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吗?或许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从重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走一条不同于常人的路。五里地屯是他安身立命的基础,但广袤的林海,才是他真正施展拳脚的舞台。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看来,得再去找韩大叔一趟了,尽快把买狗的事情落实下来。
王满仓带来的消息,象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李越之前些许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坐在炕沿上,沉默了许久,窗外是五里地屯冬日一贯的寂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孩童的嬉闹,却更反衬出他此刻内心的孤寂。
他原本想着,自己有了本事,可以拉拔一下收留自己的屯子,让这些大多和他一样从关内逃荒而来、在此地艰难求生的乡亲们,日子能好过些。狩猎,在他看来是这片山林赐予的、最快改善生活的途径。
可他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象他一样,经历过生死,敢于向命运和险境挥刀。对于大多数朴实的庄稼人而言,稳定和安全,远比可能伴随巨大风险的财富更重要。
“罢了……”李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里的些许失落渐渐被一种更为坚硬的东西所取代。他站起身,在空荡的屋子里踱了几步。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走!
他的根基在这里,五里地屯是他的户籍所在地,是他合法的容身之所。他依然可以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存储物资,在这里休养生息。但他的战场,他的财富来源,将主要依托于那片广袤无垠的老林子。
而韩大叔的建议,此刻显得尤为重要和迫切——他需要猎狗,需要那些能在山林里成为他眼睛、鼻子和忠实伙伴的四条腿兄弟。
想通了这一点,李越不再尤豫。他仔细收好钱和枪,锁好院门,虽然家徒四壁,但该有的谨慎不能少,再次踏上了前往横道河子镇的路。
熟门熟路地来到韩家,推开院门,韩小虎正在院子里用雪擦拭着那杆老套筒,看到李越,惊喜地喊道:“越哥!你咋又回来了?落啥东西了?”
韩老栓闻声也从屋里出来,看到去而复返的李越,有些意外:“李越?咋了?屯里有事?”
李越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没啥事,王叔都跟我说了。”
只这一句,韩老栓就明白了。他叹了口气,招招手:“进屋说。”
屋里,韩大婶给倒了热水。李越把王满仓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韩老栓听完,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磕了磕烟袋锅子:“我大概也猜到了。五里地屯那地方,人心求稳,不是坏事。你也别往心里去,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我没往心里去,韩大叔。”李越语气平静,“就是想通了。他们不愿意,那我就自己干。所以,买狗的事儿,得抓紧了。还得麻烦您多费心,帮我打听打听,价钱好说,关键是狗要好,要顶用!”
见李越这么快就从失落中调整过来,并且目标明确,韩老栓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就喜欢这种摔倒了能立马爬起来、认准了道儿不回头的劲儿。
“好!你小子有种!”韩老栓一拍大腿,“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给你打听!附近几个屯子,还有山里独居的几个老炮手,我都熟!肯定给你寻摸几条好的!”
他沉吟一下,道:“这买狗,跟买枪一样,急不得。得看缘分,也得看狗跟你的‘对眼’。这样,你这两天要是没事,就在我这住下,我出去跑跑,一有信儿,咱们就去看狗!”
“那太谢谢大叔了!”李越心中一定,有韩老栓这个地头蛇帮忙,事情就成了一半。
“谢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韩老栓站起身,开始穿皮袄,“我这就去下屯子转转。小虎,你在家陪着你越哥,把咱那滑雪板找出来修修,万一要去远地方看狗,那玩意儿比走路快!”
“哎!”韩小虎响亮地应了一声,能为越哥的事出力,他干劲十足。
韩老栓风风火火地走了。李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乡,能遇到韩家这样真心待他的人,是他的幸运。
他转头对韩小虎道:“小虎,走,看看滑雪板去,我也学学。”
韩老栓出去跑了一天,直到天擦黑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他摘下狗皮帽子,头上冒着腾腾的热气,脸上却带着几分无奈。
“咋样,爹?找到好狗了吗?”韩小虎迫不及待地问,正在灶边帮母亲烧火的李越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韩老栓坐到炕沿上,接过李越递来的热水碗,咕咚喝了一大口,抹了把嘴:“嗨!别提了!这好狗啊,真不是大白菜,说有就有。我跑了三个屯子,问了好几个相熟的老伙计,家里有狗是不假,可要么是看家护院的笨狗,要么就是品相一般、胆子小的,进山指望不上。”
他叹了口气,随即又象是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嘛,也没白跑。老猫子那家伙,经不住我磨,从他家那窝刚满月的小狗崽子里,硬是让我抱回来一只。”他指了指墙角一个用旧棉絮垫着的筐篓。
李越和小虎凑过去看,只见筐篓里蜷缩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看样子是本地常见的“笨狗”和某种猎犬的串种,皮毛黄黑相间,四爪粗壮,耳朵半立着,此刻正睡得香甜,小肚子一起一伏。
“这……能行吗?”韩小虎有些怀疑地看着这只还没他鞋子大的小奶狗。
“你懂个屁!”韩老栓瞪了儿子一眼,“看狗不能光看小时候。你看它这爪子,这骨架子,底子不错!老猫子家那母狗,是条好挑叉子,敢下口。这崽子血统里带着那股劲儿,好好训,将来差不了!就是得费些功夫,从小养起来的狗,跟主人最亲。”
李越看着那只沉睡的小狗,心里那点因为没找到现成好猎狗的失望消散了,反而升起一种奇妙的期待。从小养大,亲手训练,看着它成为自己在山林里的伙伴,这过程本身,就很有意义。
“谢谢韩大叔!这就很好了!”李越诚恳地说,“我不怕费功夫。”
“恩,有这心就行。”韩老栓点点头,“养狗训狗的窍门,以后我慢慢教你。”
虽然找狗不算太顺利,但李越自己这边的收获却很大。这一天,他几乎都在跟着韩小虎鼓捣那副老旧的木质滑雪板,并在屯子后面的缓坡上练习。
起初自然是摔了不知多少跟头,滚得满身是雪。但他学习能力强,身体协调性好,又有股不服输的韧劲。到了下午,他已经能歪歪扭扭地滑行一段距离,掌握了基本的平衡和撑杆技巧。
“越哥,你学得可真快!”韩小虎由衷赞叹,“我当年学的时候,摔得比我爹揍得都狠!”
李越撑着滑雪杖,站在坡顶,看着下方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雪原,心中畅快。他能清淅地感觉到,一旦熟练掌握这门技巧,在山林雪地中的机动性将得到质的飞跃!再也不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膝甚至齐腰深的积雪里艰难跋涉,可以更快地追踪猎物,更有效地转移位置,无论是狩猎还是避险,都多了一份保障。
“再有两次,我觉得就能试着用它进山了。”李越信心满满地对韩小虎说。
晚上,躺在韩家热乎乎的炕上,李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心里却格外充实。虽然没有立竿见影地买到威猛的成犬,但一只潜力无限的小狗崽已经到手;虽然追踪技术还需磨练,但滑雪技能即将点亮。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开始享受这种一步一个脚印、亲手为自己搭建未来的过程。
第二天,韩老栓又早早出门,继续他的“寻狗之旅”。而李越,则继续跟着韩小虎苦练滑雪,同时,也开始按照韩老栓的指点,细心照料那只被他取名“虎头”的小狗崽,用温热的米汤和嚼碎的肉糜喂养它。
小小的“虎头”似乎也认准了这个新主人,每次李越靠近,都会摇摇晃晃地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指,发出细弱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