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屋里的隔音极好,将外界一切声响过滤得干干净净,
黛柒刚吹干头发,发梢还残留着湿意和水汽浸润后的柔软,蓬松地披散在肩头。
她身上穿着柔软的睡衣,布料摩擦着皮肤,却带不来多少暖意。
原本想直接躺下,让疲惫的身体陷入床垫,
可心神却象飘摇在暴风雨中的小船,始终无法安稳靠岸。
脚步不由自主地转向窗边。
手指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她再次仰头望去,
天空依旧是那片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红。
她倏地松开手指。
厚重的窗帘迅速垂落,严严实实地隔绝了窗外的景象。
思绪纷乱如麻,无数疑问和碎片化的画面不停在脑海中冲撞,却理不出头绪。
刚在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
敲门声便响了起来,在过分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心神一凛,起身走向房门。
握住冰凉的门把手时,竟有一丝迟疑。
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傅闻璟。
他换了一身深色的睡衣,身姿挺拔,立在走廊昏暗的光线里,眼神沉静地望过来。
“……”黛柒张了张嘴,却一时失语。
“不想让我进去?”
男人先开了口。
她握紧门把手,身体没有侧开,依旧挡在门缝之间,只是仰起脸,轻声问道,
“怎么了?这么晚……”
他没有回答,只是那样看着她。
目光深邃,像无声的潮水,慢慢浸润过来,
在那沉甸甸的注视下,她还是缓缓将门拉开了一些空隙。
一个沉默的应允。
傅闻璟牵动了下嘴角,那弧度转瞬即逝。
他未发一言,侧身从她让开的空间进了屋,带来一阵清冽的、属于他的气息。
等他完全走入房间,黛柒仍僵立在门口,维持着开门的姿势。
她尤豫了一瞬,终究还是轻轻将门推回,合拢。
“咔哒”一声轻响,锁舌扣入。
几乎是同时,腰间忽然环上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从背后将她整个儿牢牢拥住,收紧。
将她完全纳入一个温热而充满占有意味的怀抱。
背脊紧贴着他胸膛传来的温热,甚至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通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她没有挣扎,静默了几秒,也缓缓地就着他拥抱的力道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视线平齐处,是他睡衣微敞的领口,露出一小片紧实的胸膛肌肤,
“老公……”
声音细弱,带着不确定和一丝难以名状的委屈。
只是喊出了口,男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应声,没有更进一步的拥抱或亲吻,甚至连手臂的力道都没有改变。
她被圈在他的气息和臂弯里,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胸膛。
她忍不住,虚虚地抬起眼,目光自下而上,带着试探地望去,
正好撞进他垂落的眼眸里。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
他再次开口,同时伸手,
“这么久没见,没有想对我说的话?”
指尖极其轻柔地将她颊边一缕微湿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缱绻,目光却依旧紧锁着她,
黛柒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是说今晚的变故?还是别的?
她猜不透,只能依从最直接的反应,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
还未等男人做出反应,
“叩、叩、叩。”
那敲门声再次响起,
黛柒一颤,倏地回头看向房门,确认那声音的确是冲着自己这间屋子来的。
她立刻转回头看向傅闻璟,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男人的眼神在她回头的瞬间便沉了下去,眸底掠过一丝被打扰的阴翳,
他只是静默地与她对视了两秒,然后,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
手臂垂落的瞬间,他轻抬了抬下巴,目光指向门口。
示意她去。
门外,那个熟悉的声音已经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
“是我。”
“开门。”
黛柒当然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
可现在屋里还有一个人……是谁不好,偏偏是时危。
让时危和傅闻璟在这个时候撞上,那场面简直……
思绪纷乱间,她已经走到了门口。
她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将身体轻轻抵在门板上,柔声问道:
“我……我要睡了。怎么了?”
她的私心显而易见,至少别让两人在这时见面。
门口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只沉默了一瞬,便再度开口,语调更沉:
“开门。”
简短的两个字,隔着厚重的门板,依然透出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真的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黛柒不死心地试图拖延。
“你屋里,”
门外的男声阴森森地响起,彻底戳破她的借口,
“是不是有别人?”
摆明了女人不开门就不走的架势,
黛柒心里一紧,惊叹于这人怎么像跟狗一样,追得这样紧。
被人戳破真相,她支支吾吾地还想辩解些什么,
身后,脚步声已然传来。
傅闻璟很快贴近她的后背。
在女人的视线中,一只属于男人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复上了门把手,显然打算直接开门。
“别——”
黛柒立刻小声惊呼,试图制止他的动作。
但身后的男人动作更快。
门一声轻响,随即被向内拉开。
屋外的时危,就这样看见了,
女人身后紧贴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不是傅闻璟还能是谁?
两人穿着同色系的睡衣,站在一处,昏黄的门内灯光将他们笼罩出一种近乎刺眼的亲密感,
仿佛他们才是理所当然的一体。
反而站在门外、一身寒气的时危,倒象是个不懂事、深夜前来打扰夫妻安宁的局外人。
时危双眼微眯,暂且压下女人骗他的事,
他想,定是身后那人逼迫她,不让她开的。
他不悦的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门内的男人。
“傅闻璟,”
他声音冷硬,
“这就是你口中的管好自己?这个点你来找她做什么。”
“有什么事吗?”
傅闻璟没有半点被捉现场的自觉,反而一副主人姿态询问道,
似乎就是开个门,让他看一下,就想把他赶走。
“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打扰我们休息了。”
门口的男人几乎气笑。
“你把我们都请过来,就为了这个?”他语带讥诮。
眼看傅闻璟不作理会,反手就要关门,时危想也不想便伸手抵住门板,用力一推,就要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