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从俄罗斯回来,罗秉文没有象往常那样联系万豪的客服专员。平时蹭个免费住宿还行,出行还是自己订票省心,毕竟这点机票钱对他现在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开销。
俄罗斯离华夏确实很近。
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就有直飞蓉城的航班,选了晚间的班次,省去了中转的麻烦。在飞机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被空姐叫醒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是蓉城的夜景了。
走出天府机场,一股裹挟着湿气的闷热立刻迎面扑来,瞬间驱散了机舱里残留的凉意。
川省真热啊。
罗秉文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这个月回来了,去意大利住几天也好啊。
坐上网约车,司机师傅一口地道的蓉城方言就飘了过来:“帅哥,热哇?要不要开点空调?刚下飞机可能不适应,觉得温度不合适你开腔哈!”
这熟悉的乡音钻进耳朵,罗秉文顿时觉得浑身舒坦,仿佛每个毛孔都熨帖了。他自然而然地切回方言模式,笑着回应:
“合适,合适!还是听咱们这边的话安逸。”
“那是必须的噻!”
司机也是个健谈的,一边麻利地导入车流一边问,“帅哥这是从哪回来的?”
“到处跑,瞎忙。
,
“到处跑?那才安逸哦,见多识广——
司机乐呵呵地接话,打开了话匣子。虽然没有首都“的哥”那么能侃天说地,但两人一路聊着蓉城的变化、天气的闷热,倒也不觉无聊,车子很快驶入了市区:
到了嘉佰道小区门口,这里的物业还是和以前一样尽忠职守。
虽然认出了罗秉文是业主,但看到陌生的网约车牌,还是拦下来要求登记。罗秉文嫌手续麻烦,索性就在大门外下了车,自己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推开家门,一股混合着灰尘、潮湿和长时间封闭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
川蜀盆地夏季特有的高温高湿,他走的还是夏天最热的几个月,早就把这个房间蒸出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喷—
事已至此,先开窗通风吧。
他迅速把客厅、卧室的窗户统统推开,只留下书房的窗户没卡带,他打算一会儿就待在里面,
不开空调实在没法忍受这蓉城八月的桑拿天。
他依次打开水电闸门,最后按下书房的空调遥控器。清凉的风从出风口涌出,他把自己深深陷进那张陪伴已久的人体工学椅里,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回家了。
只是这房间好小啊。
他这个书房还没他在彼得罗夫家族的庄园厕所大。
卧室的空间要比书房大一点,但也小,毕竟就是一个两居室,当时觉得一个人住在这样的房子很温馨。现在出去了,见世面了,才觉得别人都喜欢住大房子还是有理由的。
他这个书房,既然承担书房本身的责任,还要兼负画室,游戏室,影音室的责任,这些在人家的大房子里都是单独分出去的。
而且一个影音室就比他整个房子的面积还要大。
要买房!
这个念头清淅地浮现出来。他一下子从舒适的瘫坐姿势中坐直身体,心里那股刚回家想彻底放松的念头被冲淡了不少。
现在还远不到能躺平享受的时候。
系统优化了他的身体机能,让他精力充沛、状态正好,正是创作的黄金期,
趁着这股劲头,得多画些作品,多积累些资本。
未来想给家人更好的生活,想在自己喜欢的地方买房子,享受高山别墅,海景别墅,或者和彼得罗夫家族一样的大型庄园。
这都得用钱来支撑啊。
他不是什么大老板,只能一幅画,一幅画的慢慢创作了。
“喉。”
他还叹了口气。
罗秉文的想法要是被其他大部分的创业者知道,估计一口水都会喷他脸上·一幅画就能卖一千万美元以上的人,你说这种话?
全国有多少创业的老板一年的纯利润能有你高啊?
