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昀一时间有些懵逼，虽说他也早就觉得自己可以毕业了，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毕业不毕业对他来说也就是那一纸文凭罢了，所以他对于毕业的事情也不怎么着急，不过现在看来，老师倒是比他更加着急。
“提前答辩吗？我都行啊，不过我才刚读博士没到一年，会有什么问题吗？”
邓永华听着周昀的话，忍不住在电话那头失笑：“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你自己不上心，别人读博掰着手指头算毕业日期，你倒好，还得我们这些老师反过来催你。”
他语气带着调侃，但随即转为认真：“学术界年龄向来不是问题，关键在于成果，而你的成果非常扎实，学校有破格选拔的规定，就是为这种情况准备的，你师公亲自点头，院里一路绿灯，程序上你完全不用担心。”
周昀在电话这头挠了挠头，实话实说：“老师，我倒不是担心程序，我是觉得现在手头项目刚刚有点起色，千头万绪，我怕分散太多精力，而且，说实话，”他顿了顿，“那张文凭，对我现在做的事情，影响好象不大。”
“哎，周昀啊周昀，你技术上的头脑是一流的，怎么有时候在这事上就转不过弯来？”
他耐心解释道：“是，以你现在的贡献和能力，在李主任那边，在项目里，有没有博士学位，确实不影响你干活，但你想过没有？未来呢？等到项目要推向全国，需要你站到更前台去讲解、
去协调更多资源的时候？
或者，当某些场合需要论资排辈、需要拿个名分才能镇住场子的时候？那一纸文凭，它不仅仅是一张纸，它是一个通行证，是一个能让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自动消失的底气。”
邓永华语重心长：“把它拿到手，是把你应得的东西落到实处，是给你自己，也是给一直支持你的人，减去许多未来的潜在麻烦。这叫名正言顺，懂吗？”
周昀沉默了片刻，他明白导师的意思。他可以不看重，但这个体系认这个。
提前拿到博士学位，能让他更专注于事情本身，减少许多无谓的质疑和阻力。
“我明白了，老师，我马上去准备。”本来他还想着毕业论文就随便找几个做过的工作拼凑一下就好，毕竟他的一些工作有些虽然没发到知名会议或者期刊上，但质量也都是有保证的，作为他的毕业论文绰绰有馀，不过邓永华的一番话让他改变了一些想法。
听到学生终于转过弯来，邓永华语气缓和了：“这就对了，写好初稿后发给我看一下，论文答辩，对你来说，难度不大，正常写就好了。”
“好的，老师，我会尽快弄好，不过项目这边，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所以答辩时间我看看后面的安排再给您一个答复。”
“好，时间上会协调好，不会让你难做的。”
“恩，谢谢老师。”
挂断电话，周昀看着窗外，微微呼出一口气，好吧，看来在工作之馀还要搞一搞他的毕业论文，不过写论文相比于做项目，对现在的周昀来说前者更象是放松。
随后，周昀将今天的工作整理了一下，便靠在椅背上，开始思考这次毕业论文的选题，闭目沉思了片刻，他打开一个空白的文档，敲下一行标题。
《ndn的轻量化与可扩展性研究：从理论到生态构建》，虽然他的ndn已经出来不短的时间了，但是因为其上手难度相较于之前的attention更复杂，还需要受制于aetos平台，所以发展起来也相对缓慢，所有突破性的进展几乎都是靠着周昀和他在学校实验室的几个成员来完成的。
所以这次，他打算将ndn降低一些，让更多人都能了解它，使用它，只有这样，其生态才能越来越好。
ndn架构自提出以来，以其仿生的动态结构演化能力和在复杂任务中展现出的卓越适应性与组合泛化潜力，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但是相较于此前如transforr等即插即用”的架构，ndn在实际推广中面临着显著的挑战，其一，理论门坎高，其内核概念对研究者构成了较高的认知负荷：
其二，实现依赖强，高效的ndn实现严重依赖aetos等特定高性能计算平台，限制了其普及；
其三，生态工具链缺失，缺乏易于上手的训练框架、调试工具和预训练模型，导致研究与应用成本高昂。
aetos相关的部分现在已经在抓紧追赶了，但是象这样庞大的工程，终究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周昀的论文的内核构想，围绕“降维”与“赋能”两个主轴展开，首先是提出轻量级ndn内核—lite—ndnre，他计划定义一套精简但完备的ndn操作原语，将复杂的动态生长过程封装为几个直观的“生长策略”模块。如“基于梯度的局部生长”、“基于注意力的全局连接”
研究者无需理解底层所有数学细节，即可通过组合这些模块快速搭建实验模型。
同时引入静态—动态混合架构，针对某些对计算效率要求极高的子任务，他计划探索一种混合模式，即模型主体部分仍保持静态以保障效率，仅在关键的、需要适应性的部分引入ndn动态模块，这也算是给广大学者们一个过渡的选择。
第二设计ndn虚拟中间表示—ndn—vir，他计划设计一种独立于aetos平台的中间表示层，将ndn的动态计算图翻译成标准运算符的组合，这使得ndn模型理论上可以在pytorch、tensorflow等主流框架上进行训练和推理，打破了平台枷锁，当然，其训练效率肯定和aetos有差别。
最后一个就是计划开发一个配套的可视化工具，能够直观展示ndn模型的动态生长过程、知识沉积的状态以及各模块的活跃度，这将极大降低理解和调试ndn模型的难度。
并且针对ndn擅长处理的任务特性，他计划整理并开源一套标准评测数据集和自动化评测脚本，为不同ndn变体的公平比较奠定基础。
