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豹瞳孔骤缩。
而这时,那二十个蓝衣人已经冲到五十步内。
他们手里的铁管子还在响。
砰砰砰!
每一次响声,就有人倒下。
亲兵队想要冲上去阻拦,但刚迈步,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击中。
不是暗器,而是一种会冒蓝光的短棍。
碰一下,人就浑身僵直,口吐白沫倒下。
妖法!
又是妖法!
孙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但他不能退。
自己是主将。
主将一退,军心就散了。
“拦住他们!”
孙豹当即拔刀,亲自催马向前。
身为黑旗军副统领,虽然不如周武,但也是跟着李雄天从北疆杀到京城的老将。
死在他刀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不信什么妖法,他只信手里的刀。
马蹄踏地,尘土飞扬。
孙豹盯住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蓝衣人。
看样子是个头目,手里拿着铁管子,正在朝这边瞄准。
“死!”
孙豹怒吼,马速提到极致。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当即举起刀,刀光如雪。
可下一秒,就看见那个蓝衣人头目抬起了左手。
左手手腕上,绑着一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小盒子突然爆出一团刺眼的白光。
孙豹眼前一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糟——”
念头刚起,战马已经受惊,人立而起。
孙豹不愧是老将,死死抓住缰绳,才没被甩下去。
但他眼睛看不见,只能凭感觉挥刀乱砍。
铛!
刀砍中了什么东西。
是盾牌。
那个蓝衣人头目不知何时已经冲到马前,举着一面奇怪的、透明的盾牌。
刀砍在盾牌上,只留下一道白痕。
“下来吧。”
蓝衣人头目。
也就是特殊警员大队长,右手电击棍猛地捅出。
滋滋滋!
电火花爆开。
孙豹浑身一麻,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
从马背上摔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铁甲沉重,竟然一时爬不起来。
几个亲兵想冲过来救,直接被手枪点射击倒。
这时,赵志刚蹲下身,看着地上这个满脸横肉、此刻却因为电击而抽搐的将军,从腰间解下手铐。
咔嚓。
冰凉的手铐锁住手腕。
孙豹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赵志刚没理他,站起身,从旁边一个警员手里接过扩音器。
这是从警署装备室里翻出来的,充电一夜,能用几个小时。
他按下开关,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战场:
“黑旗军听着!”
“你们的主将孙豹,已被生擒!”
“放下兵器,投降不杀!”
声音在战场上空回荡。
所有人都愣住了。
重甲兵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弓箭手放下弓,茫然张望。
然后就看见,黑色的豹旗,正缓缓倒下。
旗下,孙豹被两个蓝衣人按在地上,双手反铐,头盔掉了,头发散乱,狼狈得像条死狗。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不知道谁先扔了刀。
当啷。
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
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黑旗军的士兵们,一个个扔下兵器,跪在地上。
他们不怕死。
但他们怕那些理解不了的东西。
会爆炸的黑疙瘩,会发光的铁管子,会让人浑身僵直的短棍,还有那面透明却刀砍不破的盾牌。
现在,连主将都被生擒了。
还打什么?
铛啷啷——
兵器扔了一地。
五百多人,跪成一片。
栅栏后,村长许铁柱看着这一幕,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许大山扶住他:
“村长,你没事??”
许铁柱哈哈大笑起来:
“没事,我也是真的人老了。”
附近的村民们则个个满脸疑惑:
“赢了?”
“真的赢了??”
“我们赢了?”
“赢了。”
带头的李明珠重重点头,眼睛通红:
“我们真的赢了!”
刹那间,欢呼声从栅栏后响起。
先是稀稀拉拉,然后震耳欲聋。
村民们跳起来,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嘶声呐喊。
“赢了!”
一千黑旗军,被打退了!
主将被生擒了!
桃源村,守住了!
