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泽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这高强度、高智商密度的环境给“催熟”了。
入职不过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像块被社会这门严酷课程反复捶打的铁坯,每天都在重塑认知边界。
最让他庆幸的是——昨天又是幸运日,一起进来的那几位状元同事,依然没有发现他华丽履历下的“含水量”。
这让他下班后,能继续心安理得地抱着专业书籍和行业报告啃到深夜,努力把脑子里那点虚浮的框架,填充上实在的砖石。
“奋斗!学习!”他给自己打气。
白天在办公室,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几个同事——尤其是许荔——遇到一些非专业的问题,比如某个流程该找谁签字更顺畅、跨部门沟通怎么切入话题。
甚至是一些公司里不成文的规矩,都挺喜欢来问他。
“博泽,你觉得这个邮件这么写给风控部,语气合适吗?”许荔拿着平板凑过来。
“杨哥,下午跟项目二组那个会,咱们这边谁主讲比较好?柴总会不会突然过来?”另一个同事也问。
杨博泽内心扶额:天地良心,我真是个水货啊!专业模型我还在死磕,你们怎么都跑来问我这些了?
他只能把这种“信赖”归功于自己从小耳濡目染练就的、对人情世故和权力运行逻辑的直觉。
在这方面,他或许真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
他总是能给出一些看似随意、却往往切中要害的建议,语气恳切,姿态放得极低。
久而久之,“我很水的”、“我就是个水货”成了他的口头禅。
大家起初以为他是过分谦虚,后来发现他确实不太爱在专业问题上夸夸其谈(其实是怕露馅)。
便更加觉得他踏实、靠谱、有分寸,反而更愿意与他交往。
这种奇特的信任感,让杨博泽在庆幸之馀,也感到一丝压力——万一哪天他们问了个他完全不懂的专业问题呢?
这天午休后,许荔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压低声音。
“哎,博泽,听说了吗?运营部那位赵副总监,离婚了!”
杨博泽正在核对一份数据,闻言手指一顿,抬起头。
“赵文成?这么快?”
他想起之前陈莎来送汤时温婉的样子,还有赵文成那让他不舒服的探究目光。
“可不是嘛!”许荔撇撇嘴,脸上满是鄙夷。
“而且你猜怎么着?听说他想让陈姐净身出户!
我的天,陈姐跟他结婚四年,辞职在家伺候他生病的父母直到送终,里里外外操持得那么好,他竟然这么狠!”
杨博泽心里那点对赵文成的不适感,瞬间找到了落点,变成了明确的厌恶。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看一个人,不仅要看他如何对待强者,更要看他如何对待身边的弱者,尤其是曾为他付出过的弱者。
“幸好,”许荔语气稍缓,带点解气的意味。
“公司这边没让他得逞。听说陈姐来开赵文成的收入证明用于离婚财产分割时。
柴总那边直接给行政人事打了招呼,要求如实、完整地提供。一点都没帮他遮掩!估计赵文成脸都绿了。”
杨博泽微微挑眉。
“最绝的是,”许荔继续八卦,表情讽刺,“赵文成离婚这事,现在基本大家都知道了,对他风评影响挺坏。
可他呢?跟没事人一样,照样上班下班,开会发言。
好象那个想让自己无过错、为家庭奉献一切的前妻净身出户的人不是他一样。
该怎么说他好呢?”
杨博泽沉默了一下,轻声吐出几个字,带着看透世情的冷意。
“人至贱,则无敌。”
许荔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
“精辟!太精辟了!就是这种感觉!他怎么能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杨博泽没再深入评论。
他见过太多类似的人,自私到了极致,反而能给自己构建一套坚不可摧的逻辑自洽。
将一切对己不利的指责都视为外界的不公或他人的愚蠢。
赵文成显然深谙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