最后他计划发布一系列在不同基础任务上预训练好的小型ndn模型作为“种子”。
其他研究者可以象使用bert的预训练权重一样，在这些“种子”上进行微调或继续生长，从而大幅降低从零开始训练ndn的成本和时间。
确定了想法，周昀没有丝毫拖延，对他而言，构想与执行之间的界限向来模糊，他立刻行动起来，在代码库里创建了一个新的私有项目——“project
prothe。
接下来的几周，周昀进入了另一种工作模式，白天，他依然是“九州”二期的总协调，晚上他则专心搞自己的毕业论文。
大概一个月之后，他的毕业论文成果差不多了，只剩下整理论文了。
他的所有毕业论文相关的成果都被他整理到了一起，和他之前计划好的一样，主要的成果一共四个，这也差不多是大多数博士论文的工作量要求，第一个就是lite—ndnre，这是一个轻量级、模块化的python库，研究者现在只需通过几行直观的代码，即可调用封装好的生长策略，这套内核库将ndn的入门门坎从理解复杂数学降低到了会调用api和配置参数，第二个是ndn—vir编译器beta版，它成功地将ndn独特的动态计算图，编译成了pytorch和tensorflow能够识别和执行的静态计算图串行，虽然效率相较于原生aetos平台有约30—50的损失，但它在标准gpu上的成功运行，标志着ndn彻底打破了平台枷锁，第三，ndn—vis可视化工具，这是一个功能强大的交互式web工具。研究者可以上载自己的ndn模型运行日志，工具便能以动态、可视化的方式重现网络的生长全过程：
拓扑演化动画：可以清淅地看到神经元和连接如何随着训练过程而增生、修剪和重组。
知识沉积热力图：以热力图形式展示不同类别的知识在沉积层中的分布与强度。
模块活跃度流图：实时显示不同功能模块在处理任务时的活跃程度和信息流动。
这个工具将ndn从黑箱变成了玻璃箱，极大降低了理解和调试难度。
第四个成果是ndn—bench评测套件与预训练“种子”，周的整理并开源了函盖持续学习，组合泛化和少样本适应等任务的标准化数据集与自动化评测脚本。
同时，他发布了五个在不同领域，图象分类、文本理解、时序预测预训练好的“种子模型”。
这些模型文档不大，任何研究者都可以直接下载，并像使用bert等预训练模型一样，在其基础上进行微调或让其继续生长，将激活成本从数月和巨额算力降低到了几分钟和一块消费级gpu。
这有点象是之前的微调，但是两者之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的博士论文便是以上述四大成果为内核。
又是两周过后，周的将博士论文写好了。
将博士论文的最终稿通读了一遍，确认了所有图表、参考文献和附录都没问题之后，打了个电话给邓永华，电话很快被接起。
“老师，论文准备好了。”
“好！我这边立刻激活答辩流程，不过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你这次的答辩阵容估计不会简单，你师公很可能会亲自到场，还会邀请一两位国内人工智能领域的顶尖学者来旁听。”
周昀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九州计划手底下他就有很多顶尖学者，都习惯了。
不过他还是回应道：“我明白，老师。我会准备好。”
挂断与周昀的电话，邓永华直接联系了他的老师。
“老师，周昀的论文已经准备好了，答辩团队这边，您有什么指示吗？”
电话那头的老院士似乎早有考量，“永华，周昀这孩子的工作，你我都清楚，其意义已超出一篇博士论文，所以，这场答辩，不能仅仅是走个过场，我们需要的是真正能看懂、能挑刺、能提出建设性甚至尖锐问题的大家，他们的认可，才具有真正的分量。”
他略微停顿，心里过了一遍名单，随后缓缓报出几个名字：“理论计算机科学这边，陈国栋院士必须请到，他是国内复杂系统形式化验证的大牛，有他把关ndn—vir编译器和你学生提出的那些形式化模型，根基才算扎实，机器学习理论层面，吴立民教授是不二人选，他是少数既能洞察理论本质，又不拘泥于传统框架的学者，但若能得到他的认可，也算不错。”
“还有，”老院士话锋一转，“我打算亲自邀请吴思源院士。”
“计算神经科学的那位？”邓永华微微一惊，这位院士的研究领域更偏向生物本质，与纯计算机架构看似有些距离。
“正是。”老院士解释道，“ndn架构的灵感源于神经发育，那么它的生物合理性、其对神经科学的潜在启发和反哺，就需要这个领域最顶尖的学者来评判，吴思源院士的到场，能将这场答辩的格局，从单纯的计算机领域，提升到交叉学科前沿探索的层面。”
“产业界的眼光也不能缺位，我会试着联系一些工业界的朋友，他们站在技术落地的最前沿，问题会聚焦于实用性、可扩展性和潜在的技术瓶颈。”
听完这份名单，邓永华心中不由得有些咂舌，这几乎囊括了与ndn相关的所有顶级视角：理论基石、机器学、交叉学科评判、产业界审视。
让他自己坐在这个答辩席上，面对这几位目光如炬、提问往往直指要害的大学问家，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完全从容应对，毕竟以他们的学识、眼光和威望，足以让任何一点不严谨、不扎实之处无所遁形。
然而，这股下意识的紧张感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周昀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
不由得自嘲一句，我在担心什么？
是担心周昀的理论基础不够扎实？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想到这里，邓永华心中的那点不安烟消云散。
一时间，他倒是有些期待起来这次的答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