他顺手从书桌上拿起一本崭新的速写本,习惯性的转起了铅笔。
心里想的还是巡展的事情。
从以前用自己的画作考上美术学院的时候,他的心愿就是开一个属于自己的画展,这两年各类画展一直在参加,名气也一直在上涨。
但个人画展的事情依旧还很遥远。
画作太少。
他并不缺那种需要深入采风、凝聚大量心血才能完成的内核作品,或者说‘灵魂之作”。
比如《霜与雾的挽歌》、《云端之下,人间之上》这类能在画展上独当一面、承载深刻内函的油画大作。
别的画家有一幅都能去开个人画展,享受媒体的追捧。
而这样的画他有好几幅。
他现在最需要补充的,反而是那些展现个性、风格多样、创作相对自由的“个性作品”。
一般来说,画展上的作品会分成三种等级,内核作品,延伸作品,个性作品。
延伸作品基本上是围绕着内核作品的。
比如罗秉文在创作《霜与雾的挽歌》的时候,用素描画了很多稿子,这种稿子就是延伸作品,
这样的画罗秉文有不少。
他现在最需要补充的,反而是那些展现个性、风格多样、创作相对自由的“个性作品”。
这种作品可以是旅途中的速写,可以是灵感乍现的水彩,是画展中调节节奏、展现画家不同面向的重要部分。
罗秉文挺爱画水彩的,但以前不知道这样的水彩还能拿出去参展,有些被毁掉了,有些送人了。
比如在草原上送给一个牧民的草原水彩。
看来,得抓紧时间,再创作一批了。
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到要怎么画,画什么,总不能画自己房间里面的东西,或者又画窗外的景色—毕竟他已经干过一次了。
想不出来,还是先出门透透气。
太阳落山了,傍晚的温度还算能接受,而且他总得出去吃饭,顺便去买点画材什么的,速写本快用完了,颜料也得补充,特别是常用的几种水彩色。
这段时间水彩可能画得更多一点。
推开家门,热浪瞬间裹挟上来,稍微熟悉了一下以后,出门顺着街道,朝着商业街的方向走过去。
住在蓉城中心地带的好处就是,周围什么东西都有,什么都不会缺。
商业街周围就有好多条。
转过街角,一栋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一一锦江最大的兴华书店。
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罗秉文脚步顿了顿,忽然想起那本出版后自己几乎没怎么关注过的《蒙古草原天气晴》。出版社寄来的样书还在邮局没去取呢。
“不知道书店里卖得怎么样?”
他有点好奇,想着自己要买的东西这家店里也有,就走进去了。
外面的兴华书店可能会没有自己的书,但蓉城可是蓉城时代出版社的大本营啊,虽然这只是一家二流出版社,但一流二流加起来又有多少呢?
也算是比较有实力的出版社了。
推开了书店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油墨、纸张和冷气的风吹了过来,一下子隔绝了外面的闷热—还能吹吹空调,不错。
兴华书店任何时候都有人,但毕竟是文化人的地方,所以还算显得安静。
周围的学校,不管是小学还是大学都和这家书店有合作,有些材料只有在这里才能买到,所以在很多书店都关门歇业的情况下,这家位于锦江的书店反倒越来越红火。
书架摆放得很满,各种类型的书让罗秉文都差点看花眼。他目光扫过一排排书籍,查找着自己那本深蓝色封面的游记。
位置—还行。
不是这个局域入口的推荐区,但作为上过榜单的新书,他的书被放在了整个局域的黄金局域,
还有一本被放在旁边,单独展示封面。
封面上是罗秉文给诺敏拍的特写。
那笑容特别治愈。
这个局域人不多,远没有卖教材那边那么热闹,这几个书架中间只站了两个人,罗秉文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都拿着自己的书。
一个看起来象是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蒙古草原天气晴》翻得挺快。
另一个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气质温婉。
她正小心翼翼地翻看着,目光停留在书中的照片上,尤其是小诺敏骑在马背上、眼神桀骜的那几张,看了好一会儿。
有人看?
我应该写的还行吧?
