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栓磕了磕烟袋锅,眉头也拧成了疙瘩:“是个麻烦事儿……光靠咱仨,累死也弄不回去,还容易招来大家伙。”他沉吟片刻,果断道,“这么着,你俩在这儿守着,把火生大点,千万别让火灭了!我腿脚快,回队里借马去!用马拉爬犁,两趟应该能弄回去!”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事不宜迟,韩老栓紧了紧衣帽,叮嘱两人千万小心,尤其是注意那杆56半的使用,非紧急情况不要轻易开枪,然后便转身,迈开大步,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林海雪原中。
留下李越和韩小虎,看着猎物和渐暗的天色,不敢怠慢。
“越哥,咱先弄个爬犁吧?不然等马来了也没法装。”韩小虎提议。
“对!”李越点头。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在附近查找合适的木材。用砍刀和斧头砍伐手臂粗细、轫性好的桦木和椴树枝干,用随身携带的麻绳捆绑。他们都是干过活的人,虽然爬犁做得粗糙,但结构结实,足以承载重物。
费了好一番功夫,一个足够宽大、虽然简陋但看起来相当结实的临时爬犁制作完成了。
接着,两人开始合力将野猪往爬犁上搬。最费劲的就是那头炮卵子,死沉死沉,李越和韩小虎使出吃奶的力气,累得满头大汗,才勉强将它拖拽上去。其他几头相对小些的,两人抬着放了上去。爬犁被压得吱呀作响。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山林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只有他们面前这堆篝火在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周围一小圈雪地,也映着两人疲惫而警剔的脸庞。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了几分寒意和紧张。
两人轮流添柴,确保火堆不灭。这火光不仅是取暖和壮胆,更是给韩老栓指引方向的灯塔。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中的寒气越来越重。就在两人烤着火,肚子饿得咕咕叫,开始有些担心时,远处,漆黑的林间,终于出现了一点晃动的光点!
那光点越来越近,逐渐变成了两支跳动的火把!
“回来了!我爹回来了!”韩小虎兴奋地跳了起来。
很快,借着火把的光亮,可以看到韩老栓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里举着一支火把,后面还牵着一匹驮着空爬犁和更多绳索的马,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他们火堆的方向艰难走来。
“可算回来了!”李越也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韩老栓走到近前,勒住马,跳了下来。他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神明亮。他看了看堆满猎物的爬犁和保持完好的火堆,点了点头:“行,没出岔子。赶紧的,把肉分装到两个爬犁上,绑结实了!这地方不能久留!”
三人立刻动手,在火把的照耀下,将沉重的野猪肉重新分配、捆绑。马蹄不安地刨着积雪,喷着浓重的白汽。
当一切准备就绪,韩老栓翻身上马,牵着驮满肉的其中一匹马走在最前,李越和韩小虎则负责拉着那个载着最重那头炮卵子的自制爬犁,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韩家院子里就忙活开了。那五头开了膛、冻得硬邦邦的野猪被搬上了从生产队借来的牛车,堆得象座小山,用厚厚的草帘子盖着,免得过于扎眼。一千多斤肉,光靠他们仨零散着卖,不知道要卖到猴年马月,还容易惹麻烦。去黑市批量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韩老栓赶车,李越和韩小虎坐在车辕两边,三人再次踏上了前往胜利林场的路。牛车慢悠悠的,在积雪的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速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但能载重。
到了林场场部附近,还没等他们往黑市那个方向拐,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圆滚滚的身材,不是胡建军胡胖子又是谁?
“哟!韩叔!越哥!小虎兄弟!这么早,这是……发财了?”胡胖子小眼睛精光四射,一下就瞄见了牛车上那高高隆起的轮廓,虽然盖着草帘,但那型状和隐约透出的气味,瞒不过他这常年混迹山货市场的人。
韩老栓勒住牛车,也没瞒他:“打了点野物,想去那边处理处理。”他指了指黑市的方向。
胡胖子凑近些,压低声音:“韩叔,不是我说话不好听,您这量,那边吃不下!零敲碎打的,得卖到啥时候去?而且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那起子红眼病的……”
他话锋一转,脸上堆起生意人特有的笑容:“这么着,您三位信得过我胡胖子不?我大哥,就在咱林场场部食堂当采买!正经单位,现钱结帐!就是这价钱嘛,肯定比不上零卖,但图个省心、安全、快!您看……”
李越和韩老栓对视一眼。去黑市零售确实麻烦,风险也大。如果能被场部食堂整体吃下,那是再好不过。价钱低点,但胜在稳妥。
“价钱怎么说?”李越开口问道。
“连皮带毛,三毛钱一斤!”胡胖子伸出三根手指,“这可是公家收购价,童叟无欺!不过……”他搓了搓手,嘿嘿一笑,“这牵线搭桥的,哥们儿我跑前跑后,您看是不是……意思意思?半成,就半成辛苦费,咋样?”
半成,也就是百分之五。李越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如果能全部卖掉,这个介绍费可以接受。
“成!就按胡兄弟说的办!”李越拍板。韩老栓也点了点头。
“痛快!跟我来!”胡胖子眉开眼笑,在前面引路,直接带着牛车来到了林场场部那栋相对气派的食堂后门。
胡胖子进去没多久,就跟着一个穿着蓝色劳动布工作服、戴着套袖的中年男人出来了,想必就是他那位“大哥”。那采买员看了看牛车上的肉,又掀开草帘子仔细检查了成色,点了点头。
“过磅吧!”采买员言简意赅。
食堂后面就有大地磅。几人合力,连牛车带肉一起推上去,称了总重,然后空车再称一次,扣除皮重。
“净重一千八百七十斤。”采买员看着磅秤读数说道。
胡胖子在一旁连忙搭腔:“大哥,您看这零头多别扭,凑个整,一千九百斤得了!听着也吉利!以后有啥好山货,我这两位兄弟肯定先紧着咱食堂!”
那采买员瞥了胡胖子一眼,又看了看李越和韩老栓,似乎觉得这几位猎户模样的人还算实在,便点了点头:“行,就一千九。”
算盘噼里啪啦一响:“一千九百斤,三毛一斤,总共五百七十块钱。”
很快,财务那边点出了五十七张大团结,递到了李越手里。摸着这厚厚一沓钱,虽然比零卖少了很多,但如此顺利快捷地变现,还是让李越松了口气。
李越当场数出三张,一共三十块钱,递给了胡胖子:“胡兄弟,辛苦费,你点点。”
胡胖子接过钱,看也没看就塞进兜里,笑得见牙不见眼:“谢了越哥!以后有事尽管说话!”
钱货两清,三人不再耽搁,赶着空牛车,离开了林场场部。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很沉默。牛车轻快了,心情却有些复杂。一次性入帐五百四十块,绝对是一笔巨款,但想想那近两千斤肉,如果零卖,价格至少能翻一倍还多……不过,想到省去的麻烦和风险,又觉得这选择没错。
“行了,别琢磨了。”韩老栓打破了沉默,“这钱来得已经够快了,够顺当了。贪多嚼不烂,平平安安把钱揣回家比啥都强。”
李越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钱分出一半,递给韩老栓:“韩大叔,这钱……”
他话没说完,就被韩老栓瞪了回去:“干啥?跟我还来这套?肉是你打的,枪是你开的,我们爷俩就是帮把手,这钱我们不能要!”
“大叔,没有您和小虎,我连山都进不去,更别说打这么多猎物了。这钱必须分!”李越态度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