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沼学院,议事大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带着淡淡腐殖质和某种水生生物腥气的味道,这是黑沼学院特有的“学院香氛”。
巨大的、由某种深色沼泽沉木雕刻而成的长桌旁,院长格罗姆正阴沉着脸,听着下属汇报近期对“喑哑之巢”资源点的“成功”骚扰成果。
“格罗姆院长,根据最新情报,‘喑哑之巢’在暗影矿脉的开采点已经彻底停滞,他们的护卫队被我们布置的‘泥沼兽’纠缠得寸步难行……”一个脸上带着毒瘢痕的长老,语气带着几分谄媚和得意。
格罗姆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恩”,粗壮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沉木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
几个月前在那个叫林泽的小子手上吃的亏,象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
被一个一环巫师戏耍,这简直是他格罗姆,乃至整个黑沼学院的奇耻大辱!
为了雪耻,他耗费了巨大代价,联合了同样憋着一股火的苍白螺旋塔埃利奥特,更是几乎掏空了学院库存,从某个隐秘渠道换来了一套据说能干扰、甚至封锁空间波动的古代遗物,“虚空枷锁”。
这套玩意儿就布设在黑沼学院,一旦激活,足以让任何试图瞬移的家伙变成瓮中之鳖。
他现在就等着,等着那个该死的小子哪天忍不住再上门,好让他一雪前耻!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次,如何用最残忍的巫术,将那个小子一点点碾碎,让他跪在地上哀求……
就在格罗姆眼神阴鸷地沉浸在自己复仇的幻想中时,一个平静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大厅中央响起:“格罗姆。”
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大厅内瞬间死寂。
所有正在汇报或倾听的长老们,动作齐齐僵住,愕然抬头,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大厅中央,一个穿着简单深色衣袍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神情淡漠。
不是林泽还能是谁?
格罗姆先是瞳孔猛地一缩,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随即,一股狂喜混合着暴怒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发开来!
他“嚯”地站起身,因为过于激动,身下沉木打造、坚固无比的椅子都被他周身下意识鼓荡的魔力震得发出一声呻吟。
他死死盯着林泽,脸上横肉扭曲,发出低沉而快意的笑声:“好!好!好!林泽!你竟然真的还有胆再来!”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变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真当我黑沼学院是你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他猛地一挥手,咆哮道:“激活‘虚空枷锁’!封锁所有空间!今天,我要让你为你上次的狂妄,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随着他一声令下,议事大厅四周墙壁上,那些看似装饰的、扭曲的黑色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凝固一切的波动。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冻结住。
几位内核长老也迅速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狰狞之色,默契地移动身形,隐隐将林泽包围在中间,强大的魔力波动在他们身上汇聚,锁定了场中央那个看似毫无防备的年轻人。
一时间,各种恶毒的、带着腐蚀、剧毒、束缚效果的巫术灵光开始闪铄,大厅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三环巫师都头皮发麻的阵仗,林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格罗姆见林泽站在原地“毫无反应”,以为他已经被“虚空枷锁”成功压制,脸上的得意和残忍几乎要溢出来:“怎么?小子,你的空间把戏不灵了?是不是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像沼泽一样粘稠,无法动弹了?哈哈哈!这就是你小看我黑沼学院的代价!”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林泽在他脚下哀嚎求饶的场景。
林泽终于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扫过格罗姆那张因兴奋而扭曲的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蓄势待发的长老们,轻轻叹了口气。
“聒噪。”
他甚至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下一刻,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骤然降临!
格罗姆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
他感觉自己……动不了了。
不是被束缚,不是被压制,而是他所在的这一小片空间,被彻底地从整个世界中“切割”了出去,然后被强行“凝固”了!
他试图调动体内磅礴的魔力,却发现魔力如同陷入了最深邃的泥潭,连一丝一毫都无法流转。
他试图挣扎,哪怕只是动一动手指,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他的思维还在运转,但他的身体,他周围的一切,包括光线、声音、甚至空气的流动,都彻底静止了!
他就象一只被无形树脂包裹、定格在了时光琥珀里的虫子!
不仅仅是格罗姆,他身边那几位实力最强的内核长老,也同时陷入了同样的境地。
他们脸上还保持着之前或狰狞、或戒备、或准备攻击的表情,眼神中却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在他们的感知里,自己仿佛被投入了无尽的虚空深渊,上下左右皆是虚无,唯有那股冰冷、绝对、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意志,如同神只般俯瞰着他们。
他们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实力,在这股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格罗姆的灵魂在无声地尖叫,在疯狂地挣扎。
他拼命催动自己苦修数百年的精神力,试图冲破这无形的牢笼。
然而,他的精神力触角刚刚探出,就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绝对光滑且无限坚硬的墙壁,被毫不留情地反弹回来,震得他灵魂都在颤栗。
差距!天渊之别!
这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力量!
他之前所有的复仇幻想,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依仗,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甚至连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懂!
对方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或者说,连看都没看?
无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格罗姆。
他第一次如此清淅地感受到,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对方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将他,连同他身边这些黑沼学院的顶尖力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什么尊严,什么耻辱,什么学院利益,在生存面前,都变得无比苍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股凝固空间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
格罗姆和他身边的长老们猛地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双腿一软,“噗通”、“噗通”地瘫跪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几位长老甚至控制不住地开始干呕,那是灵魂过度惊悸带来的生理反应。
格罗姆勉强抬起头,看向依旧站在那里,连衣角都没有丝毫凌乱的林泽,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一丝卑微的祈求。
林泽俯视着瘫倒在地的格罗姆,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飞了几只嗡嗡叫的苍蝇。
“感觉如何?”他淡淡地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格罗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还能说什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林泽也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此后,黑沼学院,唯喑哑之巢玛尔扎哈院长,马首是瞻。”
他的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的众人,最后定格在格罗姆脸上。
“若有异动……”
林泽的声音顿了顿,格罗姆的心脏也随之猛地一抽。
“……抹杀。”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毋庸置疑的绝对意志,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格罗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骄傲。
格罗姆瘫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斗。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林泽那淡漠得不似人类的眼眸,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这不是威胁,这是一个陈述句。
对方真的有能力,也有决心这么做。
为了黑沼学院的传承,为了……活下去。
格罗姆闭上双眼,脸上所有的血色褪尽,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他挣扎著,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朝着林泽的方向,深深地伏下了他从未向任何人低过的头颅,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用干涩、嘶哑、几乎不象是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宣誓:
“黑沼学院……格罗姆……谨遵……谕令……臣服……”
每一个字,都象是从他心头上剜下来的肉,带着血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