他写的时候,以及出版的时候,都是很自信的,现在看到陌生的,真正的读者翻看着自己的书,他反倒有点紧张。
他尤豫了一下。
直接上去问吗?
这样好象有点突然,
但作为这本书的作者,能直接听到陌生读者的第一手反馈,这种机会实在难得。
他吸了口气,装作普通顾客的样子,自然地靠近书架,拿起旁边那本《环球地理图鉴》随意翻着,用馀光留意着那两人。
男生似乎看完了,把书合上,放回书架,小声对旁边的女士说:
“妈,这本还行,照片拍得挺有感觉的,尤其那个小女孩,这眼神,喷,一看就很有故事。就是内容吧感觉有点平,不够刺激。”
女士没立刻放下书,轻声说:
“我倒觉得挺好。文本很干净,不花哨,象在跟你聊天。你看这小姑娘才多大啊,就开始帮着家里做事了,看着让人心疼。还有前面那些牧民的生活,写得挺真实的,跟我们想象中草原不一样,太辛苦了。”
男生耸耸肩:“恩,记录是挺真实。”
他显然不是罗秉文这本游记的受众,看多了网络小说,他还是更喜欢快餐一点的书,或者看看国漫什么的。
看自己妈妈挺喜欢这本书的,他就说道:“要不我们买回去看吧?”
女人点点头,合上书:“恩,是该买回去。”
两人走去结帐得从罗秉文身边路过,这男孩子眼睛也尖,尤其是刚才看了很多书里面的摄影照片,其中有罗秉文和人合照的。
他当时就把眼睛瞪圆了。
手指着罗秉文,嘴里还结巴了:“他!!他他他!”
“周周!你干什么!”
女士又急又窘,用力拉了下儿子的骼膊。
女士有点生气,她从小就用良好的家教去教育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了也挺有效果的,虽然成绩不算特别好,只考上了川大,但性格很好。
怎么今天这么失礼?
她连忙和罗秉文道歉,说道:“不好意思。”
“没事。”罗秉文摇头。
这时候男孩子总算说出完整的话来了,压低了生意,惊喜的说道:“你是书里的那个人!不,
你就是作者?那个画家?罗———罗什么?””
他虽然没仔细看,但这本书的书封打开就是罗秉文的介绍。
国际知名画家,旅行家,摄影师!!
女士还没有看到罗秉文和人的合照,但被儿子一提醒,也立刻想到了作家介绍那边,只是作家介绍明显是艺术照,和现在生活中看到的人不一样。
啊,被认出来了?
罗秉文确实他们是喜欢自己书的,所以也笑了一下,说道:“罗秉文?”
“对对对,罗秉文!”
女士也没顾上教训儿子,要搁在以前,她肯定要说什么不准对被人直呼其名,这样很不礼貌,
但现在她也有点蒙。
天啦,看到一本喜欢的书,刚转头,还没结帐了,看到作者了?
“啊!真的是您!”
这个男生这下彻底确认了,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是,他确实不太喜欢这本书里面的内容,但作为一本游记,能让他看得不觉得枯燥,这已经很难做到的事情了。
看习惯了网络上的小说,那么有几本传统的实体书是老书虫看得下去的?
“周周!注意场合!”
女士再次低声提醒儿子,但看向罗秉文的眼神也充满了惊喜和尊重:
“罗先生,真是没想到。您的书我们正准备买回去。我们刚才还在讨论呢,你书里的诺敏现在怎么样了?生活得还好吗?”
罗秉文点了下头,说道:
“很好,她的妈妈,也就是书里的乌云其其格,她在乌兰巴托找了一个兽医的工作,诺敏也在城里念书了。”
“那就好。”
这个女士看着很优雅,看着也是养尊处优的那种,喜欢阅读,那罗秉文这本书恰好切中了这部分人群的心坎。
十分钟后,两人各拿着一本签名后的书满足的离开书店。
今天的事情一定得发个朋友圈!
太神奇了!