李明珠靠在土墙上,看着远处跪倒一片的黑旗军,看着那面倒下的豹旗,看着赵志刚和警员们押着孙豹往回走。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
晨光正好,万里无云。
“苏先生”
她轻声说:
“我们做到了。
-
出租屋里。
苏清风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屏幕上的战斗已经结束。
黑旗军跪倒一片,桃源村的村民们在欢呼。
李明珠靠在土墙上,脸色苍白,但眼睛亮得吓人。
赢了。
虽然十分惨烈。
村民死了二十多个,伤了四十多。
警员也伤了十几个,牺牲了两个。
但赢了。
一千对三百,十倍之敌,打赢了。
主要是热武器太少。
否则,根本不用费这么大气力。
苏清风则揉了揉太阳穴。
刚才那一个多小时,他几乎没眨眼。
手指扣在键盘上,好几次想打字提醒,但又忍住了。
这是桃源村的战争。
他不能插手太多。
必须让这些人自己经历,否则只会跟婴儿一样,永远长不大。
好在,他们赢了。
他看向系统界面。
经验条涨了一截。
金币因为建造三座建筑,花掉了一些,但是还剩余好几千万。
资源栏里,粮食、钢材、药品,都在缓慢增加。
更重要的是。
这一战之后,桃源村算是在这片乱世里,真正站稳了脚跟。
一千黑旗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出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人敢来招惹。
这就够了。
当然,也会传到京城去,到时肯定会面临更大的压力。
不过那是以后了。
苏清风关掉游戏界面,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自己需要休息。
但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的画面。
爆炸的火光,飞溅的血肉,孙豹被电击棍捅中时的表情,还有李明珠最后望向天空的那个眼神。
那眼神里有庆幸,有后怕,但更多的是坚定。
一种认清了现实、接受了现实、并决定在现实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坚定。
“这才是开始啊”
苏清风喃喃自语。
乱世才刚刚拉开帷幕。
李雄天在京城称帝,各地军阀割据,流寇四起,民不聊生。
桃源村这点力量,放在整个天下,还是太渺小了。
但没关系。
一步一步来。
有系统在,有时间在,有这些人在。
总有一天,桃源村会变成桃源镇,桃源县,桃源市。
总有一天,李明珠会拿回她失去的一切。
而自己
苏清风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桌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现实世界依旧平静。
没有人知道,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有一个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普通的出租屋青年,正在一点点改变那个世界的走向。
这种感觉
很奇妙。
苏清风笑了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该去吃早饭了。
然后,继续他的“市长”生涯。
路还长着呢。
与此同时,桃源村内。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持续了很久。
直到嗓子嘶哑,手臂挥舞得发酸,村民们才慢慢停下。
晒谷场上弥漫着硝烟、血腥,还有一股奇异的焦糊味,这是震天雷爆炸后留下的痕迹。
许多人脸上的亢奋还未褪去,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场中那片狼藉、
二十多具同村人的遗体,用白布草草盖着,摆成一排。
那些刚刚还在一起欢呼的熟悉面孔,此刻无声无息。
许大山杵着改良弩,站在人群外围,胸口堵得慌。
赢了,是赢了。
可他看见二狗子的爹,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木匠,正扑在其中一具遗体上,肩膀一耸一耸,压抑的呜咽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那下面躺着的,是二狗子,昨天还嚷嚷着打完仗要第一个吃上新磨白面馍的半大小子。
许大山别过脸,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自己死去的妹妹,那股熟悉的、冰凉的钝痛又爬了上来。
报仇了?
好像报了,赵百万还在囚车里关着。
可新的仇,又结下了,而且结得更深,更深。
他下意识望向木台。
李明珠站在那里,背挺得笔直,青色布裙的下摆沾了不少泥点和暗红的血渍。
她的脸色比平时更白,嘴唇抿成一条线,但眼神没有涣散,反而像被冰水淬过的刀,亮得慑人。
她没有看那些遗体,也没有看跪了一地的黑旗军俘虏,目光缓缓扫过活着的每一个人。
这些脸上还带着惊惶、疲惫、以及一丝劫后余生茫然的村民们。
“乡亲们。”
她的声音响起来,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奇异地压下了场中最后一点嘈杂。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她。
“我们守住了。”
李明珠顿了顿,这四个字说出来,仿佛用尽了力气,但她很快吸了口气,声音提高道:
“用二十三位乡亲的血,用我们自己的命,守住了我们的家!”
人群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我知道,很多人怕了,很多人想问,值不值。”
李明珠的目光掠过二狗子爹佝偻的背影,掠过许大山紧握的拳头,掠过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脸,继续说道:
“其实我也怕,我怕看见熟悉的人躺下,怕听见下一声爆炸,怕那道栅栏门下一刻就被撞开。”
她向前走了两步,走下木台,站到了人群面前,站到了泥土和血污混杂的地面上。
“可我们没有退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尖利的穿透力:
“今天来的是一千黑旗军,明天可能就是两千、五千!今天他们想要我李明珠的人头,明天就会想要我们桃源村每一寸土地,想要我们所有人的命!”
“我们跪不下去!跪下去,就是等死,就是让二狗子,让柱子,让所有躺在那里的兄弟白死!”
