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洞天里的第一场雨，是在一个无声的清晨降下的。
林修远盘膝坐在灵泉边的石台上，正在运转五行真气，忽然感觉到空气变得湿润。他睁开眼，看见天空中凝聚起薄薄的云——不是外界那种灰蒙蒙的雨云，而是带着淡淡五彩光晕的灵气云。
雨丝飘下来，细如牛毛，落在皮肤上温温的，带着灵泉特有的清甜气息。
他伸出手，掌心接住几滴雨。雨水在掌心凝而不散，像一颗颗透明的水晶珠，里面隐约能看到五色光华流转。
“修远？”
苏嫣然从竹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外衣。看见下雨，她也愣了愣：“这是……洞天自己下的雨？”
“嗯。”林修远站起身，雨丝落在他肩上，却没有打湿衣服——雨水在接触衣料的瞬间就被吸收了，像被海绵吸干，“五行循环完善后，洞天开始有了自己的天气系统。”
两人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场小雨。
雨不大，淅淅沥沥下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雨丝落在灵泉里，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落在药圃里，灵草的叶片舒展开来，颜色更翠了；落在那株人参上，叶片上的脉络发出微弱的光，像在呼吸。
雨停时，天空的云散开，露出那轮永远明亮的“太阳”。阳光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蒸腾起薄薄的水汽，水汽在空中折射出细小的彩虹，一闪即逝。
“真美。”苏嫣然轻声说。
林修远没说话。他的神识铺展开，感知着这场雨后洞天的变化。
最明显的是灵气浓度——提升了大约半成。别看只有半成，对于洞天这种本就灵气充沛的地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增幅。更微妙的是，灵气的“质”在变化。以前洞天的灵气主要来自五行旗从虚空汲取，再经过灵脉转化，虽然浓郁，但总有种“人工”的感觉。现在不同了，雨水中携带的灵气与土壤、植物、水流自然交融，形成了一种更圆融、更“原生”的灵气场。
“你看那里。”林修远指向药圃边缘。
苏嫣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里原本是一小片空地，只长着些普通的青草。现在，雨后湿漉漉的泥土里，冒出了几个小小的、乳白色的蘑菇。
“蘑菇？”她惊讶，“洞天里……会长蘑菇？”
“会了。”林修远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蘑菇很小，只有指甲盖大，菌盖圆圆的，散发着淡淡的木属性灵气，“五行循环完善，洞天有了完整的水土气候，自然会孕育生命。这些蘑菇就是证明。”
他摘下一朵，放在掌心。蘑菇很嫩，轻轻一捏就流出乳白色的汁液，汁液里同样含有微弱的灵气。
“能吃吗？”苏嫣然也蹲下来。
“应该可以。”林修远想了想，“但第一次还是谨慎点。我试试。”
他掰下一小块菌盖，放进嘴里。味道很淡，有点草木的清香，灵气很温和，入腹后化作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
“没问题。”他吐掉剩下的，“灵气含量不高，但很纯净。将来可以在洞天里种些食用菌，补充食材。”
两人继续往深处走。
洞天如今已经扩展到了方圆五里左右——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扩张，而是随着林修远修为提升，他能“开启”的区域变大了。中央是灵泉和药圃，东边是一片小竹林，西边是刚开垦出来的灵稻田，北边是几间竹屋，南边则保留着原始的草地和小树林。
走到南边小树林时，林修远停下了脚步。
“有声音。”他说。
苏嫣然侧耳倾听。确实有声音——不是风声，不是水声，而是一种极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小东西在草丛里爬动。
林修远拨开一丛灌木。
下面，几只拇指大小的甲虫正在啃食一片枯叶。甲虫壳是深褐色的，背上有金色的斑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们似乎不怕人，继续慢吞吞地吃着叶子，偶尔抬头晃一晃触角。
“虫子……”苏嫣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它们是从哪儿来的？”
“应该是洞天自己孕育的。”林修远观察着甲虫的形态，“你看它们的壳，颜色和纹路都带有五行属性——褐色属土，金色属金。这是在洞天灵气环境中自然演化出来的特征。”
他伸手捉住一只。甲虫在他掌心挣扎了几下，很快安静下来，六只细小的脚轻轻划动着。
“生命……”林修远轻声说，“洞天终于有完整的生命循环了。”
他把甲虫放回草丛。甲虫爬了几步，钻进一片落叶下，不见了。
两人继续走，发现了更多迹象——树干上长出了苔藓，石头缝里冒出了蕨类，溪流中有了细小的水虫，甚至在一棵老树的树洞里，发现了一个简陋的鸟窝，虽然里面还没有鸟。
“鸟会来吗？”苏嫣然问。
“迟早会来。”林修远说，“等洞天的生态系统再完善一些，应该会有鸟类栖息。也许还会有小兽。”
他们在溪边坐下。溪水是从灵泉分流出来的，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和偶尔游过的小鱼——鱼也是最近才出现的，只有小指长，通体银白，像流动的水银。
苏嫣然脱下鞋袜，把脚伸进溪水里。水温适中，不凉不热，水流轻轻按摩着脚踝。
“修远，”她说，“我有时候觉得，咱们像是在创世。”
