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了。
他为周杰昌打理这个大宅,记得老爷每一件衬衫的尺码,记得夫人每一场茶会的喜好,记得周海琼每一个生活习惯。
他尽心尽力,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忠诚,周家总会看在多年情分上,给他那个腿脚不便的儿子一条出路。
可事实呢?
周杰昌永远在说“有机会会考虑”,舒梨永远在说“不能强人所难”。
他们的养女周海琼搞科研,周家动辄几百万地赞助。
而他的腾威,连一份月薪三千的文员工作都得不到。
直到白晓婷出现,就把他二十多年的心结解开了。
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腾威”两个字,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温柔的神色。
“爸,您下班了?”沉腾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起来精神很好。
“刚回屋。你今天怎么样?腿还疼吗?”
“好着呢!爸,我跟您说个事。”沉腾威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今天我们单位有领导来调研,您猜谁来了?”
沉管家坐直了身子:“谁啊?”
“兰通省的一把手,黄书记!”沉腾威压低声音,但掩不住激动。
“他走到我们文档整理处的时候,特意停下来跟我握了手,还说了句‘小伙子好好干,有什么困难跟组织提’。”
沉管家愣住了。
省一把手专门跟一个刚入职的基层文档员握手说话?
“我们处长后来偷偷跟我说,是有人打过招呼,让多关照我。”
沉腾威继续说道,声音里满是感激。
“爸,我知道这肯定是白小姐的安排。不然我一个刚来的残疾人,哪来这么大面子?”
沉管家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斗。
他想起白晓婷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提供了个机会,具体还要看他的能力,先把笔试过了再说。”
想起她预付一年理疗费时平静的表情。
“白小姐她真是个有心人。”沉管家最终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何止有心!”沉腾威说。
“现在单位同事都在猜我家什么背景。有人说我肯定是什么低调的世家子弟,有人说我家在省里有关系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沉管家苦笑:“你就别说太多,好好工作就行。”
“我知道,爸。我现在每天都很努力。”沉腾威的声音充满干劲。
“对了爸,白小姐那边您能不能帮我转达一下感谢?我知道送东西她肯定不收,但至少让我表达一下心意。”
“我会的。”沉管家轻声说,“你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做理疗,别舍不得花钱。知道吗?”
又叮嘱了几句,沉管家才挂断电话。
一个念头突然清淅起来:比起周杰昌,白晓婷更象一个合格的周家人。
不,她比周家那些人都强。她有心机,有手段,但更重要的是,她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尊重和回报。
“沉管家。”周杰昌脸色不好地走出来。
“下午夫人要去参加慈善拍卖会,你安排落车和随行人员。”
“是,老爷。”沉管家躬身应道。
周杰昌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那边白晓婷最近有什么动静?”
沉管家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白小姐大多时间在陪孩子,偶尔外出。昨天好象是和二房的瑾瑜小姐一起出去的。”
“周瑾瑜?”周杰昌眉头皱得更紧。
“她和二房的人走那么近做什么行了,你多留意点。她要是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及时汇报。”
“是。”沉管家低下头。
白晓婷要搬出周家的决定,象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池塘,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穆妃儿和朱紫梦率先来到小楼劝说。
穆妃儿语气恳切:“二姐,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搬出去住,外面哪有家里方便安全?”
“爸已经责罚了保安和管家,以后肯定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朱紫梦也附和:“是啊二姐,为个下人置气,不值当。”
“你要是觉得这里住着不舒服,让爸妈给你换个更好的院子就是了。”
连一向置身事外的周海琼也来到了小楼,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白晓婷,轻声说。
“二妹,如果你是因为我……或者因为我住的地方,我可以向爸妈说,我们换过来。”
“我也正准备和思勤结婚,本来也是要搬出去的。”
她这话一出,更让周杰昌和舒梨觉得白晓婷是在无理取闹,借题发挥。
周杰昌和舒梨正被女儿和儿媳闹得头疼欲裂。
周杰昌揉着太阳穴,试图安抚:“晓婷,我知道这次是家里疏忽,让你受惊了。”
“爸爸跟你保证,一定加强安保,绝不会再有下次!你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舒梨更是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认定了白晓婷的动机。
“你就是看海琼要出嫁了,她的房间可以空出来了,你就可以住进去了。”
“还是说你心里不平衡是不是?觉得我们给海琼准备的房间好?非要这样闹得鸡犬不宁!”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和指责,白晓婷脸上连一丝失望的表情都懒得奉陪了。
她只觉得无比荒谬和疲惫。
她抬起手,止住了所有人的话头,眼神平静地扫过周杰昌和舒梨。
“在你们眼里,我白晓婷是不是就只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只会嫉妒、扯头花、争风吃醋?”
白晓婷看着周杰昌和舒梨震惊慌乱的表情,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亲生父母不爱我,我早就接受了,不抱任何期待了。”
她的语气淡漠得象在说别人的事,“我要搬出去,最主要的原因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我住的地方!”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属于母亲的担忧和愤怒:
“还好这次是我遇到了。”
“要是明明和星星呢,他们还那么小!”
“万一这次躲进衣柜里的不是易建那个老实人,而是其他坏人呢?!”
“你们谁敢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谁敢拿我两个儿子的安全来赌?!”
这才是她最深切的恐惧和坚决要离开的理由!什么嫉妒,什么偏心,在孩子们的安全面前,都不值一提!
周杰昌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苍白地重复:“我保证,我会加强……”
“您的保证,在秀兰事件之后,已经大打折扣了。”
白晓婷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会拿我孩子的安全去赌一个虚无的保证。”
“我知道你内心可能会对住处不满意,但是你毕竟结了两次婚,还有两个孩子,我想着你们三个应该更喜欢住在一起。”
“海琼的卧室是她从小住到大的,怎么可能贸然更换。”
舒梨苍白的解释。
白晓婷看着她这副只在乎秘密被揭露、丝毫不在意女儿和外孙安全的模样,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
“是,你们偏心周海琼,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不用我再强调。”
“而且,我早就知道,周海琼和你们——周杰昌先生,舒梨女士,根本没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