许大山感觉自己的血又热了起来。
他看见周围人的眼神变了,从茫然和悲伤,渐渐烧起一团火。
李明珠抬起手,指向村口那三座在晨光中泛着奇异光泽的建筑。
警署、钢铁厂、食品加工厂,最后指向更远处隐约可见的五金厂和派出所。
“看看那些!那是苏仙长赐给我们的神迹!有了它们,我们就有最好的甲胄,最利的刀剑,最精的粮食!我们还有能炸破天的雷火,有让官军主将束手就擒的仙器!”
“黑旗军精锐?京城禁军?他们有什么?”
“他们只有从我们身上刮去的民脂民膏,只有欺压百姓的狠毒心肠!”
她的声音越发激昂,在空旷的晒谷场上回荡:
“这一仗,我们死了人,流了血,但我们赢了!我们向所有人证明了,桃源村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我们手里有刀,心里有火,头顶有苏仙长看着!”
“从今天起,没有谁能随便把脚踩在我们的土地上!”
“从今天起,我们要把桃源村,建成这乱世里最坚固的堡垒,建成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不怕兵灾的桃源!”
她环视全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愿意跟着我,跟着苏仙长,把这条路走下去的,留下!”
“想走的,我李明珠绝不阻拦,发给盘缠粮食,送你们去寻亲!”
短暂的寂静。
然后,许铁柱第一个颤巍巍地举起手,他脸上泪痕未干,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我老头子跟着长公主!跟着苏仙长!”
“我留下!”
“我也留下!跟狗日的拼了!”
“长公主殿下,我们跟你干!”
吼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少了狂喜,多了破釜沉舟的狠劲。
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包括那几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家庭。
二狗子爹抹了把脸,站起身,红着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毕竟自己的家也在这里,自己还能去哪里呢??
李明珠看着这一切,胸口那股一直紧绷着的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
她知道,人心暂时稳住了。
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山风呼啸。
晒谷场渐渐安静下来。
尸体被妥善收敛,伤员被抬到临时用空屋改成的“医护处”
那里有从派出所和新建医院搬来的一些基础药品和绷带。
俘虏被分批关押,由警员严密看守。
赵志刚和吴全带着人清点战利品,黑旗军丢弃的兵器、甲胄堆积如山,虽然不少损毁了,但回炉重炼也是好材料。
李明珠独自回到暂时栖身的小院,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态。
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不是怕,而是一种过度紧绷后的虚脱。
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狠狠泼在脸上。
冰冷刺激着皮肤,让她清醒了些。
“苏先生。”
她在心中轻声呼唤,带着不易察觉的依赖。
“我在。”
苏清风的声音很快响起,平和,稳定,像定海神针。
“我们守住了。”
李明珠重复着这句话,这次是对苏清风说的。
“你们做得很好,超乎我的预期。”
苏清风真诚的赞许着。
他目睹了全过程,村民们的韧劲,警员们的执行力,还有李明珠关键时刻的决断和演讲,都让他对这个“游戏”里的“npc”们刮目相看。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李明珠直接问道,她知道苏先生一定有规划。
电脑前,苏清风调出系统地图和资源面板,沉思片刻,开始扣字:
“眼下有几件紧要事。”
“第一,休养生息。安抚伤亡者家属,救治伤员,论功行赏,凝聚人心。战利品公平分配,阵亡者抚恤要厚。”
“第二,消化胜利果实。黑旗军俘虏,甄别处理。”
“愿降且无大恶的,可编入村中劳力或外围巡防队。”
“顽固者,暂时关押或你酌情处理。”
“最后缴获的兵器甲胄,尽快交由钢铁厂和五金厂回炉、修补、改制。”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立即开始桃源村的全面建设。”
“全面建设?”
李明珠精神一振。
“对。”
苏清风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将自己的构想传递过去:
“我们现在的建筑,是骨架。”
“要让它变成活生生的、能抵御风暴的堡垒,需要血肉。”
“血肉?”
“就是人,和让人活下去、强起来的一切。”
苏清风开始勾勒蓝图,说道:
“首先,是住。”
“村民现在住的茅屋太简陋,也不安全。”
“要统一规划,建造更坚固、更防火防箭的砖瓦房,形成规整的居住区。”
“这件事,可以交给村长许铁柱牵头,他熟悉村中人情,也懂些营造。”
“其次是兵。”
苏清风继续开口说道:
“我们不能总靠缴获和仙器。”
“钢铁厂和五金厂要全力运转,生产制式兵器、甲胄,甚至尝试制造更简单的火器,比如火铳。”
“兵工厂的概念要建立起来。许建国厂长是技术核心,他需要人手,也需要从俘虏和村民中挑选可靠、有悟性的学徒。”
“然后是吃的方面。”
“食品加工厂能让我们的粮食储存更久,但根本在于产量。”
“但是不用担心,我会提供农业研究所给你们。”
听到苏清风提到的这个新的名词,李明珠很是期待,下意识询问:
“苏先生,这农业研究所是何物??”