“某种程度上，是的。”林修远也脱了鞋，把脚浸入水中，“修真者修炼到一定境界，可以开辟洞天福地。但要让洞天真正‘活’起来，自成生态，需要五行圆满，需要对法则有深刻理解。”
他撩起一捧水，看着水从指缝流下：“我以前以为，洞天就是个高级点的储物空间、修炼场所。现在才知道，它其实是一个世界——一个微小的、但完整的世界。”
溪水哗哗流淌，声音清脆。
远处，灵稻田里，稻穗已经抽出来了，沉甸甸地弯着腰。那是林修远用外界带来的普通稻种，在洞天里培育了三代后选育出来的新品种——耐寒耐旱，生长周期短，而且稻米中蕴含微弱的土属性灵气，长期食用能温和改善体质。
稻田间，几只蜻蜓在飞舞。翅膀透明，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它们吃什么？”苏嫣然指着蜻蜓。
“吃蚊子。”林修远笑了，“虽然洞天里现在还没蚊子，但生态链就是这样——先有植物，再有食草的小虫，再有吃虫的蜻蜓、青蛙、鸟。一环扣一环，缺了哪一环，系统都不完整。”
他站起来，走向灵稻田。稻穗已经金黄，可以收割了。他弯腰摘下一穗，搓开谷壳，露出晶莹的米粒。米粒比普通大米稍大，颜色是淡淡的乳白，闻着有股清新的稻香。
“下个月可以收第一批了。”他说，“到时候蒸一锅尝尝。”
“嗯。”苏嫣然也走过来，“我还在药圃边上种了些蔬菜——小白菜、黄瓜、西红柿。长势都很好，比外界的快一倍。”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这片小小的、生机勃勃的世界。
阳光温暖，微风轻柔，空气中混合着泥土、青草、灵泉、稻花的味道。远处竹林的叶子沙沙作响，近处溪水潺潺流淌，偶尔有鸟鸣——是从外界飞进来的麻雀，发现了这个好地方，就在竹林里做了窝。
“修远，”苏嫣然忽然说，“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要设立家族信托了。”
“哦？”
“因为你想给后代留下的，不只是钱。”她看着洞天里的一切，“还有这个——一个可以传承的、自给自足的小世界。一个无论外面怎么变，都能庇护家人、提供安宁的地方。”
林修远握住她的手：“你懂我。”
“我当然懂。”苏嫣然靠在他肩上，“这些年，看着你把洞天一点点建起来，从一片荒地到现在的样子……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建一个‘根’，一个无论林家将来分支散叶到哪里，都能回来的根。”
沉默了一会儿。
“嫣然，”林修远说，“等纽约和法兰克福的办事处稳定了，我想把洞天的存在，告诉孩子们。”
苏嫣然身体微微一僵：“全部？”
“不。”林修远摇头，“只告诉核心的几个人——你、我、还有将来选定的继承人。洞天太大，秘密太沉，不是所有人都能担得起。”
“你怕……”
“我怕人心。”林修远说得很直白，“财富会让人贪婪，权力会让人膨胀。洞天这样的存在，如果被心术不正的人掌握，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传承必须谨慎，必须设下层层考验。”
他看着远处那株人参——如今已经长到小孩手臂粗，叶片肥厚得像是玉雕，在风中轻轻摇曳。
“这株人参，再长十年，也许就能通灵。”林修远说，“到那时候，它可以作为洞天的‘守护灵’，协助管理者维持生态平衡。这也是传承的一部分——不只是把洞天交给后代，还要教会他们如何与洞天共处，如何尊重这里的每一条生命。”
苏嫣然点点头。她理解丈夫的顾虑，也认同他的做法。
天色渐晚——洞天里没有真正的黑夜，但光线会随着外界时间变化而调整。此刻，天空中的“太阳”缓缓西沉，光线变得柔和，给万物镀上一层金边。
两人回到竹屋。
竹屋是林修远亲手盖的，用的竹子是从外界移栽进来、在洞天里长了三年的灵竹。竹子韧性极好，冬暖夏凉，还散发着淡淡的竹香。屋里陈设简单——竹床、竹桌、竹椅，还有几个用藤条编的筐篮。
苏嫣然生火做饭——灶台是土垒的，柴火是洞天里枯死的树枝，锅里煮的是灵米和刚摘的蔬菜。很简单的一餐，但米香四溢，菜色碧绿，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饭做好时，天光已经暗成温柔的暮色。
两人坐在竹屋门口的小桌上吃饭。远处，灵泉的水声潺潺，竹林里的鸟归巢了，偶尔发出一两声啁啾。药圃里的灵草在暮光中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像地上的星星。
“真安静。”苏嫣然说。
“嗯。”林修远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但安静里有生机。”
吃完饭，两人没有立刻离开洞天，而是搬了竹椅坐在灵泉边。
林修远闭上眼，神识与洞天相连。他能“看”到每一个角落——灵稻田里稻穗灌浆的声音，药圃里灵草吸收灵气的声音，竹林里竹笋破土的声音，溪水里鱼儿摆尾的声音……
这些声音汇成一股和谐的韵律，像一首无声的交响乐。
这就是循环小世界。
五行圆满，生态自洽，生生不息。
虽然还很微小，虽然还需要他的真气维持核心循环，但它已经有了自己的生命节奏。
假以时日，也许真能成为一个独立的、永恒的小世界。
到那时……
林修远睁开眼，看着洞天里温柔的夜色。
到那时，就算他离开这个世界，洞天也会继续运转，庇护着他的血脉，守护着他珍视的一切。
这就够了。
苏嫣然靠在他肩上，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林修远轻轻揽住她，没有动。
夜风拂过，带来灵泉的水汽和远处的稻香。
在这个小小的、循环不息的世界里，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
一切都很安静。
一切都很美好。
而未来，就在这片安静和美好中，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