔细地塞在行李最深处,仿佛带着图娅的一份念想。
他没有再去和图娅道别,怕徒增牵挂,也怕动摇自己此刻必须坚如磐石的心志。只是临行前,又给驯鹿喂了一把金黄的玉米粒,还特意用麻袋装了十来斤放在爬犁上,作为它这次远征的额外口粮。
“老伙计,这趟辛苦你了。”李越拍了拍驯鹿结实的脖颈,驯鹿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铜铃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一狗,牵着驯鹿,拖着承载了希望与风险的重型爬犁,踏着黎明前最沉的黑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五里地屯,一头扎进了茫茫无际的老林子。
积雪在他们脚下发出单调而持久的“咯吱”声。驯鹿果然不愧是“林海之舟”,拉着沉重的爬犁在深雪中行走,步伐依旧稳健,速度比人力快了何止一倍。进宝则兴奋地跑在前面,时而停下警剔地四处嗅闻,履行着开路先锋的职责。
天色渐渐由墨蓝转为鱼肚白,继而太阳从东边山梁跃出,将金色的光芒洒满林海雪原。他们已经走出去十几里地,身后的屯子早已被层层山峦和密林吞没。
一路无话,两人都保存着体力。直到日头升到头顶,腹中饥饿,他们才选了一处背风的石崖下,铲开积雪,露出地面,捡来枯枝生起一小堆篝火。图娅准备的粘豆包此刻派上了用场,放在火边烤得外皮焦脆,内里软糯香甜,就着烧开的雪水,就是一顿简单却能量十足的午餐。
吃完饭,不敢多耽搁,立刻熄灭火堆,用雪仔细掩埋,确保不留半点火星,继续赶路。
这一路上,并非没有收获。他们甚至遇到了两三群规模不小的野猪,在橡树林里拱食,数量加起来得有十几头。若是平时,这绝对是令人兴奋的发现。但这次,李越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拉着有些不甘心的韩小虎,低声催促着进宝,绕开了它们。
“越哥,那么多野猪……”韩小虎回头张望,很是惋惜。
“我们的目标是黑瞎子沟里的大家伙,别因小失大,惊动了它们。”李越目光沉静,语气不容置疑。他知道,在这种内核猎场,任何不必要的枪声和骚动,都可能让他们的主要目标警觉甚至逃离。
直到下午,太阳开始偏西,李越才开了今天的第一枪。目标是一只离群索居、在雪地里发呆的傻狍子。枪声清脆,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片刻便消散。狍子应声而倒,成了他们今晚的晚餐和明天的肉食储备。将这只几十斤重的狍子扔上爬犁,对驯鹿来说不过是增加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分量。
他们一路向北,脚下的雪越来越深,林木也越来越茂密、原始。当夕阳的馀晖将西边的天空和林梢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时,他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黑瞎子沟的外围。
站在一处较高的坡梁上向下望去,只见脚下是一条巨大的、蜿蜒向远方深山里的沟壑。沟内林木参天,多以黑黢黢的针叶林为主,其间怪石嶙峋,地形复杂。即便是在这万物凋零的冬季,沟内的植被依然显得格外浓密阴森,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一股不同于外围的、更加潮湿冰冷的气息从沟底弥漫上来。
“到了,就是这儿。”李越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他不敢在黑夜降临时贸然进入沟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