苏清风解释:
“是一种专门研究农作物的单位,可以理解成你们的工部。”
“我们需要高产、耐旱耐瘠的种子,需要提高地力的方法。”
“这是根基,根基稳了,才能养更多的人,练更多的兵。”
李明珠听得心潮澎湃,但又感到千头万绪:
“先生料事如此周到,明珠佩服。”
“可是先生,这么多事,同时进行,人力物力”
“所以要有侧重,有先后。”
苏清风早有考虑,说道:
“以建设和恢复生产为首要,练兵次之。”
“具体安排,你可以和许铁柱、许建国、赵志刚、吴全他们商议,形成章程。”
“我会通过他们,提供必要的物资和技术指导。”
他顿了顿,又提了一下最关键的一步:
“桃源村现状,最多容纳千余人。”
“我们要北伐打到李雄天的京城,靠这几百人远远不够。”
“待初步建设完成,秩序稳定,就要开始有计划地招纳流民,吸纳周边走投无路的百姓。”
“以工代赈,以田安家,以军功授爵,一步步地,把桃源村变成桃源镇,桃源县。”
北伐!
这个词像火种,瞬间点燃了李明珠胸腔里几乎被现实压抑下去的火焰。
她的指甲掐进了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先生,明珠明白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一步一个脚印,先筑巢,再引凤,最后展翅。”
“正是此理。”
苏清风肯定道:
“路很长,但方向对了,就不怕远。”
“你先去安排吧,记住,稳扎稳打,人心和粮食,是两条绝不能断的线。”
“是!”
沟通结束,李明珠睁开眼,眸子里已满是坚定和斗志。
建设的热潮,几乎在战火熄灭的第二天就掀了起来。
最先动起来的,是“安居”工程。
许铁柱被李明珠正式任命为“营造管事”。
接到任命时,老村长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沉甸甸的责任和一种“还能为村子做点事”的激动。
他带着村里几个老木匠、老泥瓦匠,还有几十个手脚麻利的后生,在苏清风通过李明珠传递过来的“简易砖瓦房结构图”前琢磨了半天。
图纸画得奇怪,标着看不懂的符号和尺寸,但大概样子能看明白。
方正的格局,砖石地基,夯土或砖砌的墙,瓦片屋顶,还有预留的窗户位置。
“仙家法子就是不一样。”
一个老木匠摸着图纸,啧啧称奇道:
“这屋子看着就结实,比咱们糊的泥巴墙强多了。”
“是啊是啊。”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着,
说干就干。
许铁柱把人分成几队。
一队去后山取合适的粘土,准备烧制砖瓦。
钢铁厂的高炉暂时不能用来烧砖,但苏清风指示可以在河边先建土窑。
一队去伐木,做房梁、门窗。
一队开始按照图纸,在村子东面划出的“新区”清理地面,挖地基。
许大山也被编入了伐木队。
他挥动斧头,狠狠砍向一棵碗口粗的杉树。
木屑纷飞,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他却觉得畅快。
这种实实在在的、建设家园的劳累,比战场上杀人见血后的空虚,要好受得多。
他偶尔抬起头,能看到远处妹妹饿死前他们路过的方向,眼神会暗一下,但随即更加用力地挥动斧头。
他要给活着的、将来要住进新房子的人,砍下更多更直的梁木。
烧砖是难点。
土窑的温度控制不好,第一窑砖出来,大半是歪扭裂开的废品。
负责烧窑的王老五急得嘴角起泡。
许铁柱也没辙,只好硬着头皮向李明珠求助。
李明珠也不懂,只能询问苏清风。
很快,就给许铁柱带去了“改进型阶梯式土窑示意图”和“观察火色控制温度”的口诀。
王老五如获至宝,带着人连夜改造窑炉。
第二窑砖出来,虽然仍有些瑕疵,但已堪使用。
当第一块规整的红砖从窑里取出时,王老五这个黑瘦的汉子,竟然抱着砖头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他知道,有了这个,村子就能有无数间不怕风吹雨打的结实房子。
几乎是同时,村西头,钢铁厂和五金厂合并规划的“兵工坊”区域,也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厂长许建国双眼布满血丝,却兴奋得像吃了人参。
钢铁厂的高炉已经点燃,用的是附近探明的、质量不算上乘的铁矿和焦炭。
看着暗红色的铁水从炉口流出,注入砂模,冷却成粗糙的生铁锭,许建国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比风箱还响。
“快!把铁锭送去锻打!按照图纸,先打制枪头!对,就是这种三棱锥形的,放血快!”
他嘶哑着嗓子指挥着。
他手下除了原来的五金厂工人,还多了十几个俘虏里挑出来的、原来在官军匠户营干过的铁匠。
这些人起初战战兢兢,但看到许建国毫不藏私地教导他们看那些仙家图纸。
很快就投入进去,甚至为某个淬火工艺争论得面红耳赤。
许建国最大的心事,是苏清风提到的“火铳”。
图纸给了他,原理也讲了,但实际做起来,难关重重。
枪管的钻膛、闭气、防止炸膛,每一个问题都可能要命。
他把自己关在临时搭建的“试制棚”里,带着两个最机灵的徒弟,用最笨的办法一次次尝试。失败,调整,再失败,废弃的枪管堆了一角。
直到第五天,一支勉强成型、用铁丝加固的熟铁管被架在土制架子上,填入黑火药和铁砂,由一名胆大的警员在远处拉绳击发。
“砰!”
一声巨响,比震天雷沉闷,但硝烟散去后,五十步外的木板靶子上,出现了一片麻点。
“成了!师父,成了!”
徒弟激动地跳起来。
许建国却只是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煤灰,盯着那支简陋无比的火铳,喃喃道:
“还差得远,得想办法弄更好的钢,更准的膛线,这只是个响动。”
但他眼里有光。
毕竟,这可是火器。
凭借后世的经验,他有自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弄出栓动步枪了。
那时,一个新的时代,才会真的来临。
与钢铁厂的烟火气不同,坐落在村子东南角的“初级农业研究所”,显得安静而神秘。
值得一提的是。
这里除了原有的科研人员外,还多了个叫陈禾的老农。
六十多了,背驼得厉害。
早年原本是一个秀才。
但一直考不中,所以就侍弄了一辈子田地。
不过眼神却依然清亮。
他被李明珠请来农研所学习时,直摆手:
“长公主点下,老汉就会种地、认识点字,哪懂什么‘研究’?”直到李明珠把苏清风传递过来的几小袋“特殊种子”和几本“农书概要”放在他面前。
种子他没见过,颗粒饱满得不像话。
农书上的字他认不全,但上面画的图,什么“杂交授粉”、“堆肥发酵”、“轮作间种”,还有那些标注的、高得吓人的“预估亩产”,让他浑浊的眼睛一点点瞪大。
手指颤抖着抚摸那些书页。
“这…这是仙界的种田法?”
陈禾的声音都在飘。
李明珠郑重道:
“陈老,苏仙长说,地力有限,种子不佳,是我们吃不饱的根子。”
“这些东西,能改根子。”
“我们村里除了我外,就只有你一个读书识字的,这个事情只能交给你了。”
闻言,陈禾再不推辞,他把家里几亩最好的自留地献了出来,作为“试验田”。
又找来村里几个同样老成细心的农人,组成农研所的第一批“学习研究员”。
他们的任务主要是学习。
农业科研所本身就有十余名研究员。
所以并不需要他们去当主要负责人,相当于帮个手就行了。
毕竟,十余个人真的不够用。
此外,堆肥场也建了起来,就在村子下风处。
人畜粪便、杂草秸秆、河泥、甚至草木灰,按照奇怪的比例混合堆积,定期翻动。起初气味难闻,惹来不少抱怨。
负责打下手的陈禾也不辩解,只是默默带着人干活。
直到半个月后,第一批腐熟好的、黑油油、松软无臭的肥料出炉,撒进试验田,那些原本有些板结的黄土,肉眼可见地变得润泽。
秧苗长势极好,绿油油一片,比旁边普通田里的苗子壮实得多。
陈禾每天都要在田埂上蹲很久,看着那些秧苗,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像看着最疼爱的孙儿。
他偶尔会抬头看看北边,那是京城的方向,眼神复杂。
若是早几十年有这仙种仙法,他那饿死在逃荒路上的老婆子和三丫头,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他不知道这“杂交水稻”最终能收多少,但他信仙长,信手里这沉甸甸的稻穗感觉
。他仿佛已经看到,金黄的稻浪覆盖桃源村外的每一片土地,看到再没有孩子因为一口吃的眼巴巴望着他,看到长公主殿下说的那个“人人